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个恋爱，可好？

　　六、这样不美

　　“停！”才不是来和你庆祝的，我只是接到紧急电话才来出诊的！申漾立刻澄清自己，解释道：“后面这是他胡说的，我只是在门口和他碰上了而已。”说着他看向殷宁，示意他刚刚看到的场景，其实是这样的，而不是他想的那些有的没的！
　　他真的没有顺便出诊。
　　真的真的只是意外碰到袁华而已！
　　申漾解释完了，又转身对袁华道：“你，把今天看到的全部忘记。”
　　“不行。”袁华连连摆首，一本正经道：“我后来发现我记忆力特别好，回来前已经练到过目不忘了，不信你就考考我。”不等申漾出题，他自顾自的将刚刚转过的一列书架的书脊背了一遍，道：“瞧，没有办法，我忘不了。”
　　一字不差。
　　“！”众人皆惊！
　　“你吃了什么怪东西？”申漾很怄，五年前他还没这个本事啊！
　　“没有。”袁华摇头，道：“训练，这是一项课程，我第一呢！”
　　申漾扶额，什么训练这么牛，这可不像单纯的列兵训练课程！不对，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他现在要做的是解决眼前这个“麻烦”！
　　半晌申漾又道：“那我给你催眠，这样总行了吧？！”他对自己的本事很自信，以催眠的方式篡改一星半点记忆对他而言不在话下。
　　“没用。”袁华却摊手，一脸乏味道：“生理测试物理测试化学测试还有心理测试这些我都已经通过了，我的成绩还都挺好的，我跟你说过没有，我这几年把所有可以拿的奖全部拿了一遍。”
　　“……”这……天知道这小子在部队里究竟经历过什么！
　　申漾恍然明白为什么没有人敢在他的申请书上签字了！因为他们已经重点培养他了！
　　在纪律部队里，他们还能管制他，可一旦签字放行，谁都无法再牵制这个混球，也没有谁能对他离开管制后的事情负责了！
　　万一他在外面惹出什么不可挽回的祸事，签字的人也会被追责。
　　可现在……申漾万分不解，既然如此为什么他还是被放行了呢？

　　袁华大大咧咧的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四处乱蹿，像个刚出生的好奇宝宝，摸摸矮榻旁边的镂空烛台，捏捏书架上的飞凤雕，眨眼又转到殷佬身侧想摸他身上的衣裳。
　　他看不出那是什么衣裳，可他知道那是古装。
　　“无礼！”申漾赶在殷家父子行动前拦住这个无知无畏的家伙，把他拽到自己身边。
　　这一会儿时间，申漾也想明白了。
　　其实根本没有人愿意签字，也没有人愿意把这么个危险的东西放出来。可他们已经努力了五年，用尽一切办法想把他栓起来，却失败了。他们还是没能留住袁华。
　　而袁华则是努力了五年，用尽一切办法在逃离。
　　并且，他成功了。
　　这头出师猛虎在没有兽笼，也没有任何束缚的情况下，大摇大摆的成功逃下山了！
　　申漾忽然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了，这不是区区一个主治医生能做主的事情。
　　这要怎么办？！
　　他茫然无措，下意识看向殷宁。“活化石”潜心学术，不问俗务，这些锁事向来都是由“活阎罗”做主。

