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想

　　天边微微泛白，明明是曦光，却加深了黑夜带来的寒冷。昔日充满欢声笑语的居所，孤零零地蜷缩在郊区。紧闭的窗帘后，一道身影默然久立。夜悄悄过去，未曾打扰。
　　深夜。
　　他泪如雨下，颤抖着双手掩盖住花瓣围绕之中的尸块，白皙精致的手指沾染了泥和血，曾经陪在身边的那个人却再也不会为此而生气了。
　　露水从花枝上凝结下落，坠地的瞬间，破碎。
　　“慕，你一定不会责怪我的吧，你一直这么温柔……都是我的错……”还有许多未尽之语，但他已泣不成声，不能自已。
　　低低的哭声久久飘荡在花园中，仿佛失去归处的幼鸟哀啼。

　　“慕，早上好。”少年揉着眼睛，头上顶着一根呆毛，似是刚睡醒，但他的眸中却毫无初醒残留的茫然睡意，只有死去了一般的寂静。
　　“嗯，早上好。”青年轻柔地摸摸少年的头，线条冷厉的眼睛中也闪着柔和的光，“去爬山？”
　　“然后还要去吃‘超好吃’拉面！”少年兴奋地一把抓住青年的手，眼睛里的小星星闪呀闪。
　　“好啊。”青年如此应着，被少年拉住的那只手却迅速褪去皮肉流尽血液变成了森森白骨，“小离，你想要的我都给你了，你又是怎么对我的？”他笑着说，两行血泪慢慢从眼眶溢出。
　　“慕……你，你在说什么啊，我也爱你啊！”少年捧着青年白骨森森的手，脸色惨白。
　　“你真的爱我？”青年脸上的笑意散去，冷漠的话语如同利刃直直刺入少年的心脏。
　　少年双目微睁，一只手死死按着骤然剧痛的心口。
　　“那，就来陪我吧。”伴随着这句轻语，一双冰冷的手紧紧扼住了少年脆弱的脖颈。
　　眼前的一切旋转起来，渐渐模糊，肺里像是有一枚将要爆炸的炸弹。
　　少年脱力倒下，温热的泪坠落在地，四分五裂。
　　“好，我来、陪你……”失去意识的少年呢喃出声。

　　夕阳将落，洒下最后一把光辉，暮色苍茫之中，留下丝丝难得的暖意。
　　“慕，我来找你了，别走、别走……”
　　“想去哪里找我？”青年揉揉少年毛绒绒的脑袋，表情愉悦地调侃了一句。
　　少年被惊醒，猛地睁开眼，愣愣望着青年，忽然，泪就下来了，“慕，你、你还在。都是我的错……别、别离开我……”他可怜巴巴的哭着，上气不接下气，紧紧抓着青年的手，尽管他也说不清他为什么会道歉。
　　青年无措地任他抓着，抬起另一只手小心拭去少年的泪，张了张口想问些什么，最后却只是认命般的无奈笑笑，把少年的脑袋按进怀里，像哄一个孩子那样拍着少年单薄的脊背，“小离不哭了啊，我不会走的，即使有一天……小离厌倦了我。”
　　不料，他怀中的少年听了这话哭得更厉害了。

　　“慕，味道是不是超好的？”少年手撑着下巴，两肘抵在桌上，双眼满含着期待。
　　“嗯。”对面的青年咽下小巧精致的糕点，笑道：“很普通。”
　　对这一评价，少年不满地撅起嘴，仰头哼了一声。
　　“但是我很喜欢。”青年继续说，眼中满是认真，没有丝毫刻意的痕迹，仿佛全是真心之言，“而且我会一直一直很喜欢。”
　　少年微微睁大眼睛，脸色忽然红成了小苹果，他目光闪烁着道：“有、有那么好吃？还能更好吃的！”
　　青年笑看少年害羞无措的样子，起身走到少年旁边坐下。

　　夏末秋初，正是沉闷的时节，蝉鸣声也不复盛夏时的蓬勃朝气。
　　开门看见了B 的少年一顿（B 的长相和苏慕有相似之处），打算关上门，没有交流的意向。
　　“小离！”B 抵住门板，沉痛地关切道：“他已经走了！不要再自我欺骗了！苏慕一定也不想看到你这样……”
　　少年双目空洞，对这一番话仿若未闻。

　　“小离，放心，我每天都会打电话来。”
　　“小离，这段时间无论听说了什么，都不要相信。”
　　“好，我一定尽快回来。”
　　少年依依不舍地攥着青年的衣角，泪水停不下来。青年哄了又哄，趁着他的意志还算坚定，走了。
　　少年站在原处静静望着面前的门，如同透过它目送青年走远。半晌，少年转身走进了客厅。
　　一盆小小的云竹正在窗台上晒太阳，沐浴在一片金色的温暖中，自在地伸展和生长。
　　少年呆呆看着它，好像看到青年就站在旁边，正和往常一样耐心打理它。
　　“它有名字了吗？”
　　“莫小竹。”
　　“嘻嘻，跟我姓就是好听！”
　　青年点点少年的鼻尖，“早餐该凉了，快去吃吧。”
　　青年嘴角温和的笑意和柔暖的阳光一起，点亮了整个早晨。
　　“莫小竹，你说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少年搬来一把椅子坐在这盆云竹旁边，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趴在椅背上睡着了。

　　冰冷的夜。冰冷的房间。一颗冰冷的心。
　　少年在轻软的棉被中发抖，徒劳地裹紧棉被也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慕，我错了，慕，都是我的错，你回来好不好？慕……”半边枕巾已被泪水浸湿，沉浸在噩梦里的少年一无所觉。
　　客厅一角那株云竹由于疏于照料早已干枯发黄。

　　“虚伪。”
　　少年一怔，环顾四周，空无一人。
　　“你真的爱我就来找我吧，小离。”熟悉的声音以陌生的语气说出了这样的话语。
　　“慕……是你？你来了？”少年踉跄着站起来，瞬间落了泪，“你在哪里，慕？”
　　“来找我吧。”
　　少年毫不犹豫地握住匕首划向脖颈——
　　一地鲜血。
　　“小离，怎么这样久？”身后的门忽然开了。
　　少年手中的匕首悄然消失，满地鲜血也无影无踪。
　　方才的一切宛若梦魇。
　　“小离？”青年走近少年，摸摸他的额头，不放心道，“不然还是一起留在家里吧。”
　　少年看着眼前鲜活的、温和的爱人，猛地扑进他怀里。
　　青年默契地接住少年，无奈而宠溺地亲亲他的发顶，“我在这里，小离。”

　　“慕，怎么只有一枚啊？”少年红着脸，目光游移不定。
　　青年停了停手上修剪云竹的动作，偏头冲少年一笑，不答。

　　血红，满目血红。
　　“慕，别离开我好不好？”少年握着青年冰冷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话语中的脆弱和绝望闻者心酸。
　　但那个人，却再也不会回答了。
　　而另一枚指环，安静地卧在青年的口袋里，靠着那失了温度的胸口，将和一个尚未说出口便夭折的诺言一起，被岁月埋葬。

　　结局：
　　锋利的匕首这一次终于没有被什么打断，一条生命终究消陨于利刃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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