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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中一郎君
第二十五章
屈含章坐在假山上,从兜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米粮,一边撒一边让屈可贞在这些锦尾鸡里头找出带字的那只。
屈可贞扒拉半天,总算找到一只写了“禄”字的。
“那儿还有一只。”屈含章指了指不远处展翅腾飞,跃上树枝的一只锦尾鸡。
真的锦尾鸡是可以飞上树的。
屈可贞追着这只鸡,去了一会儿,再回来,身后跟了几个公子哥。
屈含章远远的就看清了,她把兜里的米粮撒尽,还没爬下假山,人就来到了她面前,个个仰着脑袋看她,看得她脸颊都红了。
“阿姐,”屈可贞凑近,伸手指了指旁边的金助,说,“他想要我们的鸡。”
屈含章一双剪水秋眸看向他,金助被她这么一看,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尖,轻咳了声,“妘娘子,我拿东西同你们换可好。”
他不敢让小娘子白送,想起母亲那里还有一些珍贵的首饰,他打算取来交换。
屈含章看了一眼金助,再看了一眼自家哥哥,屈昭也轻咳了一下,伸出手,柔声道,“妘娘在上头累不累,哥哥先扶你下来。”
屈昭这么一咳,屈含章就知道,她家哥哥也是想要这两只鸡的。
“妧娘意下如何?”屈含章问。
屈可贞摊了摊手,“阿姐决定就是。”她无所谓。
屈含章朝自家哥哥伸出手,让他扶着下了假山,而后她琢磨了一下,回了声好。
一行人带着三只“福禄寿”,回了前院。
其他人也都回来“迎福”,屈含章一进门,就看到卫致带着卫卿漪各坐在一旁,眸光在她进门的刹那,直直地朝她看了过来。
远远的,他朝她点头微微一笑。
她也颔首。
两人未多做交集,却也落在了有心人眼里。
“卫公子好似同屈家姐妹相交甚笃。”甄云姬压低声音,同好友朝慧郡主说道。
“他们是表亲,自然相熟。”朝慧郡主端起茶盏,小小地抿了一口。
“郡主说得有理,毕竟同住一个屋檐下,这关系岂能一般。”甄云姬也喝了一口茶,茶盏挡住了她微微勾起的嘴角。
她就不信,这话朝慧听了会无动于衷。
女人呐,总是能自己脑补出一出戏来的。
这时,有人来报,说是公子峯来了。
沐峯是带着一堆赏赐来的,他代表的是圣上,众人纷纷出门相迎。
玉冠白狐裘,身穿靛蓝色窄袖蟒袍,腰束白玉金丝云祥纹宽腰带,沐峯棱角分明的脸熠熠有光,他薄唇微挑,眼角带出几分俊美倜傥。
单看外貌,沐峯此人还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内里却是黑透了。
屈芳迎他进屋,想让他坐主位,没想到公子峯笑拒,说今日是屈老夫人大寿,他是小辈,哪有坐主位的道理。
在场的人或真心或实意,恭维了沐峯一番,荣国公家的竟然赞他有隆帝风采。
屈含章暗道,如果庆隆帝泉下有知,定然会跳起来把他一块带走。
一位是开创“嘉和盛世”的贤德帝皇,一个是暴虐无道葬送沐家王朝的败家子,能一样?
屈含章不动声色地瞥了在场的人一眼,她发现有几家态度很是暧昧,跟着荣国公一块儿围着沐峯,附和对沐峯的夸赞。
想来,这几家已经站好队了,而且开始抓住一切机会给沐峯造势。
贤德的名声,对一个继承人有多么重要。
“那公子就坐……”屈芳刚想安排主位旁的位子给沐峯,他又笑拒了。
屈含章对上他狭长深邃的眸,心下一咯噔。
他隔着几张圆桌,朝她勾了勾嘴角,脚步也往她这边移动,嘴上说自己是小辈,还是同小辈一块儿的好,让屈芳来不及说不。
他人还没走进,卫致就挡在了他跟前。
“久闻公子风采,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卫致笑着说场面话。
沐峯也笑着同他虚以蛇尾。
彼此笑不达眼底,多的是刀光剑影波涛深沉。
“迎福快开始了,快请就坐。”屈芳过来“请”他们入座,他请的方向,在卫致那边。
再看屈含章那桌,她已经借口离席,去了后院。
其实,沐峯也坐不到她身旁,毕竟那边都是女眷,他说要过去,也是想过去“打声招呼”,屈含章身侧是一条过道,再过来才是男桌,因着今日有迎福,屏风是用不上的。
屈含章借口离席,的确也是不想看到沐峯,她不知道这厮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疯子发疯是不需要理由的。
离了席,她往留青院方向走去,想起自己走得匆忙,还未给媗娘带迎福的冷糕。
冷糕入口即化,里头裹了红豆薄荷,清凉可口,偏甜了些,却很合小娘子们的胃口。
“婢这就去取来。”入珠得了屈含章吩咐,又拐回了前院去拿冷糕。
屈含章在花园的亭台等着她。
她还未坐热,但见一只猴子从停外跳了进来,吱溜一下,跑到她跟前,同她对视一眼。
确认过眼神,这是步荼的猴。
它手里拿着一个东西,屈含章还没来得及看清是什么,猴子忽而窜到她身后,一副躲人的架势。
