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个恋爱，可好？

　　二十四、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申漾指了一下方向，两人走向林溪的病房，骆骁加快步伐走了几步，忽然转身，打趣道：“你跟林溪真的相亲过？”
　　“……”申漾浅咳了一声，尴尬道：“跟我相亲的人叫叶夕夕，话不投机，所以只聊了半杯咖啡，我们就各自散了。”
　　推得真干净！骆骁嘿嘿直笑，道：“其实林溪没有什么目标，如果能有爱情——”
　　“你要以身相许？”申漾意有所指，示意自己已经知道林溪对骆骁求而不得的往事了。
　　“……”骆骁苦着脸，自己怎么可能以身相许！
　　“所以嘛，”申漾老神在在的在他肩膀上敲了一下，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哎！那你打算怎么办？”骆骁已经听殷宁说了，林溪的情况糟糕到连申漾都皱眉了！
　　他道：“他这几年一直这样，并且越来越糟糕……”
　　“那我也不能为了救他搭上我自己吧！”申漾心里倒是明白了，骆骁只是想把话题引到林溪的治疗问题上。
　　他好笑道：“那样的话我岂不是……很渣？还很圣母白莲花？”
　　“……”骆骁古怪的看着申漾，他隐隐觉得这话像是在影射自己。可是……申漾这样一个温柔似水的人，他怎么会话中带话，含沙射影呢？！
　　“我师父说，救人救一半是顾前不顾后的虚伪行径，是自以为是的自我满足，有违医者本分。”申漾站在病房门口，透过玻璃看病床上躺着的人，道：“我会尽我所能救他，帮他，但是‘自助者天助之，自救者人救之’。咱们还是先想想办法，看看怎样才能让他自己想活吧。”
　　“……”好吧！骆骁耸肩，医生心里有明镜，根本用不着他提醒，还是殷宁说得对，他们只要配合他支援治疗就行了！
　　“对了，”申漾问：“你能联系到他家人吗？”
　　“可以。其实我今天已经跟他父母联系过了，”骆骁正色道：“但是没有什么用。那边还是一句：没有这个儿子。如果有需要，我可以把他们的联系方式写给你。”
　　“登记一下吧，以备不时之需。”申漾叹了一气，示意骆骁探病随意，又指了指自己的办公室，意思是他有事去那儿找他，若有所思的往办公室方向走去。

　　路过护士站时，看到张奕正在笑盈盈的看着自己，申漾无语，他绕过去走进护士站，笑道：“周六了哦，给我看看下周的排班。”
　　“你还知道周六？！”张奕大吃一惊，意识到自己太夸张了，她掩饰般浅咳了一声，转而打趣道：“你的客人好帅啊！”
　　“不要闹！那是病人家属啊！”申漾靠在桌子上，这时候才咬了一口手中的包子，含糊道：“再帮我把这个月二十四号二十五号空出来。”
　　“什么？你居然要休圣诞节？”
　　“……”申漾挡了一下示意她声音太大了，左右看看，见没有别人往这边看，他便坐在椅子上，偷偷摸摸的把自己藏在护士站的高台下，小声道：“好操作吗？”
　　“我先看看。”
　　她说看看就等于可以，见张奕应了，申漾放心大胆的吃起自己的晚餐来，忙里偷闲道：“你别给自己排晚班了，小心孩子生出来不聪明！”
　　“别诅咒我！”张奕手中忙个不停，嘴上也不放过，斜了他一眼，正色道：“放心，我已经打过申请了，等接替的人过来，我就不用给自己排晚班了。”
　　“打申请……”申漾若有所思，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他安静了好一会儿，又问：“对了，你能查到我的专家号发放情况吗？我听说发到三年后了。”
　　“你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问题了？”张奕讶，一边操控电脑帮他查看，一边道：“以前从来不问，发给你什么就执行什么。”
