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楼异闻录

　　林迟原本不想把死劫的事告诉两位父亲，怕他们担心，可这种事哪里是瞒得住的？如今通讯发达，车祸发生短短几分钟后，整个事件就已经被播报出来了。

　　只不过楼祈动作快，沈靖寒到云楼接了淮音，还不等出门，就见楼祈半扶半抱着脚瘫手软的林迟进了门，他并非未经人事，哪里看不出林迟这个状态是经历过什么，顿时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将儿子往媳妇怀里一扔，揪起楼祈就出了门。

　　云楼外面的院子足够施展拳脚，沈靖寒和楼祈实力上旗鼓相当，只不过此刻楼祈心怀愧疚，打起来有些束手束脚，于是这场“切磋”很快变成了沈靖寒单方面的殴打。

　　林迟当然看得出楼祈的放水，当即扑过去抱住了楼祈，眼巴巴地望着沈靖寒：“爸爸住手！”

　　“小迟你起来。”沈靖寒哪里肯就此收手。

　　“你再动手的话！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你这小东西，我这是给你出气呢！”沈靖寒气笑了，不过还是如林迟所愿收了手，但林迟却没从楼祈怀里爬起来。

　　“小迟？”怀里突然没了动静，楼祈低头一看，才发现林迟不知什么时候昏过去了，“小迟！”

　　同他们分开的这短短几个小时，林迟在时空混乱的阴路上，经历了一整夜的长途跋涉，与几个离魂的同伴不同，林迟的体力消耗是实实在在的。除了体力上的透□□段漫长得看不到尽头的路，还给林迟带来了极大的心理压力，到了后期，身心俱疲的林迟几乎全靠着一股毅力在勉强支撑。

　　林迟好不容易回到楼祈身边，安下心来，又被按住做了一番运动，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小迟……

　　小迟你醒醒……

　　林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淮音正一脸无奈地站在他床前，见他醒来，淮音伸手将他抱起，搂在怀里拍了拍背脊：“该起床了。”

　　等等！被抱了起来是怎么回事？！

　　林迟扭过头看向屋里唯一一面镜子，镜子里的自己看起来年纪不大，因为营养不良所以远比同龄孩子要娇小……分明是刚被淮音捡到时的年纪！

　　林迟皱起秀气的眉头，却被淮音以为是在撒娇：“乖啦，不是说好今天回学校去上课吗？耽误了那么久的课程，再不回去要跟不上了……”

　　“去洗漱一下，我给你弄点吃的。”淮音揉了揉林迟的头发，把他放到浴室里。

　　林迟站在浴室里，目送淮音离开，然后掐了自己一把，果然不疼……他从一开始就猜想这是个梦，因为远不如前几次进入谜题时那样真实，不过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这个梦相较于林迟经历过的其他梦境来说，要真实得多。

　　所以即使林迟意识到了这是一场梦，也并不能醒过来。

　　“小迟，来吃早餐！”此时的淮音还不习惯准备人类孩子的食物，不过林迟惧怕被再次抛弃，总是缠着他，不是他做的就不肯吃，淮音只好照着菜谱一点点学……后来确实达到了能够独自掌勺做出一桌子丰盛美食的程度，不过眼下，显然还没出师。

　　“来了！”林迟洗漱好，坐到了餐桌前，食物有些难以下咽，但林迟并不介意。

　　之后，他乖乖背上淮音整理好的书包，被淮音送着出了门。云楼附近有趟公交车直达学校门口，林迟坐在最后一排，看着窗外熟悉的风景。到站后，他凭着模糊的记忆找到了班级所在地，但望着班里追逐打闹的人群和堆满了书籍的座位，他不禁犯了嘀咕——他坐哪儿来着？

　　林迟走进教室，走向第一排一个已经记不清名字的女生：“抱歉打扰一下，你知道我坐哪里吗？我好久没有来了。”

　　女孩抬眼一看，立刻皱起眉头：“离我远点！”

　　“哎？”林迟愣了一下，随即默默退后一步，他良好的教养使他无法对一个女孩出言不逊，可那个女生显然没有这个自觉，她当着林迟的面，转身对她的同桌说：“我妈让我离他远点，他能看见鬼，那些不干不净的东西见得多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影响，总之你也离他远点，跟他有接触不是什么好事。”

　　林迟忍了忍，没有吭声，他早就习惯了别人的非议，不是他去辩驳就能改变现状的。因此之后的几年中，他一直都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能够见鬼这件事。

　　林迟想要息事宁人，但世事往往不能尽如人意。就在他转身走开时，有几个男生围了上来，挡住了林迟的去路：“林迟，听说你爸妈不要你了？你现在住在哪？我听人说看见你睡在三环附近那个天桥底下，不会是真的吧？你爸妈不养你了你吃什么啊？要饭吗？”

