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个恋爱，可好？

　　三十一、你在生我的气

　　“哦！”袁华忙接过那摞书藏什么般抱在怀里，对着宿舍门踹了一脚，吼道：“还不开门？！”
　　“来了来了！”袁华的室友讨好的打开房门，宿舍里带着兵荒马乱后的凌乱，虽然……不难看出他们已经竭尽全力让宿舍整齐了。
　　申漾哭笑不得，原来他们是在整理内务啊！他指着只穿着内裤在宿舍里乱蹦的孩子们，提醒道：“这是冬天！”
　　“别管他们，小孩子火气大！”袁华摆手，并指着另外三人让他们赶紧让开。
　　“老大你不能这样，班主任找你麻烦，你不能把火撒我们身上啊！”
　　“再多嘴！”袁华威胁的晃着自己的拳头，不敢看申漾，生怕他嫌弃自己又成了“混子”。他转身爬上床铺，放了些什么在枕头下，转而冲申漾道：“书不放在这儿，我们出去。”
　　很快两人离开了宿舍楼，袁华一手拎着书，一手拉着申漾，道：“我还没吃饭。陪我。”
　　“我也没吃。”申漾欢喜，原来他们想的一样！

　　路过校门口的临时停车场时，袁华申漾的口袋里摸走车钥匙，把书放进申漾的车里，道：“我在你那儿看这些书。叫他们知道我有小灶，不好。”
　　“是我考虑不周全。”申漾道。
　　“……”袁华怔了一下，意识到自己这么说惹申漾不高兴了，连忙解释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我并没有生气。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申漾摇头示意自己并没有任何不开心，他收回自己的手，不让他再拉着，问：“你想吃什么？”
　　“天冷，咱们吃点暖暖的吧！”袁华说着，指向学校门口的城中村，伸手想再拉申漾的手，却发现他已经将双手抄进口袋里。他拉不到，只好跟在他身边，絮絮叨叨的说自己被班主任抓的事，虽然他不想说这么丢脸的事，可他更不想骗他，与其被他抓住自己撒谎，还不如坦白呢！
　　“没办法，我就给林溪留了张字条，走了。”说话的功夫，二人已经面对面坐在砂锅店里，袁华摊手表示无奈，见老板上锅，他往后躲了一下，道：“这家砂锅面比较久远，听说很好吃，你尝尝。”
　　“好。”申漾笑，其实吃什么真的没有关系，他就是来找他一起吃饭的。想了想，他没话找话道：“你才入学，怎么知道这家好吃？”
　　“……”袁华避开他的眼眸，含糊道：“听说。我也没吃过。”
　　见他不欲多言，申漾悻悻，看来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他开始后悔自己中午的莽撞举动，也开始后悔来找他了。
　　真不该得意忘形，跑来自讨无趣。
　　两人各怀心思，面对面，脚对脚，膝盖挨着膝盖吃了两锅砂锅面，吃得两个人都暖暖的，可二人之间的距离却怎么也无法再拉进。
　　袁华心急如焚，他能感觉到医生不开心了，却不知道究竟为什么，也忧心忡忡的，一边吃一边回忆见面以来两人说过的话，企图知道自己到底哪里不好，惹他不痛快了。
　　与此同时，申漾也意难平，理智告诉自己其实真的没什么，反正他们正处于互相吸引，彼此有好感的阶段，他去找他，所以他也来找他，这是相对的也是相等的，根本没有必要患得患失。
　　可他心底却有个声音在叫嚣，袁华的秘密太多了。
　　他……
　　他们正处于互相了解的阶段中，可袁华其实什么都没有对他说过。
　　关于他，他什么都不知道，即便他主动问了他也不愿意说。除了五年前那些，他只知道这几天他给出的那些半真半假的满口胡言。若不是骆骁在他们当中打岔，他甚至不知道那个玉女掌门是他的后妈。
　　关于袁华，他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申漾心里很清楚这不对，也不公平，可他却在这里看他若有所思，跟他一起吃这一锅像宵夜一样的暖暖的砂锅面。
　　不止如此，他还时常想起他，甚至没管住自己，亲了他。
　　这太疯狂了。
　　也太不像自己了。
　　申漾暗自喟叹一气，在心里对自己说。
　　要不……还是算了吧。

