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好事

　　眼皮不断胡乱跳动，预感到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江陵心中担忧匆忙赶回家，果然看到一室阴沉的脸色，再发现坐在旁边一脸抱歉地望向自己的妹妹，便全都了解。
　　费尽心机找来于正莫伪装郭俊卿，就是不愿意在他们面前示弱，结果，还真被于正莫的臭嘴说中了！
　　现在怎么办？转头面对于正莫露出无措的眼神，现在自己的脑子里一团浆糊，紧张得不行，平日挺机灵的脑筋也派不上用途，只好向对方求助。
　　于正莫果然还是一派轻松，微笑着示意自己过去，这个时候只能选择听他的。
　　刚在于正莫身边坐下，就被他握住手，亲昵地叫了声“陵”，这几天不是没有被他这样称呼过，可此刻这一声却出奇甜腻，带着露骨的肉麻。他，想干什么啊？这人的心思自己向来无从分析。
　　“陵，我们还是老实说出我们的关系好了，我早就说过不要说谎。”
　　什么意思？
　　“爸爸，妈妈，大哥，大姐，还有小妹，我确实不是郭俊卿，而是叫做于正莫，是陵现在的男朋友。对不起，请先听我说完再提问，好吗？陵和郭俊卿一年多前就已经分手，这对陵来说是件很痛苦的事情，因为他很认真的对待这段感情，我们这些人或许在你们眼中是极不正常的，但是我们每一个人都真心希望能和最爱的人相守，然而我们的感情也和普通的情侣一样，分手的事情很正常，分手之后同样伤痛难以愈合。当然对我来说，他们的分手是件好事，我喜欢陵已经很久，自从第一次看到他便觉得他与众不同，我追求他许久，最近才终于得到他的认可。
　　“可是这一次，他提出让我假扮郭俊卿来到这里，当时我以为他只是害怕你们担心，不愿意好不容易接受自己的家人再次为自己操心，所以勉强同意下来。来到这里才知道，原来根本就没有相互包容充满爱意的家人，只有嘲弄和鄙视等待着他，难怪他不愿意回来！现在我才明白他让我假扮的原因，不是想令谁安心，而是不想被你们更加看不起，给你们更多取笑侮辱他的理由。”
　　于正莫的语气从未有过的严肃，带着愤怒，虽然知道他是在演戏，可心中还是莫名地泛起阵阵暖意，至今，就连郭俊卿也没有想过为他说句话，更在听说自己向家里摊牌的时候大发雷霆，细想来，两个人的感情开始有裂痕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什么“永远”，郭俊卿从来没有想过两个人的将来。
　　“我实在不能理解现在所看到的情况，你们都是一家人啊，为什么不能彼此包容，仅仅是因为没有血缘关系？来之前我都在幻想猜测你们的样子，我是个孤儿，没有过家人，也无法想象拥有家人会是如何的幸福，哼，原来不过如此，你们这样的家人，不要也罢！”
　　这些都是江陵自己想说，却始终没有说出来的话，一直以为自己在做无言的抗争，变得独立自强，不断证明自己，原来这些都不能真正证明自己强大，骨子里自己还是自卑的，如果能像于正莫般将话全都说出来才真的是足够坚强，对一切释怀了。
　　这也是自己最嫉妒于正莫的地方。