　　“有困难告诉我们啊，我这里还有没吃完的早餐，赏你当午饭了。”

　　林迟愣在原地，看着面前那一张张熟悉而陌生的脸，他们笑着、闹着、毫不在意地将他埋藏在心底的伤口翻出来，赤裸裸地暴晒在阳光下。他的手足无措，成了他们的谈资，通过取笑他的伤口，来巩固他们年少的友谊。

　　林迟手脚冰冷，因为这并不仅仅是一个梦，更是还原了他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被父母遗弃之后的那段时间，他居无定所，更别说去学校上课了，连温饱都是勉强维持。不知道怎么被一个同学看见他睡在天桥下面，还被另一个同学看到他在饭馆外翻东西吃……

　　后来，饥肠辘辘的他被淮音捡回了家，安定下来之后，淮音提出让他复学，他也就高高兴兴地回了学校。谁知，流言传得那样凶猛，不过几天的时间，整个班都知道了他的事情，同学们开始排挤他、取笑他、嫌弃他，甚至视他如蛇蝎，唯恐避之不及。

　　有时候，孩子无心的伤害才是最直接最血淋淋的。

　　大家都觉得他穷，他捡过垃圾、吃过剩饭、能见鬼、被父母抛弃，所以他就一定是不好的。

　　这个世界笑贫不笑娼的特质，在这个小小的初中，表现得那样淋漓尽致。

　　很快，上课铃声响起，众人纷纷回到了自己座位上，林迟环顾四周，目光锁定在教室之中唯一一个空着的位置上。他走过去，翻开桌上杂乱的书籍，果不其然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不在的这段日子，他的座位显然成了第二个垃圾桶，抽屉里塞满了用过的草稿纸、废弃的试卷以及吃空的零食包装袋，他默默将垃圾掏出来扔掉，隔着走道的男同学发出一声嗤笑，没有半点搭把手的意思。

　　就在这时，班主任拿着教案进了门，一眼就看到了空位上多出的那个人：“林迟也来上课了？怎么缺了那么多天的课？”

　　“老师！”林迟的女同桌突然举手示意，“我不要跟林迟坐在一起。”

　　“为什么？”班主任推了推眼镜，“为什么不愿意跟林迟坐一块儿，你们之前不是一直坐在一块儿吗？”

　　“上次林迟说有鬼跟着周建伟，第二天周建伟就从楼梯上摔下去了。”女同桌说着说着几乎要哭出声来，“老师，我不要跟林迟坐在一块儿！”

　　班主任见状，只得出言安慰她，承诺替她换个位置。随后，班主任问其他同学：“有没有人愿意跟林迟坐一块儿？”

　　全班同学，没有一个人举手。

　　这本是预料之中的事，林迟却还是有些难过。

　　班主任显然也没有料到同学们会那样不配合，最终，他让林迟搬到第一排，和讲桌并排，成了授课老师的“同桌”。

　　下午有一节体育课，林迟很自觉地没有加入男生们的球赛中，但那群人显然不想轻易放过他。就在林迟独自坐在操场边发呆时，一个篮球狠狠地砸向了他的脑袋，林迟瞬间被砸蒙，捂住头半天动弹不得，但这并不是结束，就在这次，不远处响起了一个嚣张的男声说：“你们看我投得准不准？”

　　篮球场上的男生们纷纷捧腹大笑，末了，还冲林迟喊道：“小乞丐，把篮球给我们送过来。”

　　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正处于三观的塑造阶段，法律意识和道德观念比较薄弱，仗着年纪小，任性妄为，不顾后果。在他们看来，自己的不开心是可以施加在别人身上的，欺负大家都欺负的人，是一件很酷的事情……

　　全然不顾他人的感受。

　　回到家后，林迟爬到淮音的床上，整个人埋进家长瘦削的怀抱中，闹着要跟家长睡。淮音无奈地刮了刮他的鼻子，笑道：“都那么大的人啦，羞不羞？”

　　过了好一会儿，淮音小心翼翼地问：“小迟，你离开学校那么久，有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我看你今天……不太开心。”

　　“……没事的，过一阵子，就适应了。”林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是个男孩，不应该为这种事情哭泣，而且他也怕这位新晋家长嫌他事多，可伤口被撒盐的时候，他还是会觉得痛的。

　　“小迟，你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淮音发觉了孩子的异常，可无论怎么询问，林迟都说没事，只是把脑袋深深埋进枕头里，根本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半夜，待林迟睡熟之后，淮音轻轻地起了身。

　　不过林迟睡眠浅，淮音一动，他就醒了。淮音出门之后，林迟也坐起了身，他下床，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前，轻轻将门推开了一条缝隙，见到淮音打开他的书包，像往常一样，给他检查有没有带漏的东西。

