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九九当首富

　　天色微明，陈大勇已经带着陈藤和陈多财到了工地。

　　很多工人连夜转的，干的夜工，工地上响着很有节奏的敲击声。

　　牛河作为工头盯工一整晚，见陈大勇来了，打了声招呼。看到他身后的陈多财，奇怪地问：“老陈，怎么把多财带来了？”

　　“工头，多财想在工地上跟着干。”

　　牛河带着陈大勇干活二十来年了，对他的底细知道的一清二楚，更是看着陈家几个孩子长大的。他上下打量着陈多财，戴着眼镜，眼睛细长，皮肤白嫩，斯斯文文的。

　　牛河朗声笑到，“老陈，你说笑呢，多财这身板子能扛得住咱这儿的活？再说了，咱是下苦力的，你让多财来干？你平时不是常讲你儿子读书好啊。”

　　陈大勇：“就让他干……”他想说就让他干两天，吃吃苦。但他话没说完，就让陈藤打断了，“牛叔，这……这事儿还是我……我和你说吧。”

　　陈大勇原本就嘴笨，不会说话，见陈藤要替他说，乐不得呢，“让大丫头说吧。”他带着陈多财等候在一边。

　　陈藤真不是能说会道的人，但没办法，既然重生了，她不改变自己，就什么都改变不了。

　　改变自己，从跟人交谈开始。

　　于是，陈藤拿出一包烟，递给打着呵欠的牛河，“牛……牛叔，您先抽根烟，盯……盯了一晚上工，也困了，抽根烟提提神。”

　　陈藤说话都结巴了，昨晚上是跟家人说话，她还能镇定自若，现在，在外人面前，她不免有些怯场。

　　牛河看她一眼笑了，“跟叔还紧张。”

　　陈藤红了耳根。

　　他把烟接过去，拆开，摸了摸口袋，摸出口袋里的打火机，点燃一根烟，抽了一口，“你说。”

　　万事开头难，但因为牛河接了她的烟，她胆子大了点，深吸一口气，“多财想要干活，替我爸分担。我担心不让他来，不让他知道生活的苦，他不甘心，偷偷跑出去干活。”她顿了顿，“这儿有您在，我们能放心。”

　　“行吧。我懂了，合着是让他来吃吃苦。”

　　“对。”

　　“好说好说，包我身上。”牛河应下来。

　　牛河冲远处喊了一声，“老陈，让多财去搬水泥，找泥娃，让泥娃带他。”

　　在工地上，每个活都很累，要说数一数二累的，就有搬水泥。工地上水泥的用量巨大，而搬运水泥纯靠体力。

　　还赚的不多，搬一包水泥也就1毛钱。

　　陈大勇愣了一下，他是想要让儿子知难而退，而不是真想让儿子来吃苦的。但他见陈藤点头，就只好带着陈多财走了。

　　等他们一走，陈藤想要说自己的事，但这嘴张了好几次，跟难以启齿似的，欲言又止。

　　牛河见她吞吞吐吐，说：“有话就说，叔还得去补觉。”

　　陈藤小声说道：“牛叔，多亏你这一年来的照顾，我不想再干了。”

　　牛河十分意外陈藤不想干了，抽烟都停顿了一下，“有高处去了？”

　　“不是。最近有点吃不消，这活总归不是女人干得长的。”

　　牛河深吸了口烟，“大丫头，叔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以前就说，让你去纺织，赚得少是少了，但是轻松啊。叔可不是看不起你没力气，这男爷们是要养家糊口没办法才来干苦力，你都结婚了，家里有男爷们，你还那么拼命干嘛。”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单冬稻正好走过来，听到这句话停住了脚步。

　　陈藤背对着单冬稻，没看见他。

　　陈藤打心眼里感谢牛河。不光是现在，就是前世，她爸在工地上出了事故，牛河很自责，跟张阿花哭着说：“嫂子，老陈跟着我干了二十年，在我这里出了事，我对不起老陈，对不起你。”

　　后来，给出事的工人家属，一家赔偿8万块。而且，他之后对她多有照顾，知道她怀孕后，让她在工地上伙房干活，再之后，有活都会想着找她，给的工钱比别人都多。

　　“牛叔，我知道的。”

　　“你要是想干女工，你牛婶认识几个熟人，可以让她带你去。”

　　“好，又得麻烦牛婶了。”