　　好佩服自己能够说出这么大段义正言辞的话，也终于出了胸中的这口憋了几天的恶气。
　　扭头却发现看着自己的江陵满眼感激，露出难得的笑意，等等，江陵这个阴暗男也会笑的啊！同自己想的一样，对方笑起来的样子还不错嘛，眼睛弯弯，嘴角弯弯，大有云开雾散的味道，给这张脸增添一些光彩。
　　相握的手被他用力捏着，心情突然不错，也更用力地去握住他的。
　　“小哥，这个好哦，比那个郭俊卿好多了！”
　　小女孩对自己竖起大拇指，尽管现在示好，可自己还没有忘记刚刚害他们落入现在田地的罪魁祸首就是她！
　　“妈妈，我之前对你说的话全都是出自真心，我很喜欢，不，是爱，我爱陵，我们会共同努力营造我们的未来，请你放心。”
　　“爸爸，我这几天一直在考虑你叫陵回来是为了什么，我来说说吧，你看对与不对。你们已经决定要将陵赶出这个家，只是看在妈妈的面子上才让我们一起过来，一定是妈妈想看看陵过得如何，你们准备在最后才摊牌，对吧？”
　　真的是一些古怪的人们，能够理解他们不接受同性恋的心情，却实实在在无法相信他们会和江陵毫无感情可言，都是同一屋檐下的亲人，有没有血缘关系又如何？不懂，也不想费力气去想清楚。
　　“不管你们如何对待我们，你们还是陵的家人，我不会再说出更难听的话，我们也不会把事情做绝，好了，你们还要说什么？”
　　江父半天低垂着头，不言不语，就连平日话最多的大姐也被抢白的哑口无言，寡言少语却似乎最看不起江陵的大哥窝在旁边狠狠吸了一口烟。看到这场面，江母已是泪流满面，阿兰搂着母亲也默默哭泣。只有他们最清楚江陵曾受到过的待遇！

　　原来如此，他们再也不想见到自己，所以才有这么一次看似宽恕的邀约，自己真傻，为了获得他们的尊重和认可都做了些什么啊，自己痛苦，对于正莫也提出过分的请求，现在还要他为自己解决一切。
　　“陵，”于正莫拉扯一下手，这才发现他们还握在一起，“有话要说吗？”
　　看着妈妈的泪水，长叹一口气，最终还是摇头，没有什么话可说的，自己到此刻才真正明白欲哭无泪的滋味，真的绝望了。
　　现在只想立刻离开这个家，在这里自己仿佛真就是个变态，无论关心自己还是憎恨自己的人，全都令江陵讨厌自己。
　　“我们明天就走。”躺在床上，和于正莫面对面，没有说出感谢的话，因为不知道如何说才是正确的，像这样看着他的眼睛，自己竟然还会害羞，说来这还真是第一次看着别人的眼睛说话来着。想起之前于正莫说的话，虽然知道他是做戏，可，那样的轻声呼唤，坚定深情的语气不能不令人感动莫名。他的话会不会有一分真？
　　刚想问，门外却传来敲门声。
　　“谁？”
　　“小哥，我能跟你说几句话吗？”
　　是小妹阿兰，可是现在的自己却不想和他们任何人说话。
　　“我睡下了。”
　　她准备说的话江陵早已了然于胸，小妹突然归家虽然给他带来不小的麻烦，但一切都是出于阿兰的关心，担忧家人为难自己所以才千里迢迢跑回来。
　　“小哥！”
　　“阿兰，谢谢你，去睡觉吧。”
　　门外的阿兰沉默良久，终于走开，沉闷的脚步声代表她的心情，可是很多事情真的不必再说了。
　　“睡吧，明天一早就走。”于正莫含糊说了一句，翻过身立刻沉睡，不给江陵说话的机会。

