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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阙（5）
〖五十四阙〗
※你可曾看见她在夜里抱住双肩
风吹起她薄薄的衣衫
握住她在风中冰冷的指尖
依然不能把她的心点燃
只有你才是她唯一的思念
心事被忧伤浸透一层层漫开
月色中她曾依稀美丽的脸
距离遮不住千山万水的视线
只要有你的声音停留在耳畔
风起了吹不开她浓浓的思念
风起了吹不开她无尽的想念
花一样的年华在等待中变淡
你还是他心中浪漫的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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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剑呢？
剑仙看着他执剑欲起，竟然仍是纹风不动。
我剑下不杀手无寸铁之人，即使是你。巨阙冷冷道。
谁说我的手不是剑呢？
锦帆剑仙竖起了两只手掌，使的俨然便是剑式。
如此甚好。
巨阙大喝一声，光剑抡起。
刹那间光芒大盛，光剑变成一个闪烁吞吐的光球将两个包围起来，周转赶过来观战的人本来都已刀剑在手，意图在剑仙落败时上前将巨阙乱刀分尸，可是此时都傻了眼。
那个光球，如此灼目，根本就不能看，如何分辩剑仙与巨阙呢？
他们之中只有极少数人听说过光剑的传闻，不想此日果真看到，便多了一些对奇迹的相信，后来也成为不世高手，那是后话。
光球转动，两人手上都无实剑，光剑中心竟然传来金铁交鸣的声音。
叮叮铛铛，铿铿锵锵。
这已经不似一场对决，而是一种神迹。
观战的剑手们竟然不觉都松开了手中的剑，仰起头来看。
跟光球中的人相比，他们的剑连废铁都算不上，哪里还敢称利器。
光球仍在旋动，不过却越来越慢，已经能依稀看到光剑的轮廓。
众人不禁瞪大了眼睛。
突然，一缕鲜红从光球中飞出，在空中滑出一道红色的虹。
呀！
一声凄厉的长呼，光剑消失。
众人凝目向场中看去。
只见巨阙表情麻木地站在场中，手中光剑已经不见，只有那挥出的手还保留着全力拚斗的姿势。
他手之所指，剑仙卧在地上，胸上多了一个透明的孔，竟然没鲜血流出，仿佛光剑的灼热在重创他的同时又将他的肌肤修复。
鲜血是从剑仙的嘴里喷出来的。
他原本金色的脸上此时白得发青，片刻之前的神丰玉貌也已不再，卧在地上的不过是一个满脸皱纹神情委顿的老人。
曾经的剑仙，光华不可仰视，一朝抵死尘埃。
巨阙觉得心中丝毫没有得胜的喜悦，只有悲凉，一股难言的悲凉。
他在剑仙的目光中看到自己。
剑仙就是他的未来吗？
他已经战胜了天下第一，不可战胜的锦帆剑仙，现在，他才是那个高不可攀的天下第一剑。
他终于做到了几十年梦寐以求的那个辉煌的梦。
是什么感觉？
幸福？满足？
可是似乎都不是。
以前他为剑而活，现在剑已圆满，他应该为何而活。
本来他是要与阑珊再次归隐江湖。
可是现在，追杀他的人已经倒在他剑下，现在连归隐的必要都不存在。
原来成功的感觉就是如此吗？只是比死好一点？！
巨阙的心中充满空落。
而且他是战胜了他吗？
这秘密只会有他一个人知道。
他无法面对这秘密。
事实上众人看着那个光球转呀转。
巨阙其实一剑都没出。
光球吞吐不过是他在拭探。
而剑仙一直在防守，根本就没有出招。
直到他胜，他死。
对决的本能在于，只要他一招争先，便断不能将这先机让出，于是他的光剑没有给剑仙留一分余地。
可是剑仙似乎也没有做任何反击的打算。
他似乎是要后发致人。
可是战机稍瞬即逝。
已经到了此间，便不能有其他想法。
于是巨阙仿佛听到了天地间潇潇的声音，发出了他旷古绝今的必杀一剑。
只一剑。
剑仙便中剑吐血倒地。
一点都不复杂，似乎也谈不上惊险。
巨阙甚至不能确定是不是剑仙一意求死。
再或者，如果剑仙年轻20岁，他这一剑能杀死他吗？他不是占了年龄的优势？！
茫然注视着倒在地上，就要死去的曾经的剑仙，他感觉茫茫世界不过是他一人的存在。
你不用自责，我的确是躲不过那一剑。
剑仙挣扎着说出这句话，已经又吐了三口鲜血。
你……你还记得李寻欢与上官金虹最后的决战吗？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
上官金虹本来有许多机会致李寻欢于死地。
但是他一直没有出手。
因为他心里在赌一件事。
赌李寻欢那例不虚发的小李神刀是不是真的例不虚发。
赌他自己是不是能接李寻欢一刀，破了那例不虚发的神话。
于是他一直被动，他没有躲过 ，他便死了。
其实他赌的也不是能不能接李寻欢的一刀，而是在赌人心。
为什么他排名在李寻欢之上，而李寻欢却远比他受人尊敬，受人欢迎。
他总觉得自己任何方面都要强过李寻欢，才是应该。
他不过是与自己的执念赌斗，代价是生死。
可是这也是他唯一的途径。
否则即使他不死，也会一直活在李寻欢的阴影之中。
