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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鱼
心里没事情挂着了，程芷娘这一觉睡得尤其舒坦，直到巳时过半才醒，她看着窗纸透进来的光，翻了个身又眯了一会儿，这被褥太软了，实在不想起身，真想就这么一直睡下去。
程芷娘虽然前世在药铺帮工从早忙到晚，什么活都肯干，有时候还要去山里采药，日子可谓一点也不清闲，但她骨子里其实是个很懒的人，要不是为了生计她是绝不会这么勤快的。
她一个小姑娘靠着父母留下的薄产根本撑不了几年，好不容易得了药铺的活计自然是争着表现好稳住这份工，外头那么多找工的小子掌柜没要，单把机会给了她，她就是再懒也不能跟自己的饭碗过不去。
但现在可不一样了，有银子傍身还有这么疼她的家人，程芷娘虽然才穿过来没几日，但也隐隐重温了前世曾经被父母关爱的感受，骨子里的懒散就怎么也压不住了，愣是跟温暖的被窝缠绵了许久，直到听见程浩在院子里第三次问他娘小姑姑怎么还没起床，这才依依不舍地从被子底下钻出来。
穿好衣裳后程芷娘推门出去，先在院子角落的水井边洗漱一番，神清气爽了才有功夫搭理旁边眼巴巴望着她的程浩。
“小姑姑，你说今天要去捉鱼的。”程浩期待地看着她。
“哦！对，是说过。”程芷娘这才想起这茬，爽快地道，“行，那小姑姑这就带你去捉鱼。”
“急什么。”朱雪兰端着两个碗从灶房里出来，“先把饭吃了再去。”
程芷娘也的确有些饿，便道：“那我先吃饭，对了大嫂，家里有没有竹篓子？最好是口小肚大的那种，要有就劳烦你找一个出来，我待会儿要用。”
“有的，你先吃饭，我去找。”朱雪兰转头就去了放杂物的棚子。
程芷娘坐在桌子边开始吃饭，馒头和粥都是热气腾腾的，想来朱雪兰一直替她温在锅里，她就着咸菜吃了一个大馒头一碗粥，正要收碗就被朱雪兰拦下了，
“我来吧，你带小浩玩儿去，他都念叨了一早上了。”
程芷娘顺从地道：“那就麻烦大嫂了。”
“一家人客气什么，出去玩的时候小心点，别掉水里了。”朱雪兰叮嘱道。
程芷娘就拎着竹篓牵着程浩出发了，她才刚回来两天，昨日出去办事回来没跟多少乡亲打照面，现在出门立时就有好多人明里暗里往她身上瞅，程芷娘感觉到别人的目光也不在意，有打招呼的她就回句好，并不多交谈，好在也没有遇上那种要强缠着她说话不放的。
两人来到溪边，看见有零星几个孩子拿着网兜试图捞鱼，不过目前看来没一个成功的，程芷娘牵着程浩沿小溪走了一段，程浩晃晃她的手问：“小姑姑，你什么时候开始捉鱼呀？”
“别急，小姑姑在找地方，今儿保你能吃上鱼。”程芷娘盯着溪水道。
程浩立刻就乖乖地不说话了，两人又走了一阵，程芷娘终于停住脚步，吩咐程浩道：“你去捡些石头过来，但小心别靠近溪水，就在岸上捡。”
“知道了小姑姑。”
看程浩去捡石头了，程芷娘把竹篓放到地上，挽起袖子也开始捡石头，把大大小小的石头垒在小溪里，姑侄俩同心协力，很快就叠出了两道八字形的小堤坝，程芷娘在堤坝下头留了个口子，靠上游的口子大，越往下越小，最下面只留一个跟竹篓口差不多大的口子，然后将那个竹篓安置在那儿，再用石板固定了一下。
程芷娘站起身揉揉酸麻的腿，对程浩说：“成了，咱们在旁边等一会儿就能捉到鱼了。”
程浩仰头看她：“是要等鱼自己游进去吗？”
“对啊，这样有鱼过来自己就会乖乖进去了，多省事儿。”程芷娘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过来坐着等。”
程浩盯着溪水不动：“我就在这儿看鱼。”
“随你，仔细别掉进水里就是了。”
程芷娘也不多管，双手撑在身后抬头看天，碧空白云，天气晴朗，偶有风吹过，倒也不太冷。
她好久没这么悠闲过了，整整八年都在为生计忙碌，突然闲下来程芷娘觉得还真不是普通的舒坦，啊，人为什么要干活呢？要是可以一直吃吃玩玩睡睡该多好？
陆铮从山里回来的时候远远就看见溪边的大石头上坐着个窈窕的姑娘，他脚下一顿正想绕道，身旁的小黑就嗖的一下蹿了过去，冲着那姑娘撒起欢来。
程芷娘本来在发呆，忽然就见个黑色的大家伙扑到眼前，一边用脑袋拱她一边使劲儿摇尾巴，她一乐，这不是前两天遇到过的大黑狗吗？
“又见面了。”