　　第二天大清早于正莫便被江陵叫起，匆匆吃了早饭，知道江陵迫不及待要离开这个家，也不多问，跟着对方的行动。江母和阿兰倒是不断劝阻，希望他们能再多留几天，可惜看到江父那副巴不得他们赶快出门的样子，江陵的脸色阴得更加厉害了些。甚至他们出门之前，还听到身后江家大姐大哥说着风凉话，诸如“不想看到你这个变态”之类。如果不是被教育得不得不遵循“君子”之道，他早就转身用拳头招呼他们了。
　　都已经坐上返回的火车，发现江陵的脸上仍带着苦涩的味道，于正莫又觉得后悔，恨不得下车回去“大开杀戒”。
　　不知道为什么，原本于正莫自己并不是很愿意来，假冒他人，而且还是江陵的前男友，想起来就气闷，可是现在又不急着回去了，下了火车他们岂不是要分道扬镳，按照江陵之前不情不愿的态度来看，之后也不会再有单独见面的机会，假扮情侣已经够让他难堪尴尬了，何况还让自己这个他不喜欢的人获悉他的所有隐私。
　　“喂，兄弟，也快回去了，我们聊聊吧。”
　　闷着也挺无聊，现在不说话将来也再找不到机会，和对方的关系似乎总是找不到缓和的方法。
　　“聊什么？”
　　“啊，例如，你为什么讨厌我！”
　　对方一听到这句话，脸沉了下来。
　　“没生气吧，老实说你这个人虽然长得实在不怎么样，但是最让人无法接受的还不是这个，别人不喜欢的主要是你阴沉高傲的样子，好像不愿意跟任何人说话，谁也看不起似的。”
　　“我没有，没有高傲！”对方瞪起眼睛。
　　“我现在知道你不是高傲，反而是自卑心理作祟，但谁能轻易地看出？”
　　“我不想听你罗索这些无聊的东西，不要在我面前摆出高姿态，其实你又好到哪里！长得不怎么样，整天对人不冷不热，别以为靠你那些嘻嘻哈哈，不轻不重的手段就可以无所不能，我就讨厌你这种做事漫不经心的人，活到今时今日，我都是一个人，认认真真、辛苦走过来的，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需要别人批评我的生活方式，尤其是你这个从不认真的人。”
　　真的生气了，可是他在说些什么，难道这就是他讨厌自己的原因，仅仅是因为自己看来不够用心？自己真的不用心吗？只能说他太不了解自己了，于正莫叹口气，明白在江陵心中自己的地位毕竟只是最普通的同事，在他们那个员工两三万的企业里完全可以说等同于路人，对方怎会想要了解自己。
　　在火车站外，两个人分道扬镳前，于正莫左思右想还是叫住江陵。

　　他还想说什么，自己实在想快些离开这个人，虽然感谢的话还是没有说出口，却不想再和他面对面，因为总觉得说了些什么伤害对方的不该说的话，究竟哪一句不对，又说不上来。咳，根本就是这个人说了对自己很过分的话！
　　“这次的事情似乎没有帮你做得很好，不好意思。”
　　愣了半天对方只说出这句，他是这样的人么，自己还没道谢他倒先说抱歉。
　　“是我该谢谢你，一直帮我掩饰，甚至阿兰出现后，还继续编出那些话，才使的我不至于太过狼狈，实在很感谢你。”
　　“我都说了，就当是在做好人好事，也不算太难。”
　　好人好事？为什么听到这句，会不舒服，如果不是自己，换成任何一个人于正莫都会义不容辞地帮助对方，很正常啊，难受个什么劲！
　　“你肯定认为我很会演戏，也是，我这人平时就喜欢研究别人的行为，拿捏事情的分寸，但是后来对你家人说的一些话并非是在说谎，呵呵。”
　　这又是什么意思？不明白。
　　“唉——看来我们只能在此说再见了，对了，最后送给你一句话。把头低下来，用心看看周围人，其实你已经错过太多美好。”
　　说完，他便转身走向另一个方向。
　　看着他的背影，江陵意识到自己似乎真的错过太多。
　　那天回到宿舍便倒头睡下，迷迷糊糊到了半夜，室友回来看到，惊讶于自己回来得如此早。
　　“你是不是和内装饰组的于正莫一起出去的？”
　　“你怎么知道？”江陵迅速坐起身，略带慌张地质问对方，难道是……
　　室友和旁人一样忍受不了自己的态度，懒懒地开口：“有人在火车站看到你们。不是总一副看不上那家伙的样子，怎么突然和他一起旅游？”
　　早知道对方不会把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告诉别人，可还是习惯性的去怀疑他，让那人知道非批评自己不可，没办法，多年的经历让自己很难轻易相信他人，是该用不同的眼光看看周围才对，可这哪里是件容易的事情。
　　“在公司内部论坛里聊过几次，起初也没有想到会是他，他说想去我家那边旅游，放假回去就顺便就把他带上。”这还真是自己和室友说过的最长的一句话，没想到还是为了于正莫。
　　“那小子还不错吧，上次和他踢球，觉得还挺好交的，又不会太多事，给人感觉很好的一个人。以前就听别人说他如何如何好，没看出来，真的接触到才发现确实不错。”
　　于正莫究竟有何魅力，让认识他的人都赞不绝口？
　　“哎，他在坛子里叫什么名字，改明儿去逗逗他？”
　　“他不让我说出去，不好意思，还是你去问他吧。”
　　不想将这个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告诉别人，这样似乎他们的关系是与众不同的，可是为什么会喜欢这种感觉？

