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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舒住的是整个部落里看起来最为结实的房子，不过是木头堆起来的，意舒站在里面依然觉得墙缝里透风。

　　她环顾着屋子，在心里对整个部落的生活水平进行评估。组成屋体的木板十分粗糙，没有经过二次打磨，只经过简单的处理，把树皮削去。看来寒山部落的工具着实简陋。

　　祝矢命人把她带的数十口箱子搬进了房间，本身宽敞的空间一下子拥挤了起来。春华和秋实把屋子收拾干净，并换上了新的床褥，屋子也没那么寒酸破旧。

　　等寒山部落的人再来找意舒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来人是祝矢，可能因为他是寒山部落里和意舒最相熟的人。

　　他摸摸头对意舒道：“公主，饭菜已经备好。”

　　意舒点头：“我马上就去。”披上了熊皮斗篷，戴上帽子，她带着春华和秋实跟上祝矢。

　　一路上的大人和小孩看向意舒的眼神里是毫不遮掩的好奇，不知道是因为她穿的厚还是长相和他们不同。

　　意舒被他们看着没有任何异样，余光其实也在悄悄打量他们，只觉得个个瘦的像木棍，皮包骨头，很是可怜。

　　宴席还好没在室外，而是设在万言堂内，出席的俱是寒山部落里能说的上话的人。为首的范螽在意舒进门时带头站了起来，主动迎她到座位上坐。

　　待众人坐好，范螽开口：“此次设宴主要是为了欢迎公主成为我们寒山部落的一员，日后大家团结一心，共同为了部族的未来奋斗。”

　　宴席上的食物简陋的可怜，一丝肉腥也没有。几个烤得很用心，但是确实卖相不怎么样的馕，切成整整齐齐的几块，每个人面前摆着一碟，估计连成年男人一口都不够的野菜。

　　意舒面前的那一碟最多，看起来够吃两口。感受到了寒山部落的善意，意舒很给面子地用冻得发僵的手努力地抱着馕一小口一小口的啃。

　　味道真的不好，像在吃凝固的灰尘一般，入口一股子沙土味。她面不改色地咀嚼下咽，脸上没露出一丁点嫌弃。又夹了箸野菜入口，果真没盐没油。

　　意舒很给面子地没浪费食物，其余人吃得也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寒山部落的人民生活水平亟待提高，上层的管理人员尚且吃的这些，下层群众会吃什么也不必多说了。

　　饭毕，范螽宣布：“明天早晨还在这里，我们讨论一下迁徙的事情。马上寒冬要到了。”他转头看向意舒，“公主如果不嫌弃的话也请出席。”

　　意舒应答：“我会准时到的。”

　　入了夜的寒山部落更加的冷，挨家挨户能在屋内就绝不会在屋外多待。是以饭后意舒回去时，没在路上看到一个人。祝矢送她到房外，才行礼告退。

　　房间内虽说还是冷的厉害，但比房外要好许多，木头搭的房一入夜更是难抵天寒，墙角和窗棂都结了薄薄的冰碴子。

　　意舒睡在里间，春华和秋实两个小丫头睡外间。她刚进来就收到二人七嘴八舌的抱怨。

　　“公主，这里也太冷了，我和秋实俩人都受不了，您可怎么办呀。”

　　“而且晚上有人来给我们送饭，那东西太难吃了，根本不能叫做饭。还吃不饱。”

　　“而且这里的人长得凶神恶煞的好吓人。”

　　意舒听着她俩越说越离谱，出言打断：“没法子，来都来了也只能随遇而安。人家好心给我们住的地方和吃食，我们应当感谢才对。再在背后说人不是，岂不是没有良心吗？”

　　她又怕话说得太重，两个小丫头伤心，便温和道：“我知道现如今在此处落脚是难为了你们，往后一起努力，不怕没好日子过。”

　　春华和秋实懵懵懂懂，然而也知道来了就没有再走的道理，这里虽然破败不堪的紧，但公主都能吃的了苦，她们作为小丫鬟应该比公主更能吃苦才对。

　　临睡时范螽又让人送了些兽皮和干草，说铺在床上会暖和干燥一些。春华和秋实见此，心中的不满更少了一些。人家都把自己有的最好的东西奉上，她们绝不可糟蹋这份好心好意。

　　春华把兽皮整理了一番，秋实把它们垫在了床褥下，睡上去可能会暖和一点。

　　躺在床上，意舒总觉得身体暖和不起来，有无数看不见的冷风围着她打转。哪怕她贴身盖着厚被子，被子上盖着她的熊皮斗篷和大氅，最外还盖着几层兽皮，意舒还是觉得从骨子里感觉到冷。

