穿成纨绔娶妻难

　　刚下过雨的青草地上，还有蚂蚱偶尔蹦跶。

　　阮观澜正在府里的池塘边上捉着蚂蚱玩，而那只关着小画眉的笼子就挂在不远处院墙下的一颗枣树上，今日虽仍不曾高歌，但叫声显着比昨日精神了些。

　　看来他已在此处玩了许久，衣服脸上都溅上了泥水，细长的草穗子上已然串了好几只大小不一的昆虫，可怜秋后的蚂蚱本来就蹦跶不了几天了，这还得沦为小孩子手中的玩物。

　　阮堂演远远唤道：“澜儿。”

　　只见那小孩儿听到声音立马从草地上站了起来，拿着草穗子就往这边跑，边跑边说，“三叔，你去哪儿了？我去你院里找过你啦。”

　　见他只顾着跑，也不看路，阮堂演怕他摔着，连忙快走几步上前将孩子搂在怀里，含笑道：“我去给你买好吃的去了呀。”

　　五昭提着吃食在阮观澜眼前晃了晃，“你瞧，好多好吃的呢。”

　　阮观澜白净的脸上还沾了污泥，趴在阮堂演肩上头蹭了蹭，糯声糯气道：“谢谢三叔，谢谢五昭哥哥。”又拉起自己手中的草穗子炫耀，“我捉了好多昆虫呢，我们烤来吃好不好？”

　　“吃？”阮堂演拍拍怀里孩子的小屁股，“你玩不够，还想吃呢？”

　　“不能吃吗？我看小胖就吃来着。”

　　“……这东西有什么好吃的，那么恶心。”

　　“哦。”阮观澜拖长了声音，又指着那颗枣树，“那三叔，我们去摘枣吃。”

　　无奈，阮堂演只能抱着他到了那棵枣树下，五昭麻溜地束了长袍，爬上树，先自己吃了颗，才道：“公子，可甜了。”

　　阮观澜伸着小手，催促道：“给我给我，我也要吃。”

　　五昭就摘了几颗往他怀里扔，全都砸他背上，他咯咯直笑，因觉得趴在阮堂演怀里影响接枣，就从怀里滑溜下来，搂着衣服，兜成包，“五昭哥哥，你往这里扔，我接着。”

　　于是，草地上有人接枣，有人扔枣。

　　扔的人不准，接的人左摇右摆，小短腿跑的再快，也接不着，倒是站在下面的阮堂演遭了秧，被五昭的枣砸了脸好几回，两个人孩子倒是嘻嘻哈哈的，玩的更起劲了。

　　那只画眉鸟也叫的起劲，仿佛在旁助威似的。等到五昭从树上下来了，阮观澜兜里哪有几颗枣，全落在草地上了。

　　小孩子也累了，坐在草地上，吃着怀里来之不易的枣，“哇，真的很甜，三叔，你也过来吃。”

　　阮堂演四处打量了一下，叫来路过的丫头，让她将地上的枣都捡起来，洗干净，然后拾出一些吩咐送到老爷老夫人那里，其余的他让五昭拿着，准备都送到阮堂风院里给阮观澜吃，五昭闻言，赶紧偷抓了把枣进自己衣兜里。

　　阮堂演与五昭把阮观澜送了回去，柳青汁一看那孩子全身上下到处都脏兮兮的，上前道：“我的小祖宗，弄得这么脏，怎么还往你三叔身上爬。”

　　“没事大嫂，反正衣服都是要换的。”将孩子放下来，“你先去给他洗个热水澡吧，在草地上又滚又坐的。”

　　柳青汁应了，房里突然传出阮堂风的声音，“是阿演吗？”

　　“是我。”阮堂演在外应道。

　　“你进来一趟。”听这声音似乎是有事要说。

　　阮堂演看了柳青汁一眼，后者笑着推了他一把，“去吧。”

　　进屋前，将五昭手里的枣一并带了进去，买来的吃食给了柳青汁，进了门，就看见阮老爷也在，唤道：“爹，大哥。”

　　阮老爷抬眼问：“手里拿的什么？”

　　“刚让五昭池塘边摘的枣儿，您尝尝？”说着就放到了他手边的桌子上，自己抓了几颗拿在手里，坐到对面椅子上去了。

　　阮堂风也吃了两颗，问：“今儿出门去了？”

　　“嗯，带五昭去朔东玩了玩。”眼睛却不动声色地瞟着桌案上卷着的画轴，前几日来串门，还没有的。

　　阮老爷吃着枣，开门见山道：“阿演，你今年已二十又一，前些年胡闹也该闹够了，我与你大哥商量着，你也是时候成亲了。”

