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的另一端

　　春节晚会一年比一年无聊，犹记得小时候一家五口在年三十的晚上一边看春节晚会一边吃磕瓜子聊天，钟奇小小年龄磕起瓜子来也叭咋叭咋的，不像钟岩怎么学就是学不会，所以每当大家都在磕瓜子的时候，他就在一旁扫地。
　　无聊地看着电视节目，钟奇在胡思乱想着，时间真是匆匆，当时那个淳朴讨人喜欢的钟岩变成现在这样的不良少年，看了一眼靠在沙发边不知道和哪个女同学聊得开心的人。
　　妈妈走过来放在一盘橘子招呼着大家吃，看了一眼钟奇却是什么都没说，钟奇就坐在原地不动，瞪着并不好看的节目，好似也没看见那边热闹的情景。
　　“姐，你不过来吃吗？”钟芸嘴里塞满糕点含混不清地边说着边忙着拨电话。
　　一晚上就她和钟岩最忙，忙着接电话忙着拨电话。
　　他们都是人缘好的人。
　　“我不想吃。”
　　听了她的话老妈又看了看她，脸上是不快的神色。她知道自己又在做惹人生气的事情，可是她难过她生气的时候难道不可以任性一些吗？

　　“阿奇，萧然来找你了。”老哥在门口喊着。
　　跑到门口，萧然果然站在那里，笑嘻嘻地和老爸打招呼。
　　“这么晚你还跑出来干什么？”
　　“你家电话是热线我怎么都打不进来，干脆跑过来了，我是叫你一起去看烟花大会的。刚刚好碰见了你哥的同学。”萧然指着后面。
　　“小奇，新年快乐。”宋迤穿着黑色厚厚的羽绒服，干才站在黑洞洞的楼梯里没看见，现在上前一步，就看见他的笑容灿烂。
　　“烟火大会？”钟奇奇怪道，什么时候市里也有这种浪漫的东西了？
　　“你不知道啊——政府不准市民燃放鞭炮烟火，但在节日不放又没氛围，所以特别允许在广场放，而且政府还自己准备了大型烟火，所以很多人都会去看的。”
　　“我不想去。”肯定人很多，挤死了。
　　“我都过来了，你敢不去？”萧然跳脚。
　　“好了好了，姐你快去快去，你都出去玩了，等下我也可以和同学一起出去玩。”
　　“今天大年三十不在家里好好呆着，乱跑什么？”轻轻皱起了眉，钟芸这样钟岩也这样，都一副把她当挡箭牌的样子。
　　“吃过团圆饭就可以了啦，反正今天肯定有很多人出去的。”越说越小声，钟芸怕死钟奇皱眉了。
　　“乖啦，走了走了。”宋迤摸着她的脑袋。
　　甩开他的手，钟奇有些恼了，他们都只想要自己高兴自己快乐，从来不考虑她的心情，他们想什么都可以得到，她呢她呢？谁去照顾她，谁又注意到她想要什么？
　　“你们很烦，我不想出去，要去自己去。”
　　“小奇，你怎么这么没礼貌？”妈妈走过来瞪着她，这么死倔的孩子怎么是她的小孩？“大过年的，不准跟人吵架。”
　　低着头，眼眶有些微红，钟奇一声没吭，回到自己房间关门揉了揉眼睛又对着镜子看了看，换上大衣，然后又低着头从人群里‘撞’出去。
　　看见她无礼的行为，妈妈又在后面叹气，“这孩子……”
　　“妈你别说二妹了，我们走了，晚点回来。”钟岩笑嘻嘻拉着老妈，实在是不知道为什么读书那么聪明的二妹表达起情绪来这么笨拙。

　　因为刚才在钟家那一闹，路上一行人都静悄悄地不敢轻易开口。冲到外面，被寒冷的空气冻醒的钟奇有些后悔，不应该那么冲动的。走在最后面，看着钟岩和他的同学说说笑笑，她真的羡慕。