她有些反应不过来,那边就见一个少年郎走了过来。
一身墨色镶金边缎子衣袍,玄金碧玺束腰带,勾勒出他颀长的身形,鸦色长发用同色系金边发带扎在脑后,显得越发高瘦。
走得近了,她注意到他白的过分的脸色,以及紫得有些可怕的唇。
他来到她跟前,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伸出手,摊开放在她眼前。
屈含章被他的举动弄得有些懵,她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为何朝她摊手。
他内敛的眸黑白分明,干净得一尘如洗,倒映出她呆愣的样子,半响,他吐出一个字,“猴。”
眨了下眼睛,屈含章回头看了一眼趴在她后背,不肯现身的“黄毛毛”。
“面具。”他说话干净利落得过分,让屈含章半天才明白他的意思。
转身把“黄毛毛”抱起,发现它怀里确实揣着个小玩意儿,而且捂得紧紧的,无论她怎么哄也不给。
“抱歉,它是我朋友的猴子。”眼前这个惜字如金的少年估计以为她是猴子的主人,还是等步荼来了,再处理比较妥当。
奈何对方听不得她的话,伸手就去抓“黄毛毛”。
啪,猴子黄毛毛一下就赏了他一爪子,白得过分的手立马多了几道血痕,看起来有点疼。
“疼。”对方看了她一眼。
她一下就读懂了他的眼神,那是在告状。
“这……真的不是我的猴子……”屈含章沉吟片刻,还是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小瓷瓶,这是婶婶给她的青草药膏,对外伤有奇效。
“你擦一擦吧。”她把瓶子递给他。
他接过,看了一眼,又拿回给她。
她觉得他很奇怪,看他眼神又纯如赤子,不像是在故意捉弄她。
她想了想,还是帮他打开了瓶子,用指尖沾了些绿色的药膏,擦在自己手背上。
她做完了示范,示意他也抹一点。
他却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倏地,她脸一红,下意识就要抽离,可他握得紧紧的,甚至还俯下身子,在她手背上闻了闻!
他的呼吸都喷在了她的手背上,让她迅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屈含章又羞又恼,抬脚就要踹,这个少年郎却先她一步,松开了她的手,把手背抓伤的地方伸到她面前,说,“擦。”
屈含章无语,可他的眼神干净得过分,让她没办法生出气来。
可能……真的和常人不一样吧。
这个年纪,还能有一双澄澈透亮的眼睛,真的很难得呢。
想着自己不过八岁,四下也无他人,给人家上个药应当无大碍,何况对方的伤还是“黄毛毛”抓的,步荼不在,她得负责才是。
早把步荼当家里人的屈含章,下意识就想着如何收拾这个摊子,她指尖探入瓶中,取了些许青草药膏,轻轻地抹在对方的伤口处。
“这个给你,早晚擦一擦,很快就好的。”她把瓶子放到他手里。
他接过瓶子,指尖摩挲了一下光滑的瓶身。
想起什么,又看向步荼的那只猴子。
“吱!”黄毛毛狠狠瞪了他一眼,又缩回屈含章后背。
“面具。”他又说了一遍。
这次,屈含章听懂了,猴子怀里揣的就是面具。
见他这么执着,她以为“黄毛毛”拿了他的东西,她有心帮他拿回,奈何它不配合。
屈含章抬眸看他,“等步荼回来,他会让这小家伙还你面具的。”
他看了她一眼,尔后坐到了凉亭的另外一处,眸光不曾离开她身后的“黄毛毛”。
深冬风寒,他穿得单薄,她想了想,把放在身侧的手炉递了过去。
他碰了一下,又整个抱走,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她却可以感受到他的舒适和愉悦。
屈含章在脑子里过了几遍今日入府名单,她想不出这个年纪看起来比她大一半的高瘦少年郎是谁。
他衣着虽然单薄,可是金线和缎子确是极好的,还有他手上戴着的玉戒,色泽通透无杂纹,品相也是上等的。
说起话来呆呆的,举手投足却有一种气度风仪,让人轻视不得。
盛京里头,有这种人物吗。
屈含章想不出来,她没见过他,也没听过,男客都是父亲屈茵和哥哥屈昭在接待,等入珠回来再让她去请人吧,这少年郎君没拿到他的面具,不像是会离开的样子。
入珠取了冷糕回来,在路上遇到了珠玉院的拂梅,她手里捧着一件火狐裘。
那皮子颜色艳丽,没有杂色,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她都能看出它的好来。
入珠有些诧异,什么时候珠玉院竟也有这等好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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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啦,么么哒!~
明天后天有事,大后天继续更新握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