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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苏母
路言看着嫌疑人的画像,花了很多时间来思考他。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一个人的暴力和反社会行为绝不是由单独的某个因素引发的,在对他展开深入调查前,他曾经猜凭过很多种可能:
他没有上过大学,很难找到工作并保住饭碗,他小时候没有同很多大人建立有意义的人际关系,甚至可能没有这样的关系,他感到自己被这个世界孤立,缺乏父母的关爱,也许恋爱有问题,也许曾受到过虐待,他的家庭缺少感情,不太注重他的教育,他的父母不会像别人家的父母那样在他小时候替他掖好被子,也不会给他读故事书,他们当初生下这个孩子未曾问询过他的意见。
他童年时未必虐待动物,但他可能过度活跃偏激,是个惹祸精,也许他曾心灰意冷,违法乱纪或者扰乱社会。
他永远觉得自己处于失控状态,他学不会能屈能伸,他不知道什么是同情心,不知道除了拳头和暴力,还能用什么来解决问题。
路言用手指摩挲下巴,看着画像继续分析:他能猜出他童年时被遗忘在学校没人去接的情况至少发生过一回,能猜出在他生命中的某个时刻没人关心他在做什么,能猜出他曾被某个信任的同伴扇过耳光。
但这一且都只是猜测,当警方通过人脸识别系统进一步确认嫌疑人的身份后,路言决定去拜访这位名叫苏遗的嫌犯的母亲。
开车路上时他心事重重,在调查过苏遗近期的通信记录后,警方确认未衣失踪那天的夜里他曾经收到过一个电话,不过果断拒接了。
技术师转出里面的语音留言,打电话的男人声音粗暴,几乎是用吼来单方面完成对话的——他想知道未衣这个千金小姐究竟在哪儿,为什么苏遗没把她绑来见他,他的情绪激动怒不可遏。
这时路言终于确定苏遗的确是在替某个人效劳,背后还有更大的幕后主使。
但当警方试图破解这个未接来电来源时,该号码已被销号,线索就此中断。
案件再度回到柳暗花明又无一村的尴尬境地。
苏遗的母亲住在郊区一间破旧的老房子里,那里杂草丛生,草坪长期没人修建,盆栽都死光了。
路言敲了敲纱门,在混凝土门廊上等着,门廊太破了,道道裂缝急需修理,不然会有倒塌的风险。
无人应门,于是路言打开纱门敲了敲里面的木门,门边用生锈的钉子挂着一个花环,轻轻一碰门就开了,路言蹑手蹑脚进屋,喊了一声,“有人吗?”
他走进正门,房间里的一切都布满尘土,摆设老旧且很落伍,以至于路言不得不提醒自己这不是他奶奶的家,木隔板,八仙桌,剥落的白漆还有千疮百孔的沙发,所有的东西都很不搭边,比如开裂的灰褐色皮革边上是花纹图案的家具。
厨房里这时传来浑浊跑调的清微哼唱声,这让路言放下心来,他向厨房走去,视线却停留在台式电视机上的相框照片上,照片里有苏遗,另一个他猜就是他的母亲,她盛装打扮着,与电视机里的静音肥皂剧相得益彰。
“有人吗?”苏遗又喊了一次,可里面的人还是没回应,苏遗只好来到厨房里,只见一个面容沧桑的女人用颤抖的手指试图剥开速冻快餐的塑料薄膜,一次,两次,三次,他看了她一会,敲了敲门框。
她看起来憔悴不堪,身上的睡袍像是挂在枯枝上,脚上是一双毛绒拖鞋,身体不时颤巍巍的发抖。
“夫人,你好。”苏遗踏进厨房大门,这一次苏母听到声音转身,看到家里凭空出现的陌生人,很害怕地发抖,路言掏出警徽安抚她,告诉她自己不是坏人,是刑警大队的辅助侦探。
“老天爷......”她结结巴巴的,伸出手捂着胸口,眼睛浑浊不堪,“是苏遗出事了吗?”