　　“小奇，怎么了？今天脾气那么冲？”萧然走在她的身边，看见她低着头，耳旁的头发掉落下来，遮着她的脸，刚才在钟家，看见她低头委屈的样子，大家都以为她快要哭了，没想到她只是沉默地回去换衣服，然后一脸面无表情地出来。
　　晃了晃脑袋，钟奇还是觉得委屈。“没事。”
　　“跟你妈吵架了啊？”总觉得钟家挺奇怪的，钟妈妈和钟爸爸对钟奇似乎并不是很好，反而更喜欢另两个不学无术孩子，要是她爸妈有钟奇这种孩子还不高兴得做梦都笑醒。
　　瞪着前边那个粗神经，也不安慰安慰自己妹妹的男生，萧然眼里闪着厌恶的光芒。听说他们现在是要去找一个钟岩的女同学。妈的，一个色痞。
　　“没吵架，我自己在生气而已。”过年不能吵架，这是她家的传统。钟奇淡淡笑了笑，即使不是过年，也不会吵架的，她不会跟人吵架，每次跟人吵架的时候，其他人都说得比她有理委屈的多，她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转过身走开。被误会还是吃亏什么的，都无所谓，不再跟那人接近交往就好了。可是，如果是和自己的亲人，自己在乎的人发生冲突，又该怎么办呢？
　　“你……”萧然搂住她的肩膀，“你家不喜欢你的话，我把我哥换到你家好了。”
　　“哈哈，萧墨知道你这就把他卖掉了一定把你揍一顿。”
　　轻飘飘抬头看了看天空，萧然笑得得意，“他？要是能看见他发脾气的样子，挨揍也值得，我哥就跟小老头似的，天天就对着你傻笑，不过说实话啊，你不是最喜欢这种好脾气的男生吗？你是喜欢我哥还是宋迤啊？”
　　虽然知道她在引开她的注意力，不过这话题转得也实在大了些，“都不喜欢。”
　　“骗人。给我说实话。”伸手到钟奇腰去纽她。
　　“……我说真的啊，哈哈。”拉住她的手，钟奇脸上染上快乐，“我们年龄还小，不用考虑这些的……”
　　“我的天，你是上古人吗？高中生现在谈恋爱多正常啊——”
　　“我拜托你别带坏我妹！”钟岩把钟奇拉到自己身边，两人刚才笑闹的声音很大，在前面走的钟岩听到居然有人在怂恿钟奇谈恋爱，马上冲过来瞪着萧然。
　　“我也拜托你别假了，一个花花公子也好意思装纯情。”萧然也不甘示弱地瞪着他。
　　“我也拜托你们两个别总是一见面就吵架好不好？”宋迤一脸头痛地看着两人大眼瞪小眼。“钟岩你去叫叶名霜，萧然你跟他们去玩。”
　　“谁要听你指挥！？”两人异口同声地说着。
　　“嘻嘻，你们倒是默契。”宋迤对着他们俩做鬼脸，“不管你们了，我和小奇先走，你们追过来。”说着就拉着钟奇跑。
　　“宋迤你想死是不是？”钟岩在后面大叫。
　　萧然本来也想阻拦的，看见钟岩气急败坏的样子，她反而故意挡住他，“哈哈，先你叫你的新宠吧。”

　　“喂，别跑了……”
　　宋迤停下来笑眯眯地扶着累的弯腰一直喘气的钟奇，飞速跑了一段时间，钟奇的脸上变得红扑扑的，就连在夏天都让人感到清凉的感觉消失了，替换上这个年龄的女孩子该有的活泼。
　　“妈呀，你跑这么快干什么？搞得像在私奔。”
　　“哈哈，我们亡命天涯啊——”宋迤大笑起来，挤着眼睛，“那我们干脆不等他们了，自己去玩，让他们去找我们好了。”
　　看着他笑得像要做坏事的小孩，钟奇的眼睛也有些发亮。偶尔也该做些让人担心的事，而不是天天扮演乖孩子。
　　“你知道网上有个关于走自己的路的笑话吗？”
　　宋迤摇头。