　　“小莫，回来了？”
　　从江陵家回来，于正莫没有闲着，又陪心情不好的朋友外出散心，第二天就要上班了才回到家中，老妈见了自然不大高兴，本来几个月之前他们就在计划一起去旅游，却被自己临时放了鸽子。
　　二话不说，先掏出礼物奉上，必恭必敬的陪着适度的笑容，不赖皮也不敢稍稍露出谄媚之相，说实话自己对待他人的态度也是在家里应对老妈时培养出来的。
　　“哼，哼！”
　　翻了翻，老妈对这几样民族味道颇重的工艺品倒还算满意，露出一抹笑容，却更令人不寒而栗。
　　“唉，儿子就是不如女儿听话，抛下老妈一个人无聊，自己却到处逍遥快活，真是让人生气啊！刚回到家，还没和老妈说上一句话，就被电话约跑，唉——”
　　受不了，耸耸肩表示无奈却也识相地不言不语。
　　“手机也没带，吵死人，整天响！”
　　“那你怎么不关机？”
　　“可以接到有趣的电话，为什么要关机？”
　　老妈诡异的笑容让人再次浑身发抖。
　　“你不会接我的电话，和别人乱说什么吧？”虽然明知道自己老妈不会做任何探询他人隐私的事情，却又不得不担心她那爱恶作剧的性子。
　　“呵呵，有啊，一个叫江陵的男人给你打电话。”
　　江陵？真的假的，他怎么会和自己联系，还以为对方该是再也不想见到自己。
　　“我跟他说你和女朋友出去玩，还把小黎的手机号码告诉他，让他有事直接告诉你，呵呵呵呵！”
　　气得抢过老妈手中的手机，可又不知该说她什么好，翻出江陵的号码看了又看。
　　“胡说八道，小黎知道了看你怎么解释！难怪那天小黎说接到陌生人电话，结果对方什么都没说就挂掉了，就是这个号码。你明知道我，唉——”
　　“明知道什么？明明知道你喜欢一个叫做江陵的同事？”
　　“老妈！”
　　“哈哈哈——谁让你把我扔在家里，回来也不把具体情况详细的告诉我，好歹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在心中不断数落老妈是老不正经，可又敢怒不敢言，公司的同事不可能知道他的好性子就是这么磨出来的。
　　江陵会不会误会自己啊？算了，老妈说都说了，再说对方本来就很讨厌他，这喜欢的话自己也没有想过要告诉他，误会便误会着吧。
　　说实话，真要对江陵说出自己喜欢他的话来，怕对方还不肯信，又要说自己不正经、不认真了，就连自己也说不清从什么时候起就在乎起这么个死气沉沉的家伙来的，反正就是天天想看到他，每次乘电梯时都希望门打开看到他在里面，想知道他整天黑着脸究竟是在忧虑什么事情。
　　“我前几天还见过江陵，他看起来倒是和以前不一样了，你们究竟都在他家做过什么事情？你没把人家的事情搞砸吧？”
　　累得够呛，却还被老妈言行拷问到半夜，于正莫再次肯定自己活得不容易。

