桀骜难驯

　　池柠也笑了。

　　她笑的时候不多，至少在他面前不多，这一笑使他恍了神。

　　冰雪初融的笑意伴随着拒绝。

　　“不。”

　　“啊呀，真无情。”他挡在她面前，似嗔似叹，神情带几分慵懒，眼神却难掩失望。

　　一早就知道，池柠就是块硬骨头，啃不动。
　　但他偏要去碰，牙碎了也得要啃上两口不可。

　　之前路旁的几个女生不知不觉离他们近了几步，其中一个似乎是被同伴们推出来，径直走到两人身边。

　　女生戴着眼镜腼腆道：“帅……帅哥，能要个微，微信吗？”

　　要放平常，秦桉都懒得理，可现在他偏来者不拒般摸出手机随手点开二维码任人扫，一副花花公子的调调，余光却瞄着身前的池柠。

　　池柠敛了笑，脚步微挪着错开他，继续往前。

　　与他擦身而过的风携着冷香，刺得他心口发麻。

　　她迎着阳光，身姿亭亭，不疾不徐，离他越来越远。

　　背影坦荡，连影子都孤傲。

　　她有自己的世界，和他完全不一样。

　　秦桉有时甚至在想，她是不是适合归隐山林……

　　几个女生见他不排斥，欢快凑上来排队扫他二维码，第二个人还没扫完，就见那只好看的手一收，捏着手机快步朝着前面那位美女追。

　　女生们在原地互相望了望，纷纷寄希望于第一个扫码成功的姐妹。

　　幸运儿激动不已地看着手机，满心欢喜等待验证消息，花痴道：“真的好帅哦！近看我差点晕过去……”

　　小县城地方不大，特别出挑好看的年轻人也不常见，今天遇上这么个极品，都感觉费了老大力气。

　　“不过那女的也好漂亮呀，素颜都这么能打。”

　　有人附和点头评价：“真~白到发光，仙儿一样，就是太高冷了感觉。”

　　这年头，不光男的喜欢看美女，女的更喜欢看，纯粹出于对美的一种向往和欣赏。

　　秦桉三两步追上去，再次跟池柠并肩走，盯着她侧脸问：“生气了？”

　　池柠不答话，他便问个没完。

　　“是不是感觉心里有点堵？”
　　“有没有不想跟我说话？”
　　“觉得我这人有点随便？”

　　“啊哦，你吃醋了。”他自我肯定一般下结论。

　　池柠：“自恋，幼稚。”

　　秦桉低头点了两下手机，献宝似的递到她眼前，“我拒绝了哦。”

　　池柠没看，脚也不停，继续往前。

　　秦桉也不管她心里到底怎么想，反正就是认定她吃醋了，嘴角小弧度翘起。

　　那得意的小模样落在旁人眼里或许是帅的，落在池柠眼里只是欠打。

　　池柠和秦桉走到院门口时，见外边花坛坐着个人，手肘分别搁在敞开的大腿上，撑着脸看蚂蚁搬食。

　　二十左右的模样，身材适中，小麦色皮肤，寸头。

　　似听见声音，他微微抬头，眼睛一亮。

　　“嘿，池柠！”

　　他热情朝她招手，方正的脸有些憨，笑起来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很白。

　　池柠走过去，“你怎么来了？”

　　他拎起放在花坛的水果，左手一大袋柑橘，右手一大袋梨，起身说：“家里的树今年结得多，姥姥让我给董婆婆送点过来。”

　　原本是叫他弟过来送，但他听说池柠回来了，就抢着代劳一趟。

　　刘旭看着面前走近的姑娘，脸不由些许泛红，眼神慌乱，不知道该往哪儿瞧。

　　秦桉在旁冷眼看着，鼻腔哼出一声。

　　刘旭这才反应过来，问：“这位是？”

　　“弟弟。”
　　“对象！”

　　两人同声。

　　池柠看秦桉一眼。
　　秦桉盯着刘旭。

　　长得很一般，一脸憨相，不太聪明的样子。
　　还矮，目测身高也就一米七出头。

　　又是只想吃天鹅肉的癞□□。

　　有些人怀什么鬼胎，一眼就能看穿。

　　刘旭不解地挠挠头。

　　池柠打开院门，让他俩进来，自己转身去厨房洗杯子泡热茶。

　　老太太没下桌，现在客厅就秦桉跟刘旭俩人。

　　秦桉冷声：“还看？”

　　刘旭一直目送池柠进厨房，闻声转头打量这个从开始就对他抱有敌意的少年。

　　少年坐在沙发扶手上，单脚支地，另只脚随意踩在小方凳上，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压迫感。

　　“她可看不上你这穷酸憨样。”少年扯出抹冷笑，不屑，轻蔑，看垃圾一样的眼神。

　　刘旭怎么着也是个二十出头的男人，被他这么一激，立刻涨红了脸：“你……”