　　“穿别人的鞋，走自己的路，让他们去找吧。”钟奇捂着唇笑出来。她笑起来，眼眉都弯弯的，纯纯的让人忍不住想去疼爱的样子。
　　她是他的死党钟岩的妹妹，她是老师心中最优秀的学生，她是同学眼中沉默的同学，她是会不动声色帮人解决难题的女生，她是不知道如何接受别人的好意的女生，她是不懂得如何付出自己感情的女生——她是他眼里越来越特别的女生。
　　慢慢的，她在自己心上的分量越来越重，看着她的时候他总是感到很平静，这平静中又有一点点渗透心尖的幸福，他想把他感受到的幸福传达给她，让她不要再有那种让他心疼的迷惘。
　　喜欢是什么？
　　喜欢是如何发生的？
　　他不想去追究，喜欢就是喜欢。
　　“干嘛？不好笑吗？”钟奇的嘴角渐渐放下来，她常常忘记自己看东西的眼光和别人不一样，她觉得有趣的东西有些人觉得很无聊。
　　宋迤伸手轻触钟奇的脸颊，“冷不冷？”他的眼神温柔，慢慢盛荡的都是对她的疼爱。
　　钟奇伸手抱住他的腰，“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头在他怀里磨蹭。
　　“因为我很喜欢小奇啊。看到小奇，我就想把全世界的快乐都给小奇。”紧紧抱着她，他想给她快乐，想给她幸福。
　　有人会喜欢她？喜欢这样别扭的她？眼眶酸酸涩涩的。
　　被钟奇抱住不放，宋迤一边抚摸她的头发一边浅笑。
　　“小奇。”
　　“嗯？”
　　“这是你主动抱我。”
　　“嗯。”
　　“我下次要跟人说，钟奇主动倒追宋迤。”
　　“你去说。”闷闷的声音从他怀里传出来。
　　“呵呵，我还要说钟奇爱宋迤爱得不能自拔。”
　　钟奇从他怀里抬起头，“去说吧，没人信的。”
　　“那我说宋迤爱钟奇爱得不能自拔呢？”
　　“有人信。”
　　……
　　“真的不用等萧然他们吗？”
　　“没事，萧然和我那些同学都认识。”
　　“你刚才说她和我哥一见面就吵架？”
　　“他们经常在篮球场上碰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萧然从一开始就很讨厌阿岩，阿岩对她也是超没好感的。”
　　“是因为我，我总跟她说我哥和小妹的坏话。”
　　“今天你跟你妈妈吵架了吗？”
　　“今天下午我想买毛衣，我妈不肯去，后来小妹说想去买鞋，她就答应了，然后跟我说要带我上街，顺便带小妹一起去。其实根本是她带小妹一起去，顺便带我去。”
　　“……小奇你应该学着对人撒娇。”大概是明白怎么回事了，小奇脾气倔，问了一次被拒绝后就不再提起，而钟芸肯定是缠着她妈妈受不了了，就答应去了。
　　乖巧的孩子有时候不如会讨人喜欢的孩子受宠爱。阿岩的爸爸妈妈个性都很爽朗，全家就钟奇的个性别扭，所以会感到寂寞吧。
　　“学不会。”钟奇也想明白了，可是即使知道原因在哪，也不能像解数学题那样，只要下次注意就不会犯同样的错。
　　灿烂的烟花在空中暴烈，燃烧着一瞬间的美丽，极至的绚烂。美丽的颜色在两人脸上闪烁，宋迤捏捏她的脸颊，笑眯眯地说着，“今天以后，小奇永远有宋迤陪着。”
　　低头轻轻吻着冰冷的唇。柔柔软软，像是印下誓言。
　　有烟火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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