　　外间的春华和秋实应该都睡熟了，她聚精会神只听得到轻微的呼吸声。

　　意舒的几十口嫁妆箱子便是她最大的倚仗，也是她帮寒山部落改善生活的基础。她可以直接供给他们食物，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更何况如果真的想改善寒山部落现如今生存状况的话，那就要替他们改善生产工具，从而使之生产出更多的物资。

　　而想要进行这样的改变，首先需要的是能以她为首的相对稳定的部落环境。离暴风雪到来迫在眉睫，她需要快些融入寒山部落了，明天早上商讨迁徙事宜的大会说不定就是一个好机会。

　　意舒第二天醒来时腰酸背痛腿抽筋，整个人仿佛挨了一夜的毒打。她默默地爬起来，换上之前那身厚重的衣服，推开门站在门外洗漱。

　　口中含的仿佛不是水，是冰，若不是周围还有零零星星的寒山部落原住民好奇地看着她，她一定把口中的水没礼貌地喷出来，实在是太冷了。

　　刚洗漱完回到屋子里，意舒抱着暖水袋不撒手地坐在床上。这间屋子除了床就只有意舒的木箱子可以落座，相较之下她还是选择了坐在床上。祝矢这时候来通知她去万言堂。

　　心里有一百个一千个不想出门吹冷风，意舒还是面无表情地跟着祝矢去了。还好她的屋子里万言堂并不远，不然她可能要冻死在路上。

　　范螽等人此时已到齐，就差她了。是以意舒一到范螽便宣布关于迁徙的讨论正式开始。

　　寒山部落很民主，大家七嘴八舌的发言，半天也没一个说到点子上的，全陈述自己的想法去了。

　　意舒看着这架势下去，讨论到明天也不会有结果的，她蹙眉开口：“迁徙是必须的吗？”

　　整个万言堂因为她清越的声音一静，范螽回答：“是的公主。如您所见我们现在生活的地方是这个山里的低洼之处，且房子都是木头做的，一旦有风雪降临，整个部族都会被灾害吞噬。”

　　不得不承认范螽说的没错。她又道：“要迁往何处？”

　　范螽回答：“去向山后的平原地区，那里空旷广袤，要安全的多。只是土地贫瘠，素日来也只做冬天暂时落脚之处。”

　　意舒了然，觉得是个不错的去处，又问：“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需要商讨的？”

　　范螽苦笑：“公主有所不知，寒山部落里青壮年少，大多是老弱妇孺。大规模的迁徙很可能导致……大量的死亡。而且部落里的余粮不多，能不能支撑大家到那里还要另说。”

　　意舒这才明白寒山部落的情况真的很不容乐观。

　　在李朝时，她觉得人再苦也无非是四个字，天灾人祸。没想到能有一日自己也直面这四个字。而人在天道面前却显得如此脆弱渺小。

　　范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通过她的发问发现迁徙一事在所难免，所以下令：“通知各家各户收拾行囊，三日之后我们正式上路，目的地寒川平原……没能力上路的人，就留在此处看守部落，静待我们来年开春归来。”

　　意舒一怔。祝矢站在意舒身旁看着意舒的神色不对，轻声替她解释：“这是有必要的取舍，因为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活过这个冬天。”

　　意舒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她不是一个无故慈悲的圣母，也清楚范螽所做的是对部落最好的安排。路途艰辛坎坷，粮食根本不够，为了整个部落的生存而选择放弃其中的弱者，能说他是错的吗？

　　甚至意舒是敬佩范螽的，敬佩他有勇气做出这样的决定。但她只要想到昨天还在部落门口迎接她的那些老弱，会在不久的凛冬到来之时，饿死或者冻死在现在部落的某个角落，可能就是他们自己的家中，意舒仍然不忍。

　　她拥有原主的记忆，知道冻死或者饿死是一种多么残忍又冷酷的死法。

　　站在万言堂里，意舒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怕的，浑身发麻。良久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一起走。”范螽回头疑惑地看向她。

　　意舒重复了一遍：“所有人一起走。”她的目光坚定：“我能让大家活下去。”

　　范螽这才懂她的意思，不可思议之余又有些荒唐。然而既然意舒开了口，他就吩咐其余人照做。

　　意舒离开后，范螽特意留下了剩余人，最重要的祭祀就在其中。他问祭祀：“你那个神女说靠谱吗？”

　　祭祀头发花白，被两个学徒搀扶着，脸上却露出了得意的神情：“是与不是，你现在不是也能看得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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