　　“……医生……医生……”
　　“……”申漾回神，看着袁华，带着一贯疏离的温和浅笑，眼神询问什么事。
　　“你在生我的气？”
　　“没有。”申漾摇头，维持着满脸柔和的笑，道：“我为什么要生气？我没有生气的理由。”
　　是的，没有生气的理由。打电话还有可能拨错号码，何况误以为对的动了一次心，并付诸一定的行动。
　　他无需生气。
　　“可是……”
　　“怎么？”
　　“你一下子就疏远我了。”袁华委屈道：“虽然我说不清楚，可我知道，我有感觉，你就是不开心了。医生，我要是哪儿做的不好，不对，你告诉我好不好？你跟我说，我都改。”
　　“……”
　　“我有点笨，还有点蠢，看到你我总是在紧张，生怕自己做错什么，可越紧张就越出错，就像刚刚……”袁华颤颤巍巍的看申漾，见他确实在听自己说话，硬着头皮喃喃道：“我反省了好一会儿，就是没想明白到底那一句让你不高兴，为什么突然不许我拉着你了。”
　　“是关于书的那几句，还是砂锅面的这几句？我们擦掉重来，我再重新说一遍行吗？”袁华偷偷看申漾，见他仍旧没有给出任何反应，忙继续解释道：“骆骁名声大，我在宿舍看他用过的书，那帮鬼灵精肯定羡慕嫉妒恨死我！可我真的没有怪你把书拿到宿舍的意思，你来找我，哪怕只是给我送书，我也很高兴。我被班主任念叨了几个小时，一被放回来就看到你，别提多高兴了……”
　　“……不是送书。”申漾忽然有点害羞，他说着站了起来，总不能一直在砂锅店里占位置。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砂锅店，走上昏暗的大街。
　　冬夜里，即便是学校门口的小吃街也没有多少人，申漾抄着手，走在前面，忽然，他转身看着袁华，正色道：“送书只是借口，我想和你一起吃饭，才去你宿舍找你。可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来找你。”
　　“可以，当然可以！”袁华喜笑颜开，连忙道：“我都可以去找你，你为什么不能来找我？”
　　“……这不一样。”申漾悻悻摇头，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这是一种感觉，一种无法言喻的惶惶惴惴。
　　无论他怎么跟自己说，申漾，你是个成年人，你很优秀，你值得他为你做更多，可他心底的不安依旧在，并且无孔不入。
　　这并不是用理论可以解决的问题。
　　也不是用理智可以压制的问题。

