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个恋爱，可好？

　　二十二、寂寞的时候

　　“……”袁华一个人窝在沙发上，突然而至的九四中学的老情敌，带来的是突然而至的过去。
　　想起从前，袁华更觉孤独寂寞冷了。
　　老师……
　　哥哥……
　　寻常的他根本不会想这些，更不会拿哥哥和老师做比较，然而这一天不太寻常。
　　太不寻常了。
　　以至于他自己都说不清楚自己连问都不问老师一声，究竟是害怕被表哥打，还是害怕知道老师真的跟表哥在一起。
　　他也说不清楚自己成天见儿的只想哥哥，究竟是爱的心里眼里都只有哥哥，还是……在回避一个事实。
　　他不能再找老师的事实。

　　“咚咚咚”
　　又有人敲门。
　　“谁啊！”袁华郁闷，按理说不该有人来敲门才对。他爬起来开门，却看到席小东。
　　“小学长？”
　　“嗯，是我。”席小东一本正经道：“我哥说，可以让你带我出去玩，走吧。”
　　“……”我不想出去玩。袁华险些脱口而出，然而看着席小东一脸天真的期待，他不好反驳。何况他还是学长，虽然这个学长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他背后有人，那个人叫白平云。
　　这就不能不当回事了。
　　袁华只得换了身衣裳，从柜子里翻出申漾的绒线帽子，拿着申漾的车钥匙，跟席小东一起出门。
　　然而，虽说是席小东说要出去玩的，他却没有任何目的地，也没有什么真正想玩的。确切的说，席小东根本不知道外面可以玩什么。袁华开着车在市中心兜了好几圈，实在无处可去，他们一起看电影好像也很奇怪，关键是怕被学长知道了打他一顿。
　　又一次从南大街路过时，袁华忽然拐弯，把车开进一栋格外与众不同的欧风建筑。
　　“这是哪儿啊？”
　　“……”袁华并不回答，只带着席小东走上阶梯，走过旋转门进入金碧辉煌的大厅。
　　五年过去了，没想到这里还是这么烂俗。
　　袁华暗咒了一声，熟门熟路的上了二楼，刷卡进入展厅。
　　“！”席小东愣了！
　　“原来是画展！”席小东喜道：“正好，我还没看过画展呢！”
　　“嗯。”袁华缓缓入内，看着熟悉的一切。
　　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像当年一样，仿佛什么都没有变过。
　　袁华站在入口处，感慨万千。打开五年没开的灯，他点开音箱。
　　依旧轻柔的女声从展厅四角的音箱里传出，发出嗡鸣声。
　　“……爱上一朵花就陪他去绽放
　　爱上一个人就伴着他成长
　　每个人都是会凋零绽放的花
　　请留下，最美的刹那……”
　　所有的一切都和原来一样。

　　“老师……”
　　袁华站在那张属于他的韩斐自画像前，看着那双浅得如同不存在的眼眸，久久挪不开脚步。
　　其实老师和哥哥一点都不像，除了都学霸，都没有童年，性子里都有点长不大……袁华想着，不由笑了一下，老师的笑容里总有一抹难以遮掩的忧愁，哥哥的笑容却像太阳，有的时候像春天的太阳，明媚又疏离，有的时候像夏天的太阳，炙热火焰，有的时候像秋天的太阳，高高在上，有的时候像冬天的太阳，遥远而温暖。
　　申漾连坏笑的时候都是颗调皮嬉戏着蹦出云层的小太阳。
　　“？”席小东看着发呆傻笑的袁华，一阵狐疑。认真看过展厅里每一幅油画后，他的目光落在那张巨大的毕业照上，感慨万千道：“画得真好啊！”
　　“对吧，他们都说，老师特别有灵性。”袁华回神，道：“他是个非常有才华的人。”
　　“老师……就是你提起过的那个老师？”席小东好奇道：“说来听听。”
　　“老师就是我说过的……那个高新国际的穷学生。”袁华道：“和哥哥一样，他也是一个拒绝X大的人。只是他拒绝X大的原因是……因为连一半学费他都付不起。”
　　“……”席小东心里一阵疼，叹道：“难怪你那天会那么说呢。”
　　“我喜欢他，心疼他，欣赏他，我以为那就是爱情，可哥哥对我说，那不是。”他们都说那不是爱情。袁华忽然一叹，道：“算了，不想了。”
　　“想起来还是会心疼，对吧？”
　　“……”袁华避而不答，叹道：“我十几岁，好不容易涨了点脑子，就像终于情窦初开了，然而刚刚知道这或许是喜欢，是爱情，我就失恋了。”
　　席小东同情的拍了拍袁华的肩膀，不再打扰他缅怀过去。
　　初恋是别人什么的，他不懂，他从一开始就只有白平云一个人，也只爱那一个人。