　　“……”申漾啃着包子不说话，不一会儿手中四个包子已经去了三个。
　　“真谈恋爱了？和昨天那个还是今天这个？”张奕笑着拿起笔对着屏幕抄数据，玩笑道：“要不要我顺便帮你查一查究竟有多少假期？”
　　“好啊！”申漾笑应着，见张奕没当真，立刻认真道：“真的要查一查假期。”
　　“……”张奕却停手了，转身看着申漾，不安道：“你——真的有什么安排了？”
　　“怎么说呢……”申漾欲言又止，坦诚道：“我确实想休息一下。”
　　“你居然会喊累？！”张奕古怪的看着他，见申漾不欲多言，想来是自己问太多了，她低头又抄了几个数字，转身将手中的贴纸递给申漾，道：“排到三年是讹传，不过咱们院只有你，连延长号都是满的。每回都是一样，刚空一个出来，立刻就有新的排上了。”
　　“二十四号周日，二十五号是个周一，你想那两天休息的话……我先备注一下，看看怎么能给你排出那两天。至于假期……你的假期也是满的。超过三十天以外的假期已经全部折合成加班发放了。”
　　“看你这样子……”张奕揣测道：“要开始周休吗？”
　　“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先看看哦……”张奕默了片刻，面对着显示屏，又敲了一阵键盘，隔了好一会儿才道：“这样，今天周六，你已经上了一半了，那就上到二十二点吧。明天是倒休日你不用来，下周一开始上白班。我会提醒你周末休息的事。”
　　“谢谢！”
　　“客气了！等一下，我这就把你的下周排班表打出来。”张奕双手不停，调整着显示屏上的表格，还一心二用，跟他闲聊道：“这么多年，你可是第一回来护士站问自己的问题，以往都问病人！”
　　“我是个兢兢业业的好大夫！”
　　“是！给好大夫发一捧小红花！”张奕打趣了一句，将刚刚打印出来的排班表递给申漾，道：“什么时候你也得个‘好男人’奖状？！怎样？你打算和哪个约会？今天这个好看，昨天那个关心你，你顶到天的身高长相这俩单独都可以和你匹敌了！虽然我觉得殷老师的气质跟你最配，不过他说有爱人了……”
　　“你呀！”申漾无语，刚刚那个就是殷老师的爱人！不过这话他不会对任何人说，哪怕面前这个人是张奕。
　　“看来你的缘分这回是真的来了，选项众多，各不相同，每一个都比我给你介绍的那些好很多！”
　　“林溪不差，只是我跟他话不投机而已。”
　　“……”张奕侧身看着申漾，这个温柔的人，到现在还在考虑她的感受，说这些安慰她的话！
　　“这好难选啊，怎么办，我好激动啊！你到底要选哪个？”
　　“不要胡闹了！”申漾用手中的表格纸轻轻拍了张奕一下，逃避道：“我回办公室，不跟你胡说了！”

　　“你走，你不要管我了，我求你，不要再管我了——”
　　“林溪，你这又何苦！”
　　“不要你们同情我！”
　　“你——”
　　“！”他醒了！申漾刚走了几步，立刻退回来，和张奕交换了个眼神，他放下手中多余的垃圾，快步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林溪的病房。
　　“林溪，真的没什么是过不去的坎……”
　　“你懂什么？你懂什么？脱离骆氏集团你照样风生水起，福禄双全幸福美满，我拜托你，就不要在我面前显摆了！”
　　“我——”
　　“你走啊！这世上我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你！”
　　“你——”
　　申漾敲门，不待回应，推门而入。
　　骆骁呛呛闭嘴，这情形实在尴尬。尤其是在他刚刚以病人家属的身份和主治医生那么诚恳的认真的深入的讨论过关于林溪的治疗问题之后，立刻被撞见当事人根本不接受的他作为家属的事实。
　　林溪也看向门口。
　　看清楚来人后，林溪目瞪口呆，张口结舌！转而他拉起被子，将自己盖了个严实，假装没看到来人。
　　“……”果然！申漾打了个手势，示意骆骁无需再刺激林溪，径自走到病床边。然而他还没开口，林溪已经抗拒起来：“你也走！”