　　突然之间，两人再次各自沉默了。
　　“……”袁华微微低着头，悄无声息的跟在申漾背后，踩着他的脚步，两人像列队一样，一起齐步走向校园方向。半晌他才指着校门口的文化广场，道：“据说这就是‘自由之路’其实我觉得就是胡乱走出来的莫名其妙的路而已，破坏了草坪的完整与连贯。”
　　“……”申漾看了一眼在文化广场上错综复杂，毫无规律可循的任性小路，无声笑了一下。袁华不懂什么是“自由之路”，他们之间的差距一直很鲜明的摆在他们之间，袁华不懂得从无到有的突破，也不懂的路，是一步步走出来的。
　　两人继续往校园里面走，夜晚的校园格外安静，一路走来他们并没有碰到任何人。不一会儿二人拐上了一条不算宽敞的对行车道，袁华快了一步，和申漾一起踏上人行道，道：“这是‘玉兰芳菲’，他们说，这是‘顿悟之路’。可我从来没有在这里顿悟出什么。”
　　冬夜，他们只能看到斑驳的枝丫，和枝丫中并不鲜明的一弯月牙。申漾踩着脚下凌乱模糊的树影，依旧没有说话。
　　这段路并不长，不一会儿两人就走到头了，袁华自嘲一笑，道：“瞧，我就是这么笨。”
　　“再走一次。”申漾率先转身，袁华紧随其右，两人一起沿着反方向又一次穿过冬夜里没有玉兰也没有芳菲的“玉兰芳菲”。
　　袁华茫然的跟着申漾，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再走一遍，可申漾已经走了，他立刻跟上他的步伐。很快两人回到“自由之路”与“顿悟之路”的拐角，重新站在“玉兰芳菲”的起点。
　　“呵……”申漾原地转身，重新面向“顿悟之路”，对他道：“我也没有顿悟出什么。”
　　“！”
　　“所以……这没什么。”申漾道：“你不是一个人在笨。”
　　“……”
　　“这么想是不是舒服多了？”
　　“医生……”袁华看着申漾笑笑的重新往前走，他满心欢喜，感动得一塌糊涂，不由伸手挽着他的胳膊，这感觉有点别扭，男人和男人这样挽着实在奇怪的很。他将手退出来一点，只紧紧的抓着申漾的小臂，继续跟着他走，就像他是他的领路人，是他的拐杖一样。
　　“我没谈过恋爱，你别笑我，我就没机会谈恋爱。”袁华惴惴不安，见他并不推开自己，胆子大了许多，又道：“你知道的，当年老师只把我当个小孩儿，根本不理我。山上很忙，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人跟我谈……恋爱……”
　　“……”申漾失笑，道：“那你……怎么……会反省？”
　　“我不会，就问别人。她说的，冬天要一起吃砂锅面，这样两个人都不冷了。她还说，错了就道歉，就反省，实在不知道自己哪儿错了就问明白。她说用心才能收获心。她说只要我认错，道歉，听话就绝对不会错……”袁华越说声音越小，自言自语般低声道：“我就想听你的话，只愿意对你道歉认错，你跟我谈恋爱好不好……”
　　“？你在说什么？”申漾竖着耳朵靠近袁华，没有听到后续，便哥俩好的和他撞了一下肩膀，诚实道：“我没有生气，我只是觉得你的秘密太多了。就像砂锅面，问你怎么知道这家好吃，你只说听说，再无其他。可你听谁说的？为什么会说到吃？你们是不是一起来吃过？等等……我实在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
　　“你给林溪留字条，却不对我说一声，连话都没有传一句，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来找你……”既然他都坦诚布公了，申漾便礼尚往来，心想就算不继续接触了，他总不能留下遗憾，总不能让自己将来回想起这几天的疯狂时，不住后悔，责怪自己当时怎么没有说得更清楚明白一点。
　　那太怂了！
　　“其实我也挺紧张的。”申漾也坦白道：“我也不知道怎么谈恋爱，不过……我想就字面意思而言，谈恋爱总得‘谈’吧。可你什么都不说，我就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了。”
　　袁华去找他，说想他，陪他吃饭，给他送饭，对他是有想法的，可袁华的秘密实在太多，多到他时常觉得他对他的想法和相亲的那些人一样，只是袁华更聪明一点，所以会用这些类似于“心思”一样的手段掩盖只想跟他上床的事实。
　　可申漾不想只为上床而上床，他还是期望他们之间能有几分像“爱”一样的情绪，而那种情绪，应该和上床无关。
　　将这种话说出口申漾深觉尴尬，可要是不说……申漾真不知道自己下一回心动到愿意有所行动又将是什么时候。
　　他苦恼道：“说实话，我还以为……我中午吓到你了呢……”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吓到！”袁华忙不失迭摆手，这才发现自己果然还是闯祸了！后知后觉，原来从中午开始就已经惹他不开心了！他抓着他的手腕，急匆匆道：“我……我只是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可以怎么办……我……我其实很高兴，我，医生，我也亲亲你行吗？”
　　“……”
　　“她说，你要是不同意，我就必须等……可我……”袁华忽然驻步，拉着他的手抚着自己的胸膛，急切而一本正经道：“我的心里有一团火，几乎燃烧我的意识，它说，我和你一样，想着他。”
　　“？？？”申漾懵，为什么突然念诗？
　　这是什么诗？
　　不是，究竟是谁教他的？居然教得这么细致！几乎是在手把手，一步一坑的教他求偶！
　　袁华却不等他细想，眼看着前面就是操场了，想起什么，他忙拉着申漾的手急跑起来，迈着长腿，二人几步冲进操场边的小树林。
　　他一手拉着申漾，一手抱着一棵纤细的小树，结巴道：“这是小树林，不对，她说这不是小树林，是‘告白之林’，她说这是‘成长之路’，她说……”
　　“等一下，这不属于X大五绝吧？”申漾气喘吁吁，忽然而至的奔跑乱了他的气息，听他胡言乱语，更觉可笑，道：“这可是百年学府，你们——”
　　“我不知道……哎，别不管那些了吧，”袁华恍惚摇头，他真的不知道这些，也不想知道这些，可是……他心急火燎，心急如焚，迫不及待又仓惶不定，商量道：“她说，如果你愿意跟我到这儿，就是愿意让我亲一亲……虽然我还不知道为什么到这里就能亲……可，我们已经到这儿了，我……”
　　“你拉我进来的诶！”申漾轻轻挣了一下手，低声道：“你都没有问我，就拉着我冲进来了。”
　　“那怎么办？再来一次？”袁华登时慌了，好像确实没有问就冲进来了！这样不行吗？他急道：“要不我们出去，再进来一次？再进一次就能亲一下了是吗？你同意吗？”
　　“同意。”申漾道。
　　袁华大喜，放开小树，他转身往外走。他要拉申漾出去，重新再进来一次，因为这样他就可以亲他一下了。
　　傻瓜。
　　申漾失笑，拽住袁华，捧着他的脸轻轻印了一下。
　　“……”袁华恍然明白了什么！
　　天啊，他的心跳得好快啊！
　　原来医生的唇和医生的心一样，特别柔软。
　　他学着申漾的样子，也抬起双手，颤栗着要捧他的脸。
　　“喂！”申漾抗拒道：“不许动！”
　　“……”
　　“别装得好像比我高很多一样！”
　　“……”袁华不敢动了，只紧紧抱着身后的小树。被申漾捧着脸，他略微低着头，一边感受着他的亲吻，一边见针插缝的往申漾脸上落唇。
　　这感觉真奇怪，分明是无味无趣的啄来啄去，他却像只在呷肉汤的乌鸦，一点点啄出了趣味。
　　这感觉……好微妙，不，好美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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