　　“虽则你上头还有个二哥，可是你也知道，你二哥是个执拗性子，这两年在官场上虽是平步青云，但实则朝堂诡谲，又岂是我们外人看的那样轻松？他不愿成家，也自有他的道理。”又叹气道，“再者隔得那样远，我们也管不着，但你不同，你就在我们眼皮底下养着，到了成家的年纪，我们自然是要考虑的。”

　　阮堂演听着，也不说话，看不出是愿意还是不愿意，欢喜还是不欢喜。

　　“爹，你与他说那么多干什么？”阮堂风是个暴脾气，最见不得自家弟弟遇事不说话的样子，当即道，“这么大的人了，是该找个妻子管着他了，不然他还想胡闹到几时？”

　　“那大哥，一般姑娘可管不住我。”阮堂演吊儿郎当地说了一句。

　　岂料阮堂风闻言却笑了，冷笑，对着自家父亲道：“爹，我说了吧，什么温柔贤良的姑娘，就得找些泼辣勇猛的女子，方才制得住你这好儿子呢。”

　　阮老爷一口枣差点卡在喉咙里，道：“可你说的柳家那小姐，是万万不行的，先不说家世，就那性子，也太过泼辣了些，又从小是练武的，听闻曾与邻家小子打架，拿着刀追了二里地，简直就是母老虎，她若是欺负阿演可怎么办？”越想越心惊，“莫说是我了，就是你娘也是不可能同意的。”

　　“爹，您嫌弃柳家小姐泼辣跋扈，嫌张家姑娘命不好死了娘，又死了兄长，又嫌周家丫头骨瘦如柴，相貌平平，配不上你那明珠白玉似的儿子，那您要我怎么办？”阮堂风颇为无奈道，“于家的那位小姐倒是符合你不丑不跋扈命又好的要求，最重要的是，人家死心眼心仪阿演好几年，可你又瞧不上她爹，说人家生意场上不择手段，赚的是不仁不义的钱财，乃小人是也。”

　　那于家小姐就是当日邀阮堂演去家中观赏荷花的姑娘，十四岁时大街上看了一眼阮家三郎，便喜欢上了，至今已有五年之久。

　　阮老爷被堵的说不出话来，又看到那不成器的儿子歪在椅子上一副看热闹的姿态，气呼呼的灌了一口冷茶，撒气道：“你自己看看你那样，我瞧着就该听你大哥的，让你娶了那孔武有力的柳家小姐，从此被她追着打，看你还敢不敢出去跟那些狐朋狗友胡混！”

　　阮堂风将画轴全部塞到阮堂演怀里，“你自己瞧瞧，这是几家姑娘的画像，是否有看得上的？”

　　打开一幅随便看了看，“塌鼻梁，厚嘴唇，还有这眼睛也太小了，娶回家天天看着我，我都不知道她到底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多吓人哪。”

　　又打开了一幅，“这尖嘴猴腮的模样，看着面相不大好，不会克夫吧？”

　　再打开一幅，啧了一声，“这体型可真够壮实的，有两个我宽了吧？到时候我怕是抱都抱不起来，还能把腰给闪了。”

　　瞧他越说越离谱，阮堂风忍不住打断他，“阮堂演，你能不能正经些？这些姑娘画像都是你大嫂选过之后的，哪有你说的那么寒碜？”

　　“好，那我正经些。”整了整衣衫，坐直身子，认真道，“爹，大哥，我有喜欢的姑娘了，就不劳你们费心了。”

　　对面两人对视了一眼，阮老爷问：“是哪家的姑娘呀？”

　　阮堂风问：“你大嫂前两日才问过你，你还说没有，怎么这么快就有了？”他孤疑道，“若是那些欢乐场上的姑娘，你就甭想了，我明日就去柳家提亲，让你娶了那母老虎！”

　　“啊哟，不是。”阮堂演扶额道，“我用性命担保，绝对是好人家的姑娘。”

　　见他不像开玩笑的样儿，阮老爷急道：“到底是哪家的姑娘？”

　　阮堂演笑笑，“还不能告诉你们，你们到时候突然上门提亲，把我未来夫人吓跑了可怎么办？”他低眼轻声道，“吓跑了就再也没有了啊。”

　　“那何时才能告诉我们？”阮堂风不耐烦了，不就喜欢上个姑娘，怎么整的跟个宝似的？

　　阮堂演起身伸展了下手臂，桃花眼里攒出快溺死人的笑来，“等我娶她的时候。”说完一溜烟地跑了。

　　阮老爷慢悠悠的道：“他现在的样儿就跟当初你来向我求娶青汁时候，一模一样，我们家阿演动心啦。”吃着枣，哼着小曲，回院子同自家夫人唠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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