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个恋爱，可好？

　　二十八、是否和我一样

　　他忽然不争了，虽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可他不和他争责任了，只把头枕在申漾的肩膀上，依恋的靠着他，轻声道：“我……你明天别出门了好吗？我考完试以后得出一趟远门……你……我会想你的……”
　　去哪里？去多久？跟谁去？去做什么？……
　　申漾有一肚子问题，却一个也说不出口。
　　他要出远门了，那他还气什么呢？
　　他不气了。
　　“好。”申漾环着袁华两人抱在一起，应了他的要求。
　　谁都不气了，不气他，也不气自己。以后再发现自己做的不好不对，及时改正比争着担责任的强。

　　两人像连体人一样，在家过了个足不出户的周日，那些各怀心思的隔阂与不安，在紧密相连中消失不见，到周一时，两人又好得如胶似漆，谁也离不得谁。
　　送袁华去学校期末考试后，申漾看着时间，去殷佬处坐了坐，心不在焉的和老爷子说了会儿话，殷佬也看出他心有旁骛，看着时间找了个借口让他按时离开，打趣得申漾不好意思看老爷子。
　　转眼到周三，申漾早早到X大门口等着袁华考完上午两科后一起吃午饭，然后……下午那一科是袁华这学期的最后一科，考完以后他就可以放假了，也就是说他马上要走了。
　　他将有相当一段日子，见不到他。
　　想到这里，不由申漾轻轻松了口气。
　　“……”
　　意识到自己在想到袁华出门，他们将有段日子不会再见时，自己居然觉得轻松了，申漾不由怔住了。
　　累吗？
　　难道自己已经对两人之间的关系感到疲劳了？
　　申漾惶惶不明。
　　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他发现居然没有任何文献可疑用来参考对照。坐在车里回想这几天的日子，他忽然觉得荒唐。虽然甜蜜蜜暖呼呼的，可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没有看书，没有写论文，没有见任何病人。
　　他……
　　居然玩物丧志，沉溺于情爱之中了！
　　这……
　　这肯定不是袁华的错，申漾对自己说。
　　这只能是自己的错，是自己没有管理好自己，是自己约了周日又约午饭，下午回家后，两人还要一起在床上躺一躺，到点了他送袁华回宿舍，周二和周一一样，周三他又来重复这样的日子了。
　　虽然这感觉很像日复一日的生活，很像寻常人家的日子，可是……
　　这不对吧？
　　申漾心里直打鼓。
　　这不对。
　　就算是寻常人家的日子，也不该过得没有自己。申漾恍然发现，这几天的自己，根本不是自己。
　　这是谁？
　　他不知道。
　　然而这一刻他确定，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哥哥？”袁华在车外轻敲车窗，唤回出神的申漾，道：“咱们今天吃什么？”
　　“……砂锅面。”申漾说着下车，两人一起往X大门口的城中村里那家名声在外的砂锅面走。
　　“？”袁华略古怪，不时偷偷看申漾，他总觉得今天的申漾跟前两天不同，可他说不出哪里不同，难道是自己想太多了？
　　“哥哥，你怎么了？”
　　“没什么。”申漾浅浅的冲袁华笑，一如往常，戏道：“你小子，成天乱想些什么呢！”
　　“嘿嘿！”见他恢复常态，袁华嘿嘿直笑，贴着申漾，两人胳膊挨着胳膊一起去吃一碗腿挨着腿，头顶着头的暖心砂锅面。挨着彼此时，二人都不由想起最初一起来吃这碗面时的情形，袁华噗嗤笑了，在桌子下用自己双脚捧着申漾的，笑嘻嘻的看他。
　　“你呀！”申漾也是一笑，把自己碗里的鹌鹑蛋夹给袁华，道：“细算起来，咱俩在一起也才一个月。”
　　他下山回来也才两个半月。可这两个半月对于申漾而言，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他隐隐有些恐慌感。
　　“可我觉得我们已经在一起很久了，很久很久了！”袁华夸张的比划了一下“很久”，道：“就像我们日日都是这样过的一样。”
　　“你欢喜吗？”
　　“嗯。”袁华想了想，点头，道：“我总能看到你，看到你我就高兴。哥哥，咱们现在这样，我真喜欢啊！”
　　“你高兴就好。”
　　“……”这话听着怪怪的，袁华下意识看申漾，见他并没有任何不一样的地方，强按下心中的异样，咧着嘴对他笑。

　　袁华最后一科考得……怎么说呢，袁华觉得自己考得不怎么样，他总是在想申漾，想他中午说的话。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奇怪，这几天他们一直处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变了呢？虽然真让他说申漾哪里变了，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其实申漾看起来和以前一样，这个“变了”只是他的感觉，是一种类似于经验的没有任何实际证据的模棱两可的感觉，一种类似于本能的感觉，虽然这感觉没有证据，稍瞬即逝，可他就是知道，他变了。
　　到底为什么呢？他百思不得其解，他本就没有想明白过申漾在想什么！
　　关于这一点，袁华十分苦恼。不是他不换位思考，而是换位了他也不知道申漾会想什么。就算他问了，他也不会告诉他。每次都是这样，他发现异样，问他，而他只给出些模棱两可的回答，实际上已经在心里做出某种决定。
　　哥哥实在是太聪明了，袁华暗道，也太通透理智了，所以他身上总少了些人气，他们之间也总是少了些恋人的热情。无论他怎么黏着他，他却始终保持着距离感。即便他们已经这么亲近，不可能更亲近了，可他始终觉得他们之间隔着什么，像是与生俱来的，不可逾越的鸿沟。
　　他说不清楚那是什么，然而越是亲密接触，他越是觉得他遥远，即便剥去所有的伪装，他们坦诚相待，他依旧看不清楚他在想什么，弄不明白他的心思。这些天以来他一直在想，想自己为什么总是在不安，然而无论按照学长们的意见和建议反思反省多少遍，他依旧想不通。
　　就像刚刚，明明在考试，他却因为他中午随口说出的一句话而心神不定，根本无法认真答题。
　　心神不宁的根本当然还是因为他不安。关于这一点袁华很清楚，自己就是这么不安。
　　可他到底怎么了呢？
　　发生什么事了？

