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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不见
壹
你知道吗,月见草是残忍的植物。追求着月亮,却等待着太阳。
贰
唐禹哲离开的时候几乎什么都没有带走。
他么,固然是自爱的。只考虑着如何不让自己想起汪东城,所以把什么都留在了台北。
他是不会管汪东城对着那些东西会有多难过的。甚至于,他没有想过他会难过。
嗯,对。唐禹哲从来没有相信过汪东城对他是认真的。
这是汪东城最大的悲哀。
叁
汪东城什么时候最像疯子。
这个问题,如果你有胆子拿去问那三个人,如果他们愿意认真诚恳地回答你,那么就连从国语不怎么标准的吴尊嘴里你都只会得到一模一样的同一个答案。
没有通告的雨天。
唐禹哲走之后汪东城开始对雨天很敏感,尤其是突如其来的暴雨,会让他丢了魂。炎亚纶知道那是因为唐禹哲走的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整个世界都被淹没一样,却阻止不了他启航的飞机。
可是炎亚纶不知道,没有人知道,其实汪东城并不是在想念唐禹哲,他只是在担心那些花。唐禹哲留下的花。
肆
以前汪东城是个很喜欢黏人的人。当然他现在也没有任何改变,只是开始心不在焉。眼底深深浅浅,掠满恍惚。
他常常失眠,躺在床上睁着眼看天花板。看久了他会莫名其妙地笑出来,然后再合上眼,费力地睡过去。
那种笑声是很揪心的。低沉,温柔,可是溢满悲伤的无奈。
于是终于有一天晚上炎亚纶受不了了,一脚把汪东城踹到床底下去。
他说,你伤心为什么不去找他,你为什么自己一个人在这里笑得让人头皮发麻还不让他知道?你有没有大脑啊。哦对,你是没有大脑。所以你只有烦恼。
汪东城很腼腆地笑,伸手抓了抓头发,然后一言不发地摇头。
僵持。没多久炎亚纶就先撑不住了。
上来上来,被那家伙知道我让你坐地板还不把我毒死。
于是汪东城又笑起来。明明是很开心的笑,却让面前的人看出悲伤和落寞。
他是炎亚纶么,比起唐禹哲更了解这个人的炎亚纶。只是因为他太了解了,所以不会想到有人会误会他跟汪东城之间的相处模式。
他怎么会想到唐禹哲是因为他才离开。明明是遥远得牵强得无法联系的两件事。
伍
谁都知道汪东城粗神经粗到让人叹为观止,谁都知道唐禹哲心思细腻又敏感。都说相由心生么,而他们是就连头发都可以用来论证的典型。
可是他们两个站在一起的时候明明那么协调。造物主果然是从来不让人摸透的存在。
那经常跟他们在一起的三个人都清楚他们的关系,却经常对他们的言行感到怀疑。
比如?比如,汪东城从来没对唐禹哲说过喜欢。比如,唐禹哲对汪东城过于热情的待人模式从来漠不关心。比如,他们有恋人之间的亲密行径有暧昧的气场却从来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嗯,也不完全对。因为尽管如此,还是觉得他们是认真的。掩饰得再好,旁观者清。
也只有他们不相信对方是认真的。
陆
炎亚纶说,让他知道你很在意他很喜欢他是很重要很必要的事情,为什么你就是吝于给出一个肯定。
汪东城蹲在阳台上看那些花。艳丽的黄色,纤细的梗,很容易就让他想起那个人。看上去很柔弱的样子,其实比自己都要坚强。
他说,我不想失去他。
炎亚纶靠在落地窗边嗤笑一声,侧过头去。
他说,我总是想,万一他对我不是相同的感觉,那么我说出口只会让他感到负累。他不是无情的人,所以不会允许把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留在身边,他会觉得在浪费那个人的时间。所以,如果那样,我就连在他身边的机会都没有了。
汪东城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低沉又安静,像是不需要倾听不需要回答的呓语,像是说给自己听,像是说给一个知道注定不会听见的人听。
炎亚纶回头看他,那张常常笑得很没形象的脸上现在落满沉静的微笑。就像,唐禹哲习惯的微笑。
你有没有想过他对你是认真的?
汪东城低下头,又抬起头。
他说,我怎么敢想。毕竟我的神经在有些事情上也是很纤细的。
于是炎亚纶明白了。就算大大咧咧如汪东城,如果知道所谓的爱情只是自己的空想,也是会受伤的。所以他选择不说,宁愿得不到那个人,也至少换得片刻脆弱的快乐。这不是怯懦,只是因为太在意,所以一步也不敢走错。
炎亚纶说,这盆花是什么意思。
他想要扯开话题,可是似乎并没有成功。
汪东城说,是禹哲留下来的。他说这种花叫月见草,只在晚上开花。
哦,月亮的情人。
汪东城摇头。他说,它是为了等待太阳。他说,世人只知道月见草深爱月亮,却不知道月见草对着月亮开花,心里想的却是太阳。他说,月亮是很悲伤的。
炎亚纶怔住。
他是什么时候说这些话的。
汪东城回头看他,一脸迷惑。
你问这个干什么?
炎亚纶看着他,无奈地晃了晃头。还以为汪东城对感情的事情有多敏感,竟然连这么明显的暗示都听不出来。
汪东城想了想。夏天的时候吧。
那一脸的认真和莫名让炎亚纶头痛起来。
唐禹哲是怎么喜欢上这个笨蛋的。
柒
你知道亚纶去哪里了吗?