　　林迟心下一突，果不其然，下一秒，淮音一脸困惑地从书包里拿出了林迟的课本。

　　林迟当然知道课本上被人写过什么——小乞丐、扫把星……所有他们能想到的恶毒言语，几乎都被写在了他的课本上。伤人的语句被随意地涂鸦，满满的恶意透过课本，跃然纸上。

　　淮音明显一愣，就在这时，云静突然推门进来。

　　“云静，我是不是不该收养这个孩子？”淮音轻叹一声，把林迟的课本递给云静，“我根本给不了他一个家长该给的保护。”

　　云静从林迟的书包里翻出橡皮擦和修正液，一点点擦拭着那些不堪入目的语句。

　　“小孩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再抛弃他的话，就真是逼他上死路了。”云静说，“孩子不是养来玩的，从你决定留下他的那一刻起，就没有了放弃的权利。”

　　“我知道……我没想过要抛弃他，我只是心疼，那么乖的孩子，我什么也不能为他做。”

　　林迟猛地捂住嘴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那时候，他在学校里忍辱负重，在家里装乖讨巧，生怕被抛弃。

　　这一切淮音和云姨全看在眼里，暗淡的灯光下，他们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他的课本，如同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他一般。林迟咬着牙忍住了眼泪，可第二天，当他看见被处理得干干净净的课本时，眼泪还是忍不住淌了下来。

　　这一天，排挤照旧。

　　上课上到一半时，有个不太熟悉班里情况的老师来班里找林迟：“林迟，林迟出来一下！”

　　他站在门口叫林迟，可还没等林迟答应，班里的男生又开始起哄：“老师，我们班里没有林迟，你找错人了！”

　　那种从头到尾都被人否定的感觉，让林迟连站起来答应的勇气都丧失了……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林迟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出校门，却突然发现校门口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淮音？！”

　　白天本该是淮音休息的时间，可他却出现在了林迟的校门口。淮音长得漂亮，气质又很好，很快成为大家瞩目的焦点，他丝毫不在意，对着林迟招了招手：“小迟，来。”

　　林迟飞奔着过去，牵住了他的手：“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你回家，我看其他孩子的家长也来接他们。”

　　“不用那么麻烦的，你不是不喜欢太阳吗？我自己可以回去的。”淮音身为厉鬼，虽然不惧日光，却也不是一点儿不避讳。

　　在阳光下晒了一会儿之后，他看起来有些不太舒服，但他还是笑着，牵着林迟慢慢往家走：“我不知道除了这个，我还能为你做什么？”

　　林迟是哭醒的，他的童年承受了太多不该承受的苦难，父母的抛弃，同学的冷遇，甚至还遭遇了校园暴力……可他也拥有着淮音给予的完完整整的父爱。淮音过世时远不到当父亲的年纪，可他仍旧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他捡来的孩子，给予林迟所有的疼爱。这种疼爱填充了林迟不圆满的少年时期，教会他所有的真心，都应该温柔以待。

　　“小迟，你怎么了？”楼祈一直守在林迟身边，见他哭着醒过来，还为他擦干了眼泪。

　　“我做了个梦，梦见小时候的事情了……”林迟的眼泪一时止不住，情绪却并不悲伤，他拉过楼祈的手，贴到自己脸旁，“我很高兴……能遇见你们。”

　　林迟昏过去的这段时间里，地灯已经将他的死劫连同破解的方法告知了沈淮二人，几个人坐下来商讨了方案的可行性后，全陪着林迟在云楼住了下来，等待着最后一个谜题的到来。

　　安顿下来之后，楼祈将云宝也接了过来，不过碍于林迟近期的状况，云宝大部分时间都跟在淮音身边。

　　这天，林迟躺在院心里纳凉，楼祈在身边陪着，二楼传来孩子被逗弄的笑声，林迟回头看了一眼，转头跟楼祈商量：“云宝的大名还没有起呢。”

　　“嗯？”

　　“你给他起个名字吧，也不能总云宝云宝地喊着，还是得有个正式点的名字。”林迟探身过去，将脑袋搁在楼祈的肩头蹭了蹭，“等事情都解决了，再过些日子我们就该送云宝去上学。”

　　“……就叫楼云吧，算是纪念你的云楼。”既有楼祈的姓氏，又有林迟最在乎的云楼，再好不过的名字。

　　******

　　有了地灯的保证，林迟对于即将来临的死劫并没有过多的担忧。不过他自己心宽，身边人却并不放心，因此，林迟只好整日待在云楼之中，陪在爱人与家人身边，好在现在正值暑期，不出门也耽误不了什么事。