　　陈藤是不想继续在工地干活儿了，她不想按部就班地走上一世的路了。但接下来要干什么她还心里没谱，眼下她操心的是另一件事。

　　想着将要发生的事，陈藤就说：“牛叔，我在电视上看到过，工地上存在安全隐患，你要不找人来看看咱这儿哪里不安全啊？”她又不是专业人士，哪里能看出来电梯什么时候出事。

　　“咱这里安全得很，又有安全员到处查看，你放一万个心吧。”

　　看牛河不把她的话当回事，陈藤想了想说：“我上学的时候，老师也教过，工地上哪里存在安全隐患。”见牛河皱了眉，陈藤补充说：“我就自己转转，不会耽搁他们干活的。”

　　“行。你高中毕业，也是咱这里的高材生呢。但是，不能拖后腿。”牛河终于同意了，他用头努了一下陈藤身后，对陈藤说：“你男人来了。”

　　陈藤猝然转过头去，跟单冬稻面对面。

　　她下意识地扭过头去，不愿看见单冬稻。

　　想想，觉得自己此地无银，又把头扭回来，不躲不闪，直视单冬稻。

　　她好好打量着单冬稻。

　　昨天，以为是在梦里，让她劈头盖脸把单冬稻骂了一句，现在见到单冬稻，眼前的他，没有二十年后的满脸皱纹、灰头土脸，还是个干净帅气的小伙子，但，陈藤是真烦他。

　　前世，在医院，他那几句：“兴许没那么严重，可能明天就好了呢。先回家，回家再说。”
　　“你放心，我肯定给你治疗，咱先回家，等明天再想办法。”

　　还有，他妈苗桂芳对她二十年的刁难，他视而不见。

　　要不是她软弱可欺，而他从未在苗桂芳面前替她说过一句话，苗桂芳怎么会蹬鼻子上脸，越来越猖狂，说把大妮过继就过继了。

　　陈藤懒得看他一眼，收回目光，回头冲牛河笑了下，“牛叔，那我走了。”

　　牛河摆摆手。

　　陈藤冷着脸，跟单冬稻擦身而过。

　　单冬稻原本板着脸，还想着：陈藤只要跟他说句话，两个人就算和好了。

　　可陈藤看他一大会儿，只字未言，就走了。

　　被陈藤打量着的这几十秒，单冬稻觉得有一辈子那么长，仿佛被放在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浑身不舒服。但有了第一次被呛，他再也拉不下脸面主动去跟陈藤说话。

　　等陈藤一走，牛河看出门道了：“大丫头跟你生气了？”

　　单冬稻不愿多说，叫了声牛叔，抬脚就走。

　　“一个两个闷葫芦，大丫头话少，你话更少，也不知道你们俩平时怎么过日子的。”牛河按熄烟头，“大丫头长这么大，也就生过两回气，对多财。你问问多财，大丫头生气后什么样子……你现在不哄好她，再哄回去就难咯。”

　　单冬稻脚步停顿了一下。

　　从小到大就生过两回气？那这次是很严重吗？

　　单冬稻有些忐忑，但仔细一想，他妈也没说什么啊，只是说陈藤不能生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他从小被他妈骂大的，他都没生过他妈气，陈藤怎么就因为一句话生气了呢。

　　*
　　陈藤找到陈多财，他已经换上了一身工服，不是新的，是之前别人穿过的，工服表面脏兮兮的全是灰。

　　陈藤：“多财，好好干。”

　　“嗯。”

　　陈藤走过去，找到泥娃。

　　一回生二回熟，跟牛河流利地说完话后，陈藤跟泥娃说话也不结巴了：“泥娃，麻烦你们几个照顾着多财点。”她拿出一盒烟，她已经打开了。

　　陈多财在一边脸红了，“姐，别麻烦人了。”

　　泥娃打量了陈藤一眼：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闷声闷气的陈藤居然跟他说话了。要知道，跟陈藤一起干工三四个月了，陈藤跟他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

　　泥娃从烟盒里抽出一根，冲陈多财说：“拿了你姐的烟，你归我罩了。”他把一盒烟拿过去，挨个分给其他搬水泥的几个人。

　　泥娃是管着工人请假这事的，陈藤不经意间问道：“怎么没见石康叔？”

　　“请假了。说是岳父忌日，去岔村了。”