　　“这里是医院。”
　　“你不走，我走！！！！”
　　“走啊！！！！！！”
　　“……”申漾听着歇斯底里的喊叫，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追进来的张奕，点头示意用药，他接了她手中的托盘，让她靠后，虽然林溪伤得不轻，可他四肢能动，他担心她被误伤。
　　张奕看着疯魔的人，下意识扶了一下肚子，退出病房外，提醒道：“你小心。”
　　“我帮你。”骆骁上前一步。
　　“你们都走——”林溪持续大喊，引来不少围观的人，申漾回头看了一眼，抬手摘眼镜。
　　“！”张奕见此，伸手拉上病房的门，驱散聚集在门口的人群，背对病房站着。
　　申漾已经很久没有摘下眼镜，裸视病人了！
　　眨眼的功夫而已，病房里已经安静下来，张奕不由一叹，心里有些难言的悲伤。
　　申漾很优秀，从各个方面来看他都是完美的，相比之下，他眼睛上那点瑕疵简直微不足道，而那点瑕疵本身其实根本没什么，那是天生的，可是……不听话的病人们总会被他吓住，因为害怕而接受治疗。
　　屡试不爽。
　　这太伤人了。

　　“……”骆骁还在想怎么给申漾帮忙，可对方并不说要他怎么帮忙，骆骁正在无措，却看到申漾摘下眼镜。
　　“！”怪人。
　　然而更奇怪的是，林溪居然安静下来了！
　　不，与其说是安静，不如说是受惊，他愣愣的看着申漾不再挣扎，任由他给他注射！然后阖上眼睛，林溪安静下来了。
　　“？？？”骆骁看着转身就走的申漾，跟着问了一声：“好了？”
　　“我先回办公室。”申漾对张奕说。
　　“余下的我来，”张奕在申漾的背上轻轻拍了一下，道：“你放心。”
　　“谢谢。”
　　“……”这是什么意思？他没看到我吗？骆骁惊疑不定，万分不解这到底是怎么了？他跟在申漾身后，几次三番想开口问问他是怎么让林溪安静下来的，又生怕这是什么不能被外人知道的秘密，思量再三，他没敢问。
　　“我……”
　　“抱歉，吓到你了。”快走到办公室门口时，申漾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忽然回头，冲骆骁温和一笑，柔声道：“对不起啊。”
　　“！”骆骁怔，这也太温柔了，若不是经常看到殷宁顶着这样的面具对待别人，骆骁确定自己肯定会被这样的表象欺骗，认为他真的在温柔的安慰受惊的自己，而不是在不耐烦的隐忍不发。
　　难道……骆骁想了想，噗嗤一笑，提醒道：“申先生，我是骆骁啊。”
　　我不是你的病人，你也没有吓到我。
　　“……”
　　“他这样……我今天还是先回去好了，”骆骁没敢像张奕那样碰触眼前这个申漾，只指了一下病房方向，道：“林溪的事，有劳你费心。再见。”
　　“明天在家吗？”申漾当即换了张笑脸，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并忽然说起毫不相干的话题，问：“你们家的茶几在哪儿买的？”
　　“茶几？”骆骁不明所以，茶几怎么了？不过他倒是越发觉出申漾的情况不太对！
　　很不对劲儿啊！
　　进出病房前后这短短的时间里，他像是变了个人，从岸边的挺拔的青杨树变成湖面上飘忽不定的鱼漂。
　　骆骁应道：“我回去问问他，家里的事都是殷宁做主，我问清楚了给你打电话，可以吗？”
　　“好。”
　　骆骁快步走向电梯，回头看时，申漾还怔怔的站在办公室门口，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样。
　　这太奇怪了！
　　他心事重重的走了。
　　这事得跟殷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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