　　那时自己也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风，坐在办公室里加班，身后坐着郭俊卿，突然想听到于正莫尖刻的语气，真是没事找抽。自嘲半天，终于还是拨通手机，可惜于正莫并没有带手机在身上，接电话的是他母亲，还说他和女朋友出去。
　　本来就不该再打接下来的电话，可当时却神经兮兮的铁了心要听到于正莫的声音，在听到那边传来清脆甜美的女孩声音时，所有的不理智都灰飞烟灭。或许那并不是他的女友，可是自己又是他的什么人，他们只是不熟悉的同事，互相看不顺眼，他帮了自己却也说再不会相见，对啊，他们为什么还要相见？自己为什么会想听他的声音，想见到他？
　　上班后，他们根本就没有接触的机会，BBS似乎是唯一不会使自己尴尬的渠道，却没有想到假期过后公司内部论坛被封闭，一时间和于正莫联系的所有方式似乎都没有了。
　　偶尔在电梯里遇到，别别扭扭想开口和他打声招呼，犹豫再三，转头再想说，对方已经走出电梯，从头到尾没有看自己一眼。他是真的彻底讨厌自己了吧？完全想明白了，对方就是因为自己的态度才越来越讨厌自己，是自己冷淡的态度让他误以为在被讨厌着，其实自己哪里是讨厌他呢？那么，是喜欢，自己喜欢上于正莫了？不可能吧，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为什么对任何人都露出温和有礼的笑容，大方自若的举止态度迷得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对他也不自觉露出友善的态度。他的魅力不在于长得是否够帅气英俊，工作学习上的能力是否够强悍，业余生活中是不是多才多艺八面玲珑，而是那种能让任何人都喜欢的特质，他懂得怎样的行为和言语才能博得某种人的善意对待，也从不会对任何人生气，这可不是任何人都能达到的境界。第一次见面自己出口伤害到他的自尊，他并没有生气，反而自我调侃地化解两人之间的尴尬。所以，自己才会开始关注这个人，在那么早的时候自己的目光就开始放在对方身上了！不仅仅只是嫉妒他所拥有的东西，其实也和旁人一样被他吸引，却是无论如何不愿承认。
　　想清楚自己的感受又能如何，站在他面前将这些话说出来吗？别说自己没有胆量，对方也不会给任何机会，根本就很刻意去接近他，在他会出现的地方等待，可每次见面都只是张口说不出话，于正莫也沉着脸，不看向自己。

　　走出电梯，于正莫听到身后的门关上，露出浅淡的笑容，旁边的同事都发觉近来他的心情不错。
　　“是不错啊！”
　　最近偶然与江陵相遇的次数增多了数倍，从前一两个月也见不到几次，假期之后的一个多月却几乎天天都能见到，虽然气氛还是很尴尬，两个人之间仍旧没有只言片语，可是仅仅这样就够让自己开心不已。
　　喜欢对方好久了吧，第一次见到他便被他浑身上下孤单的色彩吸引去大部分的注意力，明明对方带着高傲的对旁人不屑一顾的神情，自己却总是认为他阴暗的眼神中流露着压抑的忧伤和痛苦，好想碰触对方，看看那颗看似坚硬的心的内部是怎样的柔软。于正莫比任何人都清楚，越是披着坚硬外壳的心，内里实际上越是脆弱的一滩清水，不容人轻易探询亵玩。
　　知道对方就是“风轻扬”，便能了解对方是个心思细腻的男人。那些诗文缠绵的帖子，“千万年的时间荒野里，千万的芸芸众生中，我等待着命中注定的你，守着那份无望的约定……”，起初很是让于正莫倒胃口，好端端的大男人说话肉麻兮兮，时间久了，却发觉这个人是实实在在用真心说话留言发贴，不是在装腔作势，或许真的是有着深深的忧愁，某些时间里，他会揣测这个人会不会就像江陵一样。
　　他一直不能理解自己怎么会喜欢上江陵，老妈问起的时候也曾思考良久得不出确切的答案，反而老妈给出一种解释，或许有着“同命相怜”的味道？
　　那时在江陵的家人面前说出的掩饰的谎言之中，其实包含着不少实话，否则也不会在瞬间震撼到他们，令他们没有产生丝毫的怀疑。他曾经确实没有亲人，在福利院中度过十一二年的时光，每天和其他小孩一样都在盼望遗失了自己的父母从天而降，虽然心底清楚知道那都是欺骗自己的话，却不愿意撕破这唯一的希望。有一段时间，就是最后离开福利院之前的一两年他活得很压抑，起因就是自己莽撞的跑去同另一个男孩说“喜欢”，没有人告诉他不可以喜欢同性，他也不知道喜欢同性是会被周围人当作怪物的，那之后他便被周围人排斥，只得呆在自己的世界里看着周围的世界，干脆学会傲慢地对待不愿接触自己的人们，因为自己不理他们总比被人抛弃的事实要舒服些。那段时间里，他更加企盼和家人在一起。老天对他算是不薄，老妈出现在面前，那时她到福利院做义工，因为是心理医生所以院长将自己介绍给他，而老妈决定收养自己带着自己一起离开的时候，曾经告诉自己，其实她早就看着自己了。
　　一个人面对困难学习坚强是重要的课程，但是另一个真正关心你的人会让你学会用另外一种更轻松的心态去看待生活，发现生活中的美好。
　　于正莫并不清楚自己是否做到老妈希望的样子，但他都在将老妈对自己的包容和付出有样学样地应用在与旁人的接触中。
　　江陵令他不由得想要亲近，因为那种自己将自己遗弃的神情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望着对方，不知不觉就被卷入感情的暗潮中无法自拔，却无奈地比谁都了解对方在真切的讨厌自己，只好止步于对方的世界之外不敢前进，哪怕只是单纯的作为朋友，对方也不会选择自己。
　　其实那天第一次和“风轻扬”见面，发现对方就是江陵，于正莫里可是心理高兴的不得了啊，因为对方是和自己一样的人嘛，可惜对方的态度又让自己反射性的采用一贯的口气，明明是喜欢对方却就是无法好好相处，自己怎么和幼稚的小男生一样！本来就比江陵要小，是不是这样会更令他看不上自己呢？