　　“小学长……”不一会儿，袁华又主动找过去，在第二展厅里喊住席小东。
　　“你想找人说话？”席小东驻步，看着面前这一幅占了大半面墙的《玉兰芳菲》，一股震撼之感油然而生，真的是很有灵性作品。
　　他甚至不敢大声说话，只轻轻道：“你说吧，我听着呢。”
　　“这一幅，是我高考完的第二天，我们在X大画的。”
　　“直击心灵。”
　　“后来……再后来他生病了，住进医院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他，”想起当年，袁华回避般捂住脸。再取下双手时，袁华已经恢复常态，道：“是哥哥……后来我才知道老师在医院里，他病得很严重，哥哥在找病人家属。”
　　“原来你和小漾儿是这么认识的。”席小东道：“老师是病人，他是主治医生，你是病人家属？”
　　“嗯，我们就是这么认识的。头一回见他的时候，就在他的门诊室里。那时候一医院还没有九层，我进去的时候，他穿着一身白衣裳，带着帽子，特别严肃，看起来又凶又平易近人。他说，原来你就是九四中学高三七班袁华？”
　　袁华说着，怀念的笑了，这么看来，就像哥哥一直关注着他一样，他喜滋滋道：“见我点头，他就拿出一堆单子叫我签字。可我要签的时候，他又问我，你能签吗？他还以为我未成年呢！其实我当时已经十九了！他这一点真没变，我们再次遇上的时候，他还是白衣白帽，还是叫我签字。虽然他用口罩遮住半张脸，可我一眼就认出他了！”
　　“小漾儿没童年，是个小孩儿性子，”席小东想像了一下当时的场景，打趣的看着袁华，道：“可他寻常时候防备心又特别重。难得你刚见他就看到他发傻！”
　　“嗯，哥哥特别好，那时候他知道我心情不好，就每天都听我说话，虽然我说来说去只说老师，他却不嫌我烦，每次都认真的听我说。我家……反正除了他没人理我，所以我天天都去他宿舍找他。那时候他就住一楼，他就没换过宿舍，我刚回来的时候还骗我说他搬了呢！”袁华越说越高兴，申漾确实一直在等他，所以连宿舍都没换过，一直等他回来找他呢！
　　他道：“我怕他不开门，就敲窗户。现在想想，敲男人的窗户好像很奇怪，亏得他没把我当怪人抓！他脾气可好了，即便才值班回来刚睡下，也不生气，我敲他的窗户，就算他气得想打人，却不打我，特别好！”
　　“……小孩儿心性，性子其实很难捉摸，”席小东嘿嘿直笑，他无法理解这两个人为什么现在成了情侣。按照袁华这说法，他们的开头根本是冤孽，这小孩儿太闹心了！他敷衍道：“我想这世上大约就你一个人觉得他脾气可好了！”
　　其实在X大的食堂里，第一回见申漾他就知道他是个很有脾气的人，他的性子也绝对算不上好。申漾只是太善于伪装，也太习惯于微笑示人而已！所以他们成为朋友后，他才会问他，你什么时候做回自己。
　　不过，袁华显然不会听他说这些，也不会关注这些事。席小东想了想，很识趣的并不说自己对申漾的第一印象。
　　“反正哥哥什么都好！他那时候跟现在没什么差别，好像一直没变，二十五岁的时候就是这样，三十岁了他还是这样。”袁华絮絮叨叨的又说了一大堆，他自己都没发现说起申漾的时候，话特别多，嘴角也不由自己的使劲儿往上飘。
　　席小东看着他，但笑不语，暗道他说起哥哥和说起老师时表情动作语言完全不同，无论原来是不是爱情，现在却很明显。
　　他的心里眼里都只有申漾。
　　他的爱情是申漾。

　　“可是……当我……我睁开眼睛看到一片荒芜时，只想哭，”袁华苦笑，什么想哭，他当时真的哭了，哭天抢地，他痛不欲生！
　　“那地方叫天天不灵喊地地不应的……”
　　他连自己怎么被送走的都不知道，他只记得自己拿了高考成绩，兴高采烈的回家，还想着第二天早点起来，去对医生说自己考上了，然而睁开眼睛时，他已经在西北的戈壁滩了。
　　“好在你回来了，小漾儿也还在。”怪可怜的，席小东同情道。
　　“嗯。小学长，哥哥说他找了我五年，五年呢！我……”想起申漾对自己说过的话，袁华感慨不已，喃喃道：“原来这些年，他一直在等我。”
　　“你很感动？”
　　“当然感动，可是我……我也觉得愧疚，怕我不配。”
　　“因为……老师？”
　　“……”一语道破，袁华略尴尬，道：“我爱哥哥，我不能没有他。可他每天……他总是有很多比我更重要的事，我……小学长，我寂寞。”
　　“寂寞的时候才会想老师？”
　　“……”又一语中的！袁华难掩尴尬，自责道：“这样不对，对吧。我也觉得这样不好。其实我很久没有想起老师了，跟哥哥在一起时，我根本不会想起老师。可是今天金成来了，就是高中的时候跟我抢老师的那个女孩，哥哥又很忙……”
　　“……”席小东轻轻叹了一气，道：“我已经不知道你究竟想说什么了。你似乎有很多理由。”
　　“我不认为你想起老师是什么不对的事，可你背着小漾儿想老师，还……”席小东想了想，发现自己不知道应该怎么描述眼下的情况，袁华不仅背着申漾想“初恋”，还来看望属于他们的回忆，并……在他和老师的记忆里寻找申漾的影子。
　　他真的不懂他。
　　“学弟，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席小东道：“因为寂寞而思念另一个人……我觉得你这样不好。这感觉就像你只是需要一个人陪伴，无论是不是小漾儿都无所谓一样。”
　　“我爱哥哥。”袁华忽的喊了一声，见席小东不赞成的看自己，他痛苦道：“我爱他，是真的爱他。可我也是真的在寂寞。我害怕，我总是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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