　　“哦。明天来上工吗？”

　　“来的吧，就请了一天。不跟你聊了，赶着赚钱，多财，跟着哥走。”

　　陈多财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陈大勇见陈多财走了，很担忧，问陈藤：“让你弟搬水泥，他能撑得了吗？”

　　“撑不了才容易回家，磨磨他的性子也好。爸你放心吧，有泥娃盯着呢。”

　　陈大勇哪里放心得下，“那他要是坚持下来了呢？”

　　陈藤：“爸，相信我。”事有轻重缓急，陈多财这事儿跟她爸的比，都是次要的。

　　陈藤这句话安抚了陈大勇不安的情绪。他还得去绑钢筋，搬钢筋，只能寄希望于陈藤，希望她这样做是真的对。

　　陈大勇走了。

　　陈藤抬眼四望，工地上比较脏乱，到处飘着灰尘，搅拌机运作着，工人们推着垒满砖头的小推车，都忙忙碌碌。

　　天已经全亮了。

　　陈藤看向远处，看到了石湖，他正在数十米高的脚手架上，搬运钢管。

　　石湖是石康的侄子，二十一了，孔武有力，钢筋铁骨。

　　陈藤多看了他两眼。

　　她想到了上一世最后一次见到石湖的情景，揉了揉眉头，转身离开了。

　　她走到了电梯前。

　　电梯没有运行。这个电梯很简陋，是为了往上层运载砖头钢板钢筋，陈藤进去看了一圈，也没看出哪里有问题。

　　既然今天石叔没来，应该没多大事。

　　出了工地，镇医院十字灯很远就看得清楚。

　　镇医院的药便宜，后来的二十年，有个头疼脑热、跌打损伤的，陈藤都会来镇医院开药。她来过很多次，但她对镇医院记忆犹新的，只有两次。

　　一次是他爸死后拉来了这里。

　　一次是她在这儿醒来又昏迷。

　　镇医院规模很小，在后来的二十年后扩建，也只新建了四层高的楼。

　　医院不用挂号，她轻车熟路地往前走，走到一个拐角，她停顿了一下，吃惊地瞪大了眼——是那个给她就诊过的医生。

　　陈藤眼角划过一丝笑意。

　　只见他跟在一个年纪大的医生身后，疑惑地问，“老师，这个患者明明还可以救，家属怎么就放弃治疗了呢？”

　　年纪大的医生说：“宁欢，你才实习几天，见得少，等你以后工作时间久了，就见得多了。”

　　宁欢不明所以，怔怔地看着前方，“可是医生就是要救死扶伤的啊。”

　　年纪大的医生拍了拍他肩膀。

　　宁欢抿抿嘴，眼神微动。

　　陈藤叹了口气。

　　人生百态啊，身不由己。

　　宁欢不认识她，她也不会上前去攀交情，她今日的主要目的是来做检查。

　　她找到了妇产科门诊。

　　门开着，里面只有一个女医生，没有一个孕妇。这时候的人，除了生孩子的时候才来医院，其余产检做得很少。

　　虽然医生三令五申地要求他们一个月来一次，但大部分人都不听。

　　陈藤走进去，“医生，我来看病。”

　　“哪里不舒服啊？”女医生和蔼可亲。

　　“月事三个月没来了，我来检查一下是不是怀孕了。”

　　“末次月经什么时候？”

　　陈藤真想不起来了，谁能事无巨细地记住二十年前的事，但她记得大妮的生日，“医生，我不记得我的了，都好几个月了。不过我朋友说她孩子预产期是今年农历8月28，她月事比我早一天。”

　　医生帮她算了下，“农历8月28，是阳历10月7号，她末次月经是去年12月30。你是1月1号。那你的预产期是10月8号。”

　　对，她记得大妮是农历8月29的生日。

　　“那我给你开个B超单，你去门诊收款室交钱，拿着底单去B超室就行。B超室在二楼东边。”

　　陈藤接过B超单，去收款室交了钱。

　　她又去B超室。

　　B超室医生看过单子后，问道：“憋尿了吗？”

　　“憋了。”陈藤一大早在家的时候，咕咚咕咚喝了很多水。

　　医生说：“躺床上，把肚子露出来。”

　　陈藤依言而行。

　　医生拿探头在她肚子上滑动了几下，“你怀孕了，十二周加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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