　　郭俊卿手头上的工作需要和于正莫打交道！
　　这本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同处设计部，势必会见面，他也没有必要去多想。
　　“我可没有兴趣做别人的替身，我就是我，你可别忘记了。”
　　于正莫说这句话的时候，正值他们一起讨论怎样伪装好情侣关系。
　　本来请他冒充郭俊卿只是机缘巧合，可巧的是他的外表确实有些像郭俊卿，如果他们见面，会不会引起于正莫的误会？其实自己是真的不会再去在意郭俊卿这个人。当郭俊卿得知自己向家人摊牌，没有支持自己反而责怪自己的鲁莽时，江陵便明白他们的感情已经变质，或者他们的爱情从来就不像自己以为的那样单纯坚定，而忘记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也并非是件困难的事情。同郭俊卿的关系退后到同事和普通朋友尚不如亲眼看到家人将自己排斥在外时的心痛，而大学的时候，将性取向告知家人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可以为了爱情抛弃一切呢。
　　于正莫果然还是有所误会，站在他们办公室里，同郭俊卿说话却将视线放在自己身上，目光之中的疑惑谴责是那么明显。在对方的注视下，自己只能呆呆坐着不敢回身看过去，却怎么也无法将注意力放在电脑屏幕上。
　　于正莫在办公室里协调问题的过程中，江陵还是忍不住偷偷去看他，好几次与他视线相对，脸颊热了起来。难道自己真的喜欢上对方么？可是于正莫又那么讨厌自己。
　　“……但是后来对你家人说的一些话并非是在说谎……”
　　于正莫当时都说了些什么，哪一句话是真的，哪一句又是假的？
　　他有家人啊，他母亲从声音听来是位热情友善的女士，肯定是位很好的母亲，而且单看于正莫宽容洒脱的个性便知道他有着和谐的家庭关系，所以所谓盼望拥有家庭的话不会是真的。他还说他们这些人同普通人一样渴望爱情和爱人，期待和另外一个人相携走完人生。除此之外他还说了什么？他说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上自己，说很高兴自己和郭俊卿分手，说到“爱”和“永远”，那时他的态度无比认真严肃，不太像平常那个有些闲散的他。这些不都只是演戏吗？究竟哪一句是他所说的真话呢？突然很想知道。
　　再抬头去看，于正莫已经不见了。
　　不行，今天一定要知道他想说的话，他肯定还有重要的话没有说出来，自己就是有这样的直觉，自取其辱也好，自作多情也罢，今天定要鼓足勇气同他面对面说清楚。
　　站起身，江陵冲了出去。
　　“我们聊一聊。”
　　手机在此刻也收到于正莫发来的短信息。

　　（完结）

　　就此结束这个小故事，写到这里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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