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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岁那年,汛遇到的他。
那时候,汛正插着耳机听歌,天气太好了,躲在天台一角甚至还有点昏昏欲睡。
然后肩头就被拍了一下,抬起头来,那个手里捧着英语书的人开口,逆光之后中样子很模糊,那把声音却极致悦耳:要上课了,咱们走吧?
汛是出了名的懒学生,而那个人则是校内有名的人物,两个人在十六岁的春天相遇,在夏天终于成为了朋友。
汛后来偶然会想,自己是很喜欢很喜欢那把声音的,所以无论说的是什么,好的,不好的,都从来不曾厌恶过。
十七岁那年,汛的父亲癌症去世。
他找了很久,终于在宿舍楼的天台找到汛。
汛说,他要辍学。
那个人没有说什么,陪他坐了一夜。
十八岁,汛找了份比较稳定的工作,那个人不负众望读上了重点大学。
在庆祝会中两人偷偷溜了出来,汛递上一柄钥匙,你来和我住吧?
那人笑笑,在欢腾遗留的角落里亲吻了汛。
黑暗,但是甜蜜的窃喜。
十九岁,汛在地盘上摔下来断了腿,那人赶过去,抓住汛的手默默无语。
汛笑着说没事,像小孩子安慰一个比自己更小的孩子一样。
那晚,汛第一次把自己交给了他。
二十岁,那人得了导师推荐,要到国外交流两年。
临行,饭桌上他这样说的时候,眼睛低垂着。
汛嚼了口菜,点头说好。
那晚上,他第一次抽烟,很苦很涩,抽了一夜。
二十一岁,像所有出国的人一样,电话交流从每周一次,很快变成半月一次,一月一次,然后极少联系。
汛在高中同学口中听说那人有女友了。
他笑笑,干尽了杯中的酒,来者不拒。
吐得昏天黑地,连心肝都快吐出来了,他打了那个人的电话,结果一直转到留言信箱。
倒在地上的时候,眼泪终于流了出来,滴在地上,毫不起眼像一个小小的污点。
二十二岁,他终于回来了,临了才给汛挂了电话。
机场里被一把搂住的时候,汛问:你会走吗?
不会了,不会了。
汛笑,紧紧回搂对方。
用力得仿佛不曾分离过。
二十三岁,那人赚了第一笔创业基金,汛换了工作,公司的人似乎听到什么风声,老板和他谈了一次,汛爽快递上辞呈。
那人和别人开了公司,成立那天汛在门外,看到那人和一个漂亮的女子一起,仪态万千,谈吐风雅。他笑笑,掉头出门,顺便把不甚名贵的礼物扔进垃圾桶。
二十四岁,他们越来越少交谈,早出晚归,各自维持着平淡。
汛躺在床上,笑看着刚应酬回来的男人,满脸疲惫地凑过来亲吻,嗅着满室淡淡的香水味,竟也觉得不怎么难受。
二十五岁情人节,男人说:我要结婚了。
汛停住筷子:好,什么时候?
下个月。
好,汛说,我会记得准备礼金。
晚上,他已经睡熟。汛从后轻轻搂住他,真的没有用力的轻,睁着干涩的眼,他想,他已经再没力气了。
没力气拥抱,也没力气悲伤。
二十六岁,那人的公司上了轨道,年中的时候,妻子给他生了个男孩,七斤八的胖小子。那人把照片放进皮夹里,汛是无意中看到的。
很早以前,是他和他,再然后是他和女朋友,现在是一家三口。
多么幸福,多么惹人羡慕。
人,总是要变的,不变的只是无谓的顽固而已。
那天,汛第一次没有睡在两人的床上。
那个人已经不多过来了,他躺在沙发上,不知不觉地睡去,梦里依稀回到那一天,天气真的很好,很适合喜悦,很适合被缅怀。
沙发睡起来并不舒服,甚至要蜷缩身体,但这种姿势却令人能假想到被拥抱。
醒来的时候,身上多了件男装外套,上面有着得体的香味。
熟悉而又陌生,却是永远,不曾属于他的。
二十七岁,汛按了门铃,门打开,那边出现了男人错愕的脸。
生日快乐。汛说。
正在举行生日派对的女人抱着孩子过来,粉嫩嫩的孩子从妈妈怀里露出好奇的表情。
汛点头致意,然后递上钥匙,我是来告别的。
怎么……走得这么急?男人看着他手上的行李。
汛早前已经向公司提交调任申请,他没说什么,只是摇摇头,笑着,再见了。
老公,这位是……?
咱们的房客。就是那套房子……
男人搂着老婆孩子,眉目轻松地看他一眼,然后关上门。
看着不属于自己的笑声被屏蔽在门后,汛很轻松,很放松,然后转身,像预先准备的那样,稳稳走着。
十二年,短短的时光,长长的时光,一下子就过去,仿佛又回到原点。
爱情的最终,不是高尚的孤单或是卑微的成全。
他们是得过欢乐的,至少在那十二年的时间里,多多少少积攒下来,于是可以以最平淡的方式告别。
至少,曾经深爱过,曾经温暖过,所以庆幸。
花开的美好,看过才能知道。
他突然想起很久之前,他听过的一首老歌,很旧很旧的歌,几乎每一个人都会唱。
还记得年少时的梦吗?
像朵永远不凋零的花。
陪我经过那风吹雨打,
看世事无常、看沧桑变化。
那些为爱所付出的代价,
是永远都难忘的啊。
所有真心的痴心的话,
仍在我心中,
虽然已没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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