“不,夫人。”路言不知怎么只觉有口难言,他伸手越过她瘦骨嶙峋的身体,扯开了速冻快餐的塑料薄膜,把湿漉漉的薄膜扔在后门边已经塞满的垃圾筐上。
他扶起她,苏母接受了她的帮助,无论是走路还是站立,她都很不稳,十分小心且艰难地挪动着,脸上毫无表情。她弯腰拖着脚步,苏遗觉得她随时都可能摔倒,口水从她嘴里抑制不住地淌出来。
“我是刑警大队的侦探路言,我这次来,是为了——”
“苏遗?我记得他是我的儿子。”苏母眼里闪现出泪光,声音像是在恳求。
“太太您先坐下。”路言帮助她走到旁边的餐桌上,苏母坐了下来,路言把速冻快餐递给她,并在抽屉里找到了一把勺子,但她的手一直在发抖,都没办法把食物送进嘴里,于是她直接用手去摸索着米粒。
她年龄有五十岁左右,头发因为疾病困扰已经全白了,皮肤上到处是红肿和淤青,这是由于经常摔倒造成的。
路言心底叹口气,他知道一切都是为了一个名字,一个就在他嘴边的名字。
“太太,你最近见过你的儿子吗?”
苏母摇头。路言问她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她说不她不知道,已经忘记了。
“那你平时多久见他一次?”
这次苏母陷入了沉思,好久才慢吞吞道,“一周一次,他回家看他的妈妈。”
苏遗感觉她言辞已经有些混乱,他从厨房的窗子看出去,外面的院子里落满了枯叶,已经很久未有人踏足了。
“他来照顾你吗?打扫院子,去超市买东西,倒垃圾,整理房间......”
他每说一句,苏母便艰难地点一次头,苏遗眼睛微斜,看到橱柜上有腐烂的水果,已经招徕了许多小飞虫。
他去翻看冰箱,里面东西少的可怜,只有一盒过期的牛奶和几包速冻快餐,角落的收纳柜里还有几个罐头,但她打不开,只能吃旁边的饼干。
“你平时的食物都是他负责吗?”路言问道。
“嗯,是。”
“他这样照顾你有多久了,一年?两年?”
“他还是个孩子时我就病了,他爸爸离开了,只能他打工赚钱照顾我。”
“那他跟你住在一起吗?”
苏母摇摇头,“他要在城里工作,而我舍不得这老房子。”
“但他这周没有来?”
“没有。”
“那上一周呢?”
苏母眼神困顿,她再度说她不记得了。
路言微微叹口气,她的记忆力实在太差了。他把视线转向厨房别处,水槽里的餐具很少,垃圾桶里全是纸盘子。苏遗鼓励她用纸质餐具,这很方便,用完不用自己清洗,而后每周他来的时候会把垃圾扔掉。
苏母絮絮不已,“有一阵我忘了所有人,苏遗他来了就告诉我他是我的儿子,要照顾我,他会帮我买东西、打扫卫生、会做各种事情。”
“是,他是一个很孝顺的儿子,可他有一阵没来了,是不是,夫人?”
墙上的日历还翻在九月,而冰箱里的牛奶过期日是十月初。
路言帮苏母把垃圾带出去,回到屋里时苏母还在同快餐做斗争,路言看着莫名难受,他走到餐桌边,坐在她的对面,轻声说,“我来帮你吧。”
他拿过叉子,喂她咬了一口,那一刻有几秒的迟疑,如果有一天他也需要被人喂食,那他宁愿去死。
“你知道苏遗在哪儿吗?”苏幕满足的缓缓咀嚼食物,颤巍巍问道。
“我不知道,太太。恐怕他遇到麻烦了,我们需要你的帮助。”路言从公文包中找出未衣的照片,问她之前有没有见过她。
苏母闭上眼睛冥想,“电视上......我在电视上见过她,她是那个,哦,老天爷,苏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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