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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来对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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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雍熙开年,江南列郡便以余杭为大,更兼有临安、于潜、富阳等县,绕余杭郡一路至东,是为江南东道,往来商贾盛矣。”
评事饶迁递文书于新任余杭防御使,兼言:“镇海军节度使陈大人上书请辞还乡,听闻圣上有意调任东都军至浙西道。”
车驾之外翛然飘下小雪,辘辙声声,官道之上忽现几匹白马,马上之人皆着褚红色便衣,几人行的飞快,眨眼间便将马车甩在身后。
饶迁拂开车帘望了一眼,向着余杭防御使低言道,“看来人已经提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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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一刻钟,几人转了官道后却勒马停了下来,李彧向诸人道了别。有几丝细雪落在了她的眼睫上,转瞬便消融在了尚不算凛冽的冬风里。
同伴笑言,“寄江此去会见旧友,可莫要忘了后日的正事。”
又有一人戏谑道,“你怎知去见叶家的二娘子不是正事?”
见李彧脸上现出恍惚神色来,几人便窃窃笑了起来,因是常年在一起出兵作战,诸人对彼此情形皆极为熟稔,或有戏言皆不以为意。
“正是要耽搁两日,朱先生那里且替我告个罪。”
诸人辞别,李彧向西溪方向一路奔去,沿途山色好景亦是无暇顾及,直至藏剑山庄侧门,方缓下步子,系马整衣,不觉紧张起来。
侧门外有家仆出来点亮了灯笼,已是昏时,院内残荷初雪,所见之景同儿时并无异处。她踏着石阶而上,绕过曲折的水廊,却见那人正在亭子里对着信鸽自语,隔了几步,说些什么听得也不真切。
所思之人就在眼前时,李彧却停下了步子。
这个角度恰能看见叶暄的侧脸,亭子檐角之上悬挂着的灯笼发出晕黄的光来,将她映照的更为柔和。
好像,有哪里在这四年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她便又向前走了两步,可叶暄着实专注,竟也没有发现她。李彧便将步子放得更轻了些,她来到叶暄的身后,屏息听着叶暄在自言自语些什么。
“她不是说过几日便可到江南的吗,怎么这两天又突然没了消息呢。”叶暄语气里有着显而易见的低落。
李彧听闻此语,将目光投到叶暄束在背后的长发上。“已长了这么多,”她在内心默默感喟了一番。
“李寄江,你这次若是再让我苦等你一回,我便这辈子再不见你了!”忽的又声气激烈起来,可叶暄声音着实温软,即使这般也丝毫听不出生气的意味来。
“上次因是忽有任务下达,不得不转道安西,所以未能赴约,还望叶姑娘见谅。”李彧将双手搭在叶暄的肩上,俯身在叶暄耳边轻轻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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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姑娘是谁?”叶暄松开李彧,眨了眨泛红的眼睛,“几年不见你连我名字都不记得了。”
“叶暄,表字曛然,年十九,乃江南叶家之......”
还未等李彧说完,叶暄便拿手堵住了她的嘴,“谁让你真的去说了?”
“你啊。”李彧被那人堵住了嘴,依然还是含含糊糊的回应道。
“真真呆子。”说着便也放下了手,转过身去不看李彧。
“李彧,表字寄江,年二十,祖上江南人氏,今日始调任浙西道都护府。”李彧自行牵起了叶暄的那只手,走到了叶暄的面前。
“我自晨时起便一直在想,见到你的时候该说些什么。”
“那你都想了些什么?”叶暄抬头认真的看着她。
李彧的目光很沉,她只是深深的看着叶暄,然后抬手摸了摸叶暄的头发,“看到你的那一刻,我便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叶暄内心觉得微妙的异样起来,“你我自幼一同长大,你之所想我概然能猜出个八九分来,你不说,我也知道。”
“哦?”李彧藏着笑意,就着叶暄身侧的石凳坐了下来,“那你说说看。”
“你一定在想,距离我们上次见面已经隔了四年,我的剑术可有长进?”
李彧摇了摇头。
“那你定是在想,儿时我允诺要为你亲手铸一柄长枪,现在可有进展?”
“也不是。”
叶暄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撑着脸盯着李彧看,“你有心事瞒着我?”
“是,也不是。”
“你这人!”叶暄站起身来,“不想理你了!”
“那可不行,”那人一派无辜表情抬头瞧她,“此次调任浙西,我要在这儿待上一年呢。你不理我,我也是要来日日扰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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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骗子李寄江,说什么能天天见面,还不是一消失就好几天,再也不相信你了。”
展开信鸽足下的纸条,李彧无奈的笑了笑,就着沙盘一角提笔回道:“上元佳节将至,一同赏灯节可好?”
是夜,便也当真一路披星戴月的骑马赶了回来,又恐叶暄已歇息了,便先着侍女询问了一番。
“今日余杭防御使大人来了,小姐也一同会客来着,只是回来后便闷闷不乐的,此时还未睡下呢。”
李彧挑眉,思索片刻后便轻轻敲了敲叶暄卧房的门。
“是我。”
隔着门听到那人的脚步声,一声一声的接近了。
门被叶暄自里面拉开,李彧笑眯眯的抬腿迈了进来。
“怎么这么晚突然过来?”