她揉揉大黑狗的脑袋，又抓了抓它的后颈，大黑狗一脸享受的样子，还从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一人一狗玩得起劲儿，程芷娘冷不丁一抬头就看见站在几丈外的男人，他腰上别了把弩，左肩扛着只狍子，正面无表情地朝这边看来。
他应当是刚从山上打猎回来，脸侧还有未洗净的血迹，衬得俊朗的五官多了些野性，前头的衣襟上也沾了些血，衣袖挽在手肘处，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肌肉线条流畅，看起来就很有力的样子。
程芷娘看得有些出神，陆铮的脸色就更加不好看了几分，沉声喊道：“小黑！”
还在跟程芷娘撒欢的小黑回过头冲主人摇摇尾巴，看见陆铮眼里的警告不由缩了缩脖子，依依不舍地往程芷娘手上蹭了蹭，一步三回头地往陆铮走去。
程芷娘直起腰对陆铮挥挥手，语气轻快地喊：“大兄弟，又是你啊，刚打猎回来？”
她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半点没有姑娘家独自面对成年男子的矜持，秀气的脸微微上扬，被阳光照得更显白净，一双杏仁眼儿半弯半挑地朝他看，左眼角一颗泪痣为这张脸平添了三分妩媚。
她也没站起来，就坐在大石头上跟他打招呼，明明挺直了腰板却有种懒洋洋的感觉，陆铮的眉头就又往下压了压，冲她略一点头就大步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程芷娘对着他的背影眯眼看了一阵，觉得这人还真挺有男人味儿的，那么大只狍子他一个人就能扛着走这么远，步子还这么稳，身体肯定不错。
人嘛都爱看美好的事物，程芷娘倒没带什么别的心思，只单纯以欣赏的态度多看了几眼，但陆铮就不这么想了，总觉得有道目光一直跟随自己，莫名使人不自在，他调整了一下狍子的位置，再次加快了脚步。
“小姑姑！我看见有鱼进去了！”
程芷娘才刚收回视线程浩就喊了起来，她走过去一看，果然有条鱼正顺着溪水往石头垒的洞口里钻，程浩兴奋地说：“刚才进去了一条！这是第二条了！”
随着他的话，这鱼就好像赶趟似的，一连来了三四条，全都乖乖顺着那个洞游进了竹篓里，在里面撞得竹篓子直晃，程芷娘看差不多了就把竹篓提起来，加上先前进去的一共有五条，两条大的，其余三条稍微小点儿，她满意地掂了掂竹篓，对程浩一挥手：“走，回家吃鱼去！”
程浩乐坏了，欢天喜地的跑在前面，一进院子就大声地喊：“爹！娘！小姑姑好厉害！抓了好多鱼回来！”
程康和程江刚从地里回来，正在擦汗喝水，程浩这么一嚷嚷把家里人全都喊出来了，乌秀秀走过来往竹篓里一瞅，顿时乐了：“哎哟，还真是，芷娘你怎么抓的？这么多条！”
她边说边去拿了个盆装上水：“来来，放里面。”
程芷娘把鱼放进去，乌秀秀数了数高兴地说：“有五条呢，拿三条烧着吃，再拿两条炖汤！”
程芷娘对怎么吃没意见，反正她又不挑嘴，那边程浩已经比手画脚把程芷娘怎么捉的鱼绘声绘色说了一遍，完了还着重感叹了一句：“小姑姑太厉害了，连爹和二叔都抓不到这么多鱼！”
其实这种法子程康和程江都知道，只是家里不缺肉吃，也没想过去逮鱼，此时听程浩这么一说，两人都不由沉默下来，朱雪兰的眼眶又红了，擦了擦眼睛道：“张家一定是不给小妹吃肉，小妹才迫不得已去抓鱼吃的。”
蹲在水盆边的程芷娘：“…………”
等一家人唏嘘了一阵，朱雪兰才道：“中午是来不及了，鱼就晚上再吃吧，饭快好了，你们先歇着。”
她跟赵小甜又进灶房去忙活了，乌秀秀开始摆碗筷，程康帮儿子洗脸洗手，程江对程芷娘道：“芷娘，下午地里没什么要忙的，我要教小浩识字，你也一起吧。”
程芷娘才想起识字这回事，原身识的字不多，她得找个由头让自己识字这件事合理化，当下一口应道：“好啊。”
午饭过后大家都各自回房歇晌了，唯有程芷娘上午起得晚没什么睡意，她看今天日头好，太阳暖烘烘的，便将昨日买回来的药材翻出来用簸箕装了放在太阳底下晒一晒。
不过这些药材的品质还真是不咋地，昨天在铺子里光线不比外头充足，程芷娘还没看得很清楚，现在在太阳底下越看越不满意，但东西都买回来了总不能浪费，她想着回头先酿一坛酒来试试，如果跟从前的差别不大倒也行，但如果差得多了......
程芷娘往远处的麓乌山望了望，那恐怕只有她上山走一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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