　　“医生，你来这里是不是不能对别人说啊？”袁华忽然紧张道，像是这才意识到自己闯祸了一样，见申漾只看着自己不说话，他立刻信誓旦旦的保证道：“那你放心，就算有人用针扎我的手指头，我也不会说的！”他摆着手，示意就算那么疼，虽然他很怕疼，但他一定不会出卖他。
　　“……”可问题不在这里啊！申漾暗叹，他当然相信袁华不会乱说，可是……他偷偷看向其他几人，现在这问题分明在于他们不相信他！不仅不相信袁华的信誓旦旦，甚至可能会因为这一次的尾随，而怀疑他的职业操守！
　　这并不是一件让申漾乐见的事，他可以游刃有余的游走于社会规则中，却不允许任何人怀疑他的职业道德。即便这些人是X大的“活化石”和“活阎罗”。
　　“你们要是实在不放心，那……我们就交换吧，”袁华想了想也明白了申漾的顾虑，转而对殷宁等人提出建议，商量道：“这样，反正我已经看到你们了，我也不能对你们撒谎，明明过目不忘，却说我已经忘了，对吧？这样不美，也太强人所难了。”
　　“……”什么怪物？殷宁等人互相交换了个莫名其妙的眼神，这人在说什么？撒谎太强人所难了……吗？！
　　怪人！
　　“这样，我给你们一个把柄，”袁华见没有人反对，他一锤定音，果断道：“以后我要是胡说了什么，或者暴露了你们的秘密，你们就用这个把柄来报复我！”
　　“！！”申漾目瞪口呆，哪儿有人自爆弱点让别人报复自己的？然而很快他也明白了袁华的想法，认为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这个提议虽然天真，就像交换秘密的青春期少女，却非常中肯，具有一定的诚意与可行性。毕竟事实已经摆在眼前，袁华已经尾随他至此并得知了不为人知的秘密，要想解决这个问题，总得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殷宁这边必然以殷佬的安全为重，不会轻易相信袁华的口头承诺，可他总不能对袁华实施灭口行动。所以如果真的有个可以牵制袁华的把柄，或许这事真的可以继续谈下去。
　　只是……
　　申漾探究的看向殷宁，殷佬的事向来由他全权负责，这一屋子最具发言权与决定权的就是他，不知道这个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的人会怎么想呢？！

　　“你打算用什么把柄交换呢？”殷宁问。
　　“我后爹和我亲妈都是婚内出轨，各自弃了原来的家庭后在一起。可他们对外宣扬说那是爱情！他们真虚伪！”听见殷宁发问，袁华也明白这屋子里真正做主的人是他，转而面对殷宁主动说出自己身后的秘密，想起一直给自己使绊子，恨不得自己长成傻子的后爹，他恶心得直扁嘴，愤懑道：“他们说小儿子是爱情的结晶，所以我这个和前夫联姻的结晶就成了爱情绊脚石！是不是很恶心？就因为他们这该死的爱情，我活得可艰难了，都不知道怎么长大的！”
　　“……”
　　“这个不行吗？”袁华察言观色，恍然发现自己好像说了一件人家根本不想听也不想知道的事情，喃喃道：“那我……我换一个？”
　　“说你自己。”殷宁面无表情，认定眼前这袁华是个耍滑头奸人，十分不喜，他机械的提示道：“袁华，生于1993年11月6日，血型B，身高190cm，体重80kg，2012年7月毕业于X市第九十四中学，即已经被撤销组织机构的九四中学。2012年9月于X大学籍室办理保留学籍手续，申请延迟入学。2017年12月1日上午办理正式入学手续，插班进入经管院国经专业，宿舍号码：5323——”
　　“哇，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袁华夸张的看着殷宁，啪啪拍手，鼓掌称赞道：“好厉害啊！医生，你的朋友好厉害啊！”
　　“……”喂，你不是应该觉得恐惧吗？
　　这个人清楚的知道你的一切，张口就来呢，真的不怕吗？
　　“不过延迟手续不是我办的。我那时候已经被我后爹送到乌鲁木齐了。”忽然，袁华话锋一转，笑嘻嘻的看着殷宁，无所谓道：“我今天来报道的时候，还在想学校要是不许我报道，我就再考一次。等等，这么说来，你们又漏出一个把柄给我，我没有来办延迟手续，你们却有全套的手续！现在怎么办？我是不是得说两个才公平了！”
　　“……”殷宁的头不由倒了一下，这究竟是个什么妖怪！
　　哪儿有人上赶着给人送把柄的！
　　“……”申漾苦着脸冲殷宁笑，无可奈何道：“我说了，他心眼不坏，还有点缺心眼……”
　　袁华就是缺心眼。
　　这个个例，五年前申漾就关注了。
　　他是被嫌弃着长大的，在物质上他什么都不缺，在精神上他却什么都没有，他渴望被关注，渴望有人真心对他。他缺爱，缺到匮乏，匮乏到无论是谁只要略微对他亲近一点，表现出一点真心，他总能敏感抓住，并像鼻涕虫一样黏上来，让人甩都甩不开。这个看起来五大三粗的孩子其实格外敏感，只要别人肯拿出一分真心对他，他就会格外开心。
　　当时申漾还特意开了个课题，打算完成一项关于“缺失”的研究报告，然而事与愿违，袁华忽然消失了，他再也没有去找过他。又加上师父的身体不好，申漾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师父身上，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被搁置了。
　　申漾没想到时隔五年，袁华这一点纯粹还是没有变。
　　他爬在窗户上，殷佬请他进来，还让能做主的殷宁去接他，这对于袁华而言就是一种真心。他明确的提出自己的疑惑后，殷宁等人却没有虚伪的否认自己的担忧，而是认真对待他提出的解决方案，这对于袁华而言，也是一种真心。
　　真心换真心，这就是袁华，虽然被打了五年，埋怨了五年，逃离了五年，可他保住了自己的心，他依旧是原来那个袁华。
　　申漾看着袁华，笑了。
　　眼里带着些像是欣慰的温柔，袁华还是袁华，他们都没变，这是值得庆贺的事。