　　“哥哥……”袁华推着购物车，轻轻唤了一声。两人离开学校后，一起来家附近的超市买菜，申漾又走神了。
　　“？”申漾被唤回神，慢下脚步，笑笑的看着袁华，道：“吃什么你做主，我只会吃，不会做……要不我学着做？”
　　“你做饭？不要！”一听申漾说要学做饭，袁华立刻摇头，否定道：“我做给你吃，你喜欢吃什么我就给你做什么，你等着吃就行了！”
　　“……”申漾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不置可否，转而指着冰柜，道：“今天的马面鱼不错，用蒜蓉焖一个吧。”
　　“好嘞！”袁华喜滋滋的拎了两头蒜，挑了六条鱼，又捡了几根广东菜心，拉着申漾往外走。
　　回到家里后，二人各自换了宽松的常服，袁华撸着汗衫袖子在厨房里忙活，申漾斜斜的靠在厨房门口，看着他忙碌。
　　在申漾身上略显得宽松的汗衫，在袁华身上刚刚好，宽阔有力的后背将汗衫上的蓄势待发的牧绅一撑平，隐约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他卷着短袖，露出坚实的肱二头肌，脖子上挂着围裙，背后的固定绳像一条绊脚线缠在阿牧的脚上，让他不得自由行动。
　　看着这样的后背，申漾恍然，虽然是同款同号同底的汗衫，他们喜欢的各不相同，就算两人穿同一件汗衫，也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感觉。就像眼前这件，申漾自问穿不出这样的野性。
　　没错，就是野性。这是袁华骨子里的不羁，就算被缠住双脚，依旧野性十足。

　　其实这几天他们都是这样相处，袁华做饭，申漾看着，等饭做好了以后，两人一起吃饭，饭后袁华收拾碗筷清洁，申漾依旧看着，等他把厨房收拾好了，两人一起去浴室收拾彼此，然后上床。
　　简单到不能更简单的日子，袁华说很喜欢，申漾却深深觉得怀疑人生。
　　他是否和我一样？
　　申漾看着阿牧脚上的那道碍事碍眼的绳索自问，他是否也和我一样，觉得活得不像自己，对这段关系感到束手束脚呢？
　　袁华哼着一首欢快的小曲儿，将蒸好的鱼出锅。
　　申漾这才确定，他并没有和他一样的束缚感觉。
　　袁华是真的很喜欢他们现在这样的相处模式与生活。如他所言，他要跟他谈恋爱，跟他过日子，给他做饭，而他确实做到了。他们在谈恋爱，日子过得像老俩口，他每天最快乐的事就是给他做饭，跟他一起吃饭，似乎生活对于袁华而言就是做饭吃饭洗碗上床。
　　可这些对于申漾而言都是可有可无的。
　　原来他们之间的距离不是年龄，而是观念和想法根本不同。申漾叹，原来不懂得“自由之路”的人，竟然可以活得如此可怖。
　　袁华拿着筷子，从锅里夹出一小块鱼肉，一手虚托着防止掉地，小心翼翼的送到厨房门口。见此，申漾探身张开嘴，品着味道颔首道：“好吃。”
　　“嘿嘿！”袁华得意的回灶台前，申漾意犹未尽的看着他，确实好吃，他还想吃。
　　袁华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不出片刻，他又回来了，筷头上又是一块鱼肉。
　　“啊——”
　　申漾笑，张开嘴，含住那块鱼肉，然而这一回，他还没来得及尝出味道，袁华呼的靠近，从他嘴里卷走那块白嫩的鱼肉。
　　“你——”
　　“果然好吃。”袁华佯装看不到申漾害羞，乐颠颠的转身炒菜心。
　　“……”
　　其实不懂的“自由之路”真的没关系，申漾对自己说。他看上袁华的时候他还是个在网上打群架的混子，他本来就是个胸无大志，没有什么追求与责任感的年轻人。对于袁华而言，向来都是“天大地大都不如他自己大”，所以他对于袁华的期望向来很简单，而申漾想要的日子也很简单：回家有热饭，床上有个人，而不是呆滞傻笑的粉红豹。
　　袁华不是呆滞傻笑的粉红豹。申漾看着袁华的背影，几步走过去，从背后环着袁华的腰。没错，这是一个人，暖和的结实的男人，会给他做饭暖床的男人。
　　袁华略高一点，申漾的下巴正好放在他的肩膀上，和袁华一起看锅里滋啦乱蹦的油点子。现在也有热饭可以吃，这应该就是自己想要的日子，申漾想。
　　可现在的日子却不是他想要的日子。
　　他想要的日子里，应该有自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不停的等袁华，等袁华放学，等袁华做饭，等袁华洗碗，等明天再见袁华……似乎除了吃饭上床外，他只有等袁华这一件事可以做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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