剑仙凝聚残存的真气，慢慢说出以上不算短的话。
嘴角已经是鲜血淋漓。
其实上官金虹的武功和李寻欢在伯仲之间，谁都不占多少优势。
谁能放手一搏，赢的机会便大许多。
上官金虹背着之么重的思想包袱与李寻欢决斗，不败才是奇怪。
剑仙的话已经类似于一种呓语。可是巨阙一直在认真地听。
所以，上官金虹就是败了，他是败给了自己，不管怎样败就是败，所以我也是败了。
如此也好，便无需终日活在恐惧里。
恐惧？！
难道天下第一的锦帆剑仙也会有恐惧？
是的，恐惧会不会突然有一天再也不会使剑，恐惧会不会有一天有一个极厉害的剑客前来，而自己会落败，那是至为孤独的恐惧。
因为这种恐惧不能与任何人分担，只能日夜面对自己的拷问。
可是自己的剑术却已经到底，很难再突破。
你会明白我在说什么。
是的，巨阙的确明白。
所以死在你剑下也是好的。瓦罐不免井上破，将军总在阵上亡，能死在剑下，是剑客的一种归宿。
若有来生，再与你对决。
说完这最后一句，剑仙溘然而逝。
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思考的仍然只是剑。
他的一生为剑而生，为剑而死，为剑而荣光，为剑而孤独。
或者，他本身，就是一柄剑。
或者，到了该走的时候了。
巨阙回过头来，看到一个小女孩挤过层层剑手，向他奔来。
是阑珊。
他看着她一路奔来，跌跌撞撞，眼睛竟然只是望向他一人。
似乎其他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忽略。
仿佛她便是那扑火的飞蛾，眼里只看到炽热的光明，顾不及那焚身的痛，一如她用没有任何防护手臂去推开剑手们的剑，鲜血直流。
亦不管重重跌在地上，仿佛全无重量，只停顿片刻便又爬起来。
是向他的方向。
直到她来到他的身边，终于委顿在地，却仍是抱住他的小腿，用脸贴在上面。
她仰起脸来看他。
他看到她眼睛里汹涌而出的大颗泪水，一颗接着一颗向外涌，仿佛是止不住。
她的眼睛里满是担心、害怕，直到她抱紧他，才有一丝欣慰。
她哽咽着说出的第一句话是：我害怕再也见不着你。
此时不过是他们见的第4次面。
可是有时候时间的意义也不是不可以突破。
正如此刻她看到自己对他深可及骨的爱恋。
她满足地扑在他的脚下，抱住他的沾满尘埃的小腿，把自己完全交付给他，等待他把她抱起来，怜惜地帮她擦干泪水，把她紧紧抱在怀里，说一些即使不能实现但是也能让她此刻感动的天荒地老的誓言。
甚至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比如说，虽然你此时全身鲜血，脸上沾满尘埃，但是你仍然是天下最最美丽的女人。
或者说，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你担心害怕了。再也不会让你如此狼狈，再也不会让你沾惹尘埃，那样我的心会很痛。
她期待着，在这一刻她是如此孤弱，知道自己是那么需要这个男人。
可是她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哪怕只是谎言或者幻觉都可以。
滚。
男人的脸转向一边，口中吐出的竟是依稀那个最直接通常又最有效的驱逐的语式。
并不需要任何解释，没有折衷，没有余地，如此直接了断：
滚。
尘埃中的女子料想不及，被突然而至的打击惊地全身颤栗。
什么，你说什么？
她怀疑自己得了幻听，不甘心地重复问出声来。
滚。
阑珊不哭了，挣扎着站起来，强抑着全身的颤栗，微微伸出一只手来，想去抚摸男子的脸。
阙，你是怎么了？你不认识我了吗？
滚。
你真的怎么了？你别这样，我怕，我害怕。
阑珊不相信地瞪大了双眼，抬起双臂捂住耳朵，仿佛晴天霹雳随时可以从男人的薄薄的唇中吐出来，将她炸得粉骨碎身。
而她所能想到的保护自己的方式不过是这样恐惧地瞪大眼睛，却仍然看不到危险来自于何方，捂住了双耳，却明知那是徒然。
不，不要。
阑珊失控般向前走了一步，想要将男子抱住。
可是武艺高绝的男子身形不动，就可以让她的手触空，仿佛他是来自异国的佛尊，手眼千变，会空遁之术。
于是她便知，如果他不想，她没有任何途径能够接近他。
这个男人，在一瞬间换了一个人，早已不是昨晚与自己赤体相拥的那个男人，即使是，如果他否认，或者决定不要她，那就是不是。
阑珊终于明白这是注定的结局，因为他早已做出了决定，他没有给她选择的余地。
你欺负人！
左右不过只能说出这样软弱的诘问，又能怎样?
见到他安然无恙的大喜与不期而至的抛弃之间的落差太多巨大，仿佛是一场惊梦，一个玩笑。
阑珊觉得身子一软，便委顿在地。
此时眼里已经无泪可流，口中呢喃的仍然是那句：
你欺负人！
这少女与情郎逗嘴时常说的话，在此刻说出来，昭显的是茫然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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