　　“怎么，想干架啊？”秦桉抱臂，踩凳子的脚抬起又落下，上了年头的小木凳被他这一使劲“啪——”一声，钉子松动，一条凳子腿突然散架。

　　池柠端茶出来就看见这样一出。
　　茶盏搁茶几上，对着秦桉皱眉道：“你成心来拆家是吧？”

　　这根凳子从池柠小时候第一次来这里就在，一直留到现在。这么多年了奶奶还爱坐着它，木质表面光滑得像包了浆。

　　“柠柠，我……”他低低唤着她，语气怪可怜的。

　　他见池柠是真的有点生气了，按着依稀的记忆在茶几下的柜子里翻找榔头钉子补救，蹲在地上试图修凳子。

　　“他也不是故意的，”刘旭出声劝慰，“池柠你别怪他。”

　　秦桉：？

　　“毕竟年纪小，不懂事也能理解。”他又补充一句。

　　秦桉：？！

　　他咬牙切齿下颌线条锋锐要削人似的，强忍住气焰。
　　妈的，绿茶婊。

　　池柠没说话，刘旭就十分善解人意道：“这凳子他好像也不会修，要不我来吧？”

　　池柠看过去，秦桉本来在为这绿茶男的言行直泛恶心，稍一分心，锤钉子的榔头一下锤到手，疼得龇牙咧嘴。

　　池柠对刘旭道：“谢谢，麻烦你了。”

　　“哎呀，甭跟我客气。”刘旭不好意思嘿嘿一声，就去抢秦桉手里的活，“我来吧，弟弟。”

　　他笑得一脸憨相，秦桉恨得咬牙切齿，很想一锤子砸他脑门上，但他又不能，池柠在旁盯着。

　　他要真敢这么干，立马就被扫地出门，又是几年不理他。

　　刘旭接手榔头，敲敲打打十分熟练，嘴里还念念有词：“都是小事，千万别坏了姐弟情谊。”

　　秦桉算是知道，自己小看他了。

　　刘旭很快修好凳子，朝池柠笑道：“弟弟好像不喜欢我，那我今天先走了。”

　　池柠没有留客的习惯，点点头，抬脚就想送他出去。

　　刚要往前一步，手腕就被人拉住。力道有些沉，秦桉的表情已经趋近于阴沉，装都懒得装了。

　　刘旭见此道：“就别送了，董婆婆马上下桌了。”

　　他转个背挥手，走得潇洒落拓。

　　秦桉今天算是开了眼，在心里给他狠狠记上好几笔，准备寻个空上门收拾他。
　　跟他玩这些脏手段，恶心。

　　池柠坐在沙发上，端了盏茶吹了吹，“他要出了事，都算你头上。”

　　秦桉恨得牙痒痒，“他对你有意思，你看不出来？”

　　“我不瞎。”

　　“他心术不正！”

　　“你就正了？”池柠从水汽氤氲中看他。

　　秦桉生气，头撇在一边，像只被踩了尾巴炸毛又傲娇的猫。

　　池柠喝了口茶，也不管他，系了围裙进厨房。
　　该做晚饭了。

　　秦桉等她进厨房后才瞥了眼她刚碰过的茶杯，哼一声，抬手端起来，对着她刚喝过的地方也尝了口，意犹未尽地舔舔唇。

　　茶香馥郁，似乎还残留她唇齿间的香。

　　姑且就原谅她了。

　　他屁颠颠的跟进厨房，在旁看着她手脚麻利地切菜。

　　就算穿着老土到掉渣的碎花围裙，也能赏心悦目。

　　秦桉还在为刚被绿茶男摆一道又不能将人揍一顿而气闷，“他谁啊？你们以前见过啊？”

　　池柠切好菜装进盘子，“周围邻居家的，他姥姥跟奶奶关系不错。”

　　“让奶奶别跟人来往了，能教出这么婊的，多半有问题。”他恶毒道。

　　“谁是你奶奶？”池柠抬眼。

　　“你奶奶就是我奶奶。”他理直气壮与她对视。

　　池柠懒得跟他做无谓的口舌之争，认真洗刀，“他人什么样，我知道。”

　　“你知道个……”秦桉忍了忍，最后那个脏话没说出来。

　　池柠：“我又不蠢。”

　　秦桉咽不下刚才那口气，还在那愤愤编排着人。

　　池柠挂好刀，问了句：“刚砸到的手怎么样了？”

　　秦桉一愣，顿时委屈，“疼……”

　　他把手指递到池柠跟前，一副求安慰的模样。

　　池柠看了眼。他手生得修长好看，就左手那根食指头红红的，有点皮下淤血。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他以前被许老爷子扔到部队训练那段时间，受过的伤比这厉害多了。

　　但在池柠面前，他就忍不住。

　　池柠道：“有点皮下出血，等会给你点药，没多大事。”

　　秦桉腻着声撒娇：“要你给我抹~”

　　池柠指使他：“把菜板拿去洗了。”

　　这下得了甜头，秦桉听话得跟条狗似的，脚步都显欢快。

　　要是有尾巴，可能已经翘天上去了。

　　真好哄啊。

　　池柠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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