李彧自行倒了杯茶,一遍吃茶一遍回道,“想过来,便过来了。”
叶暄没有继续纠缠这个问题,恹恹的倒在床上,只盯着幛幔不说话。
李彧将茶杯放回,侧坐着床边上,看着叶暄。
“你一直盯着我看,我这么好看吗。”
“好看。”
叶暄便起了身,褪下外衣,拆了发带,枕在李彧的腿上,闭着眼睛,呼吸变得特别的轻。
这人的头发还是这么温软,李彧顺了顺怀中叶暄的长发,也没说话,俩人就这样静默了好一会儿。
“我不开心。”还是叶暄先开了口。
“嗯。”
“小时候我不开心你都会哄我的。”叶暄睁开眼睛,自下方看着头顶的李彧。
“我现在也会哄。”
“那你哄......”还没说完,叶暄耳后泛起了微红,“算了,你现在一点也不可爱,我才不要你哄我。”
叶暄站了起来,她的长发散下,将泛红的耳根遮掩住了,“睡觉。”
她看着还侧坐在床边的李彧,又说了一遍,“睡觉了。”
“那我,先回去了,你早点休息。”李彧起身欲走,叶暄一把拉住了她的衣袖。
“你不在我这里睡吗?”
“不了,我、我明早有任务。”
“你不对劲,”叶暄拉住李彧,仔仔细细的瞧了一番,“哪回你不是和我一起睡的?为什么今晚偏要回去。”
“情况特殊。”
叶暄便盯着李彧的脸瞧,“你怎么脸红了。”
“我没有。”
“说谎,”叶暄突然将双手放在李彧的脸上,“我的手凉不凉?”
“凉。”李彧乖乖的回答道。
叶暄得意的笑了,嘴角翘起小小的弧度,“那是因为你的脸很热。”
李彧不再争辩什么,而是看着叶暄的脸,轻轻的说道,“你终于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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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下进来回复的时候,李彧仍旧盯着沙盘,头也没抬,径直问道,“可探得清楚?”
“回李副将,已探明白。乃防御使麾下饶迁之心腹。”
“早知道,”李彧将一枚旗子插在安西,同伴们聚集过来,“陈大人突然请辞要回乡养老,圣上将我们调来的意思,看来是要声东击西。”
同僚一人抚须叹道,“此地数叶家铸造兵器最负盛名,河朔柳家近年式微,大有隐退之意,此时越是出挑越是危险。”
李彧静静的看着沙盘,没有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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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夜以后,余杭郡内便燃起了灯,尤数上城、吴中最为繁华热闹,百姓们皆携家眷,一赏上元风采。
叶暄从状元桥上走过的时候,正遇上撒花钱的人,李彧忙从桥下走了上来,将叶暄护在怀中。
“每年总有人在这里因为捡花钱而被误伤,”叶暄牵着李彧的手,“我可不会。”
“你虽武功一流,但百姓拥塞,乃是蛮力,还是小心为好。”
“知道知道,”叶暄不在意的点了点头,“你越发爱管着我了。”
“瞎说,”李彧看着叶暄的侧脸,声音有些飘忽的说道,“即便我现在管着你,也管不了你一辈子。”
叶暄却突然停下了步子,方才还笑意盈盈的脸瞬间变得没有表情起来。
“李寄江,你什么意思。”
“我没......”
叶暄甩开方才还牵着的李彧的手,“你又要走?你知道你这句话有多过分吗?”
说着,眼眶竟然红了起来,惹得旁边经过的路人纷纷侧目。
李彧叹了口气,移身挡住了那些人的视线。
“这儿人多,我们到前面河边去说。”
河中躺着些莲花灯,一盏一盏的自上游飘了过来,很快在她们身侧汇聚了起来。
“你可以说了。”叶暄红着眼眶看着李彧,像个委屈的兔子。
“前几日,”李彧抬手去擦叶暄脸上的泪痕,被叶暄瞪了一眼后无措的又将手放了下来,“就是我留宿你那里的晚上,你为什么闷闷不乐的样子?”
叶暄听到她这样问,便别过脸去不看李彧。
“我猜,是因为防御使拜访一事?”
“这有什么好猜的,你一问不就知道了。”叶暄声音闷闷的。
“防御使的公子年龄与你正当。”
“你......!”
“我猜测。我想不出别的原因,别的直接的原因。”李彧的目光仍旧很深。
“那李大人还当真是聪明绝顶呢。”叶暄气极反笑。
李彧蹙着眉,“你以为我要恭喜你?”
“叶某无福消受,”叶暄当真客客气气的行了拜别礼,“恕叶某先行告退,李大人自己去赏灯吧,说不定还能遇到一位良人呢!”
说完转身就要走。
“李彧心中从来只有一人。”
叶暄被这句话定在了原地。她背对着李彧。
“初时我以为是总角之谊,可在外从军这些年,日日想的却也是那人。前年平州一役,我险些丧命,可是一想到倘若倒了下去便再也没法回江南见到那人了,便撑了过来。年年上元佳节总想着能和那人一起赏灯该有多好。又想着那人今年已经十九了,我若再不说那人要是嫁人了可如何是好。”
“那人......”叶暄喃喃道,“李寄江,我叫什么。”
“叶暄,表字曛然,年十九,乃江南叶家之......”
还未等李彧说完,便被叶暄一把拽了过去,也不知道这人哪里突然来的这么大的力气。
“李寄江,你这个大混蛋!你不信我!”
“我哪里不信你?”
“你以为我会答应这门亲事吗!”
“哪门亲事?”李彧瞧着叶暄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问道,“我们的?还是那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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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李寄江。你这一年都别想进山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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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娘说的“即便我现在管着你,也管不了你一辈子。”这句话不是真心地,是在故意试探二小姐。
最后,李·玩脱了·彧彻底惹毛了小黄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