　　“哈哈！”袁华嘿嘿笑着，声音奇大，惹得两个孩子都扭头找声音的来源。他恍若不知，自顾自道：“其实真的不用忘！我们早就见过了！”
　　说着他挨个指向面前几人，道：“你是我们从山上带回来的，还是我背你的呢！”袁华说着先指佛弥，后指殷佬父子，继续道：“那天在军院十一楼，你们不是也在走廊上吗？你们看到我挨打了吗？我看到你们了！那天人好多啊，这俩孩子真幸福，有那么多人盼着他们出生！”
　　“！”殷佬目光瞬间严厉，满是不喜。原来那天口口声声喊着“不合规矩”的人，就是这个没规矩的小子！
　　那天，就是一个月前，佛弥昏迷不醒，被轮椅推进产房，骆黎在所有人的担忧下产下这对龙凤胎的那天。
　　殷宁也板着脸。真不知道这个人在得意什么！就算是他把佛弥背回来的，可那天在医院里发生的那件殴打事件所造成的不良影响和后果，远远超过他这点功劳！
　　这一个月，他们度日如年。
　　那一天，骆黎在产房，佛弥昏迷不醒，他们二人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却轻易从那父子俩的脸上看出异样，那天的事情根本不像袁华说的那么简单，也不像他们想的那么容易。二人的面色也郑重起来。
　　“医生，我这一个月都在忙这件事，才没有去找你的，你是不是因为我没有去找你所以生我的气了？”袁华说完劲爆消息，立刻转身拉申漾，对他说。他自己都没发现跟他说话的时候，自己的声音不由自主的就小下去了。
　　“……”申漾哑口无言，谁在等你去找我了！不对，谁会为这种事生气，你不来才好，世界才清净好吗？！
　　“你别气，我这也是没有办法，总得把程序走完嘛！”袁华乐呵呵道：“你还住一医院的职工宿舍吗？那我以后还去敲你窗户……”
　　“别！”申漾连忙摆手，抗拒道：“你不上课吗？不对，你别敲我窗户，我已经不住那儿了！”
　　“那你住哪儿？”袁华问，不等他回答，立刻自信道：“等等，你别说，让我来找，不出三天，我一定能找到你！”
　　“你别来找我！”申漾避如蛇蝎，欲哭无泪。
　　“为什么不？我只认识你一个人！”袁华万分不解，理所应当道：“不找你我找谁？你是担心我念书的事吗？别担心，我现在过目不忘了，刚刚等你的时候我已经把这个学期的书都看完了。”
　　“！”
　　“我觉得按照这个速度，我很快就能毕业了，你说我要不要多弄几个证书呢？你有几个？我要跟你弄一样多。”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申漾深觉如果再不挡住他的话，自己一定被他绕疯，当即打断袁华的话，夺回话柄权，强硬道：“我学医的，技术工，你一个金融生跟我比什么？你不是哭着喊着要赚钱吗？那你应该跟你哥比！你应该跟着你哥！”
　　“我哥不行，他是艺术生！”
　　“……”申漾下意识拧了一下嘴角，不屑的闷哼了一声，脸上写满他的腹诽：区区九四袁华还敢嫌弃一中的艺术生，你比不过他好么！艺术生都比不过，凭什么跟我比！
　　“……”殷宁惊愕的看着申漾的小表情，木若呆鸡。
　　“！”申漾恍然，赶紧又捂了一下脸，将面部表情调整回惯常温柔亲和的样子，心里已经恨死袁华了！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他的形象，他一直以来苦心经营的稳重暖男形象，这一下子可好，没有了！
　　就这么没了！
　　他以后要怎么面对这个病人家属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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