　　但林迟没有料到，比第七个谜题与死劫更早到来的，竟是沈淮夫夫二人的争执。

　　沈靖寒同淮音和好之后就成了妻奴，从手段毒辣的大恶魔成了如今被挫平了脾气的小丈夫，同淮音说起话来更是轻声细语，唯恐惊了这失而复得的媳妇。这两人能争执起来，着实叫林迟惊讶。

　　“沈靖寒你听好！我不同意！这事没得商量。”林迟隔着房门，听见淮音压着火气朝沈靖寒低吼。

　　半晌之后，沈靖寒沉声道：“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都说了我没事！”淮音顿了顿，放缓了语气，可在这件事上却丝毫不肯退让，“你不要担心，我没事的，这件事不要再提了。”

　　“万一呢？万一真出了什么事，你让我怎么办？”

　　“靖寒……”淮音放软了声音，“你不要逼我，我接受不了……”

　　“现在是你在逼我！”

　　最终两人不欢而散，沈靖寒摔门离开之后，林迟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入：“爹爹……”

　　“嗯？小迟你在啊……我还以为你跟楼祈在楼下……”淮音靠在沙发上，伸手捏着自己的鼻梁，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抱歉，吵到了你吧？”

　　“没有的事，你们怎么吵起来了？”林迟站到淮音身后，伸手替他按摩着头部的几个穴位，直到见他的神情放松之后，才停了下来。

　　“没什么，就是有些意见不合。”淮音显然不想多说，可林迟并不打算就此揭过。

　　“什么意见？”林迟追问，“他平时对你百依百顺，怎么会跟你吵起来？到底怎么回事？”

　　“……”淮音犹豫了片刻，决定照实告诉林迟，“靖寒他保存着我的尸体，但最近尸体的状况不太好，开始有腐败的迹象。起初我没当回事，毕竟尸体对我而言已经没有价值了，我劝他趁着这个机会处理掉。”

　　“就为这个？”

　　“……不是，我最近的状态也有些不大稳定，上次当着他的面突然从实体变成了魂体，在我看来就是件小事，可他不放心……他想收集魂魄用来滋养我，我怎么可能接受。”

　　林迟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并不赞同沈靖寒的决定，但听完淮音这番话，又与沈靖寒一道对淮音的身体状况忧心忡忡。

　　见林迟也开始纠结，淮音好笑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安慰道：“好了别担心，瞧这小脸都皱起来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况且你爸说的那方法又不是一定奏效，这事我跟他再商量商量，你别跟着瞎操心。”

　　林迟虽然乖巧地点点头，但怎么可能真的放心得下？这么多年来他跟淮音相依为命，一想到淮音有半点不好受，他简直恨不得以身相替。

　　淮音见他苦着一张脸，好气又好笑，挥挥手将人赶了出去：“行了，你去别的地儿逛逛，别在我跟前晃悠，晃得我头晕。”

　　林迟一出门就看到，沈靖寒一脸落寞地站在门外。

　　“爸，你还好吗？”

　　“我没事，小迟，你爹爹还好吧？”

　　林迟闻言苦着脸，看了沈靖寒一眼，眼神之哀怨，饶是满心忧虑的沈靖寒都不禁被他逗笑了：“怎么了？脸都皱出花来了。”

　　“淮音说我晃得他脑壳痛，把我赶出来了。”林迟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颊，“爸，淮音到底怎么了？”

　　“我先前同你说过，淮音凭借着他对我的憎恨存在至今，但现在他不恨我了。”沈靖寒一脸无奈，也不知道这世上有没有比他更悲惨的人，爱人凭借对他的憎恨存在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两人冰释前嫌，爱人却因为没有了仇恨，面临着随时会消亡的危险。

　　沈靖寒说完，林迟顿时内疚起来，当初他说漏了嘴，才导致沈靖寒尚未准备妥当淮音便上门对峙。

　　“对不起，要不是我当初说漏了嘴，淮音也不会……”

　　“瞎说什么呢！”沈靖寒揉了揉儿子垂下的脑袋瓜，“这怎么能怪你，要不是你，你爹到现在还不肯搭理我呢！我已经很满足了。”

　　“那、那现在怎么办？”

　　“我翻遍了古籍，也没找到与你爹爹相似的案例，怕就怕他不恨我了，没了怨气人也跟着消失，”沈靖寒苦笑，“我是个魔，除了你和你爹爹，没什么在乎的东西，我提出用生魂温养他的魂魄，可你爹爹那样的人，生前做了一辈子好人，死后也没做过什么坏事……他接受不了。”

　　“……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吗？”

　　“也不是没有，可是我怕啊。事关淮音，我一丝一毫的风险都不愿意承担，只想选个最妥帖保险的……“沈靖寒叹气，“但这事，终归还是要尊重你爹爹的意思，我再想想吧，我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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