这个上午,吴尊第五次问汪东城的时候,就连一边的辰亦儒都开始头大。
现在可是放假诶,他要去哪里又不受约束。
可是,他都没有告诉我们。我很担心。
辰亦儒看着吴尊眼底清澈的忧虑,夸张地捂住嘴。
你该不是喜欢上他了吧。
吴尊眨了眨眼,呆住。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于是客厅里的电视机传来的声音就显得格外突兀。
低沉温婉的声线,清冷又淡漠。
汪东城靠在沙发上,一手撑着头,一手搭在腿上。凌乱的刘海盖住双眼,只有嘴角弯出不易察觉的弧度。
那是一段重播的采访,无非关于唐禹哲。
辰亦儒回过头,低头叹气。
捌
你从台北飞到大陆就是为了来这里喝橙汁吗。
看着面前的人喝下第四杯橙汁,唐禹哲终于开口。
炎亚纶放下手中的玻璃杯,笑了笑。
不是。就是为了补偿点机票费。
唐禹哲挑眉。
好吧,我是来找你回去的。禹哲,他在等你。虽然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他还是畏惧地期待着你回来的那天。
炎亚纶侧过头看身边的那个人,继续说,还有你留给他的花。他明明不会养花,却还是尽力地没有弄死它。
唐禹哲笑起来,笑容干净温婉,只是暖不到眼底。
不是我想回去就能回去。
算了吧,我知道到这里发展是你自己先提出的。公司说不定还更希望你在那边。
谎话被拆穿,唐禹哲敛了敛笑意。
你都知道我是决意要走的,还来这里干什么。
炎亚纶又开始喝橙汁。
我只是以为你听了这些话会改变你的想法。不过回程票是明天的,你总该收留我一晚上。
玖
你说亚纶飞大陆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当然是找大东家的宝贝。
诶,那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因为连他都不确定禹哲会不会回来。
禹哲当时怎么会离开呢?他对大东明明是有感情的。
笨蛋尊,看他们这么久了你还不明白么。禹哲一直以为大东喜欢的是亚纶,他一直不相信大东对他是真的。
怎么会。
也许,是等不到一个肯定。
拾
又下雨了。
炎亚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扫了一眼被移进室内的花,又低下头看自己的手机。
禹哲好像很招雨喜欢。来来去去,台北都要下雨。
没有回答。
长时间的沉默过后,呆站在窗边的人终于转过身来。他眼底迷蒙的雾气小心地散开,透出躲闪的兴奋和不确定。
你是说,他,回来了么?
炎亚纶点了点头。在家。算你运气好,终于劝回来了。
亚纶。
炎亚纶抬头看他。那种明媚灿烂到夸张的笑容,似乎已经很久没见过了。果然是因为他才复活么。
我爱死你了。
你再这么说,又该把你的宝贝气跑了。
话刚说完,那个人就电光火石般掠出门去。
炎亚纶摇了摇头。唐禹哲那个笨蛋,怎么会喜欢上这种笨得一塌糊涂的人。
不过,似乎还不止他一个笨蛋。
炎亚纶低头,被刘海遮住的眼神没有人能看见。
汪东城,总有人愿意为你犯傻。但是,好好珍惜唐禹哲。因为下次我就不帮你了。人总是有私心的。
拾壹
那两个人重新在一起的过程似乎是理所当然的。
那天唐禹哲看着毫无预兆地出现在门口的汪东城,只是一言不发地站在门边。柔软的黑发垂下来覆住眉眼,连同情绪一起。
他长时间地看他,最后低头轻笑,侧身让他进门。
然后汪东城对他说,我,我喜欢你。用很小声很紧张的声音。
唐禹哲回过身看着他那慌张又认真的表情,脸上有舒展的笑意。他走到他面前,抬起头亲吻他。
汪东城回应的动作很青涩,就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然而那显然不是他们第一次接吻。明明再过激的事情都做过,可是那一刻温软细腻的触感却比过去的任何时候都更让他心满意足。
确定自己最在意的人怀抱着和自己相同的心情,并且那个人就在自己的身边。再没有什么能比这更幸福。
后来汪东城问过唐禹哲一个问题。他说,那时候你想到了什么才回来的。
唐禹哲抬头,透过湿漉漉的头发看他。他说,没什么。人总是学不乖的。
那其实是一句没有说完的话,但汪东城是知道的。人总是学不乖的,明明尝过疼痛,明明知道可能的结果,却还是跑回伤害过自己的人身边,等待再一次的离别。
汪东城靠过去,接过他手中的毛巾,只是安静地帮他擦干头发。他想,我最爱的人,是很没有安全感的。
唐禹哲看着他,嘴角压抑不住的弧度溢满安定快乐的满足。他想,我最爱的人,对我一直是认真的。
他们之间的很多事情他都没有看见。可是那不要紧。他想让他知道的,他是明白的。
拾贰
月见草一直深爱着月亮,所以它只在月亮面前开放。它心心念念地望着遥不可及的月亮,一定要等它离开才肯凋谢。
这些,月亮是看不见的。
月见草很悲伤。因为它的恋人悲伤地认为它爱上的是太阳,而它却无法诉说真相。
不过,现在一切都变好了。因为,你在我身边了。
这些汪东城靠在熟睡的唐禹哲耳边说过的话,唐禹哲又是听不见的。
嗯,听不见有什么关系。他知道一切存在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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