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

　　我忙将手放在衣服上擦了擦，才握住他伸过来的手。
　　天光渐亮。晨曦中的青华山，空气清新，鸟语花香。
　　我隐约闻到旭离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皂香，心里不觉升起一股甜滋滋的感觉。
　　旭离带我去见师父。师父在厅中喝茶。见我们进来，放下茶碗问我：“你最喜欢玩什么？”
　　我答：“最喜欢用木棍竹刀与男孩一起打斗。”
　　师父看了看旭离说：“好吧，从今日起，你每日早起，便到后，庭与大师兄、十一师兄、十五师兄做你喜欢的事去吧。”
　　我高兴地看向旭离，又见旭离的眼角抽了抽。
　　旭离带我来到后，庭，后，庭很宽阔，各位师兄师姐都在后，庭，好像在练功，但又好像不是。
　　我首先看到顶着一头显眼白发的子庄在拐来拐去地急走。
　　小巧文静地燕淑在同一只小白狗跑圈。
　　与我和燕淑同屋的十三师姐仙吕在扑几只蝴蝶。
　　远处小丘上传来打斗呼和之声，我精神一振，顾不得再看别的，拉着旭离就想过去，手却拉了个空，转头一看，没有他，在等他还是自己过去看这两个选择中，我选择了后者。
　　只见十一师兄鱼海和十五师兄寻波正挥舞着木棍与竹刀抢占小丘的至高点。
　　我看得浑身热血沸腾，摩拳擦掌。这时旭离翩然而至，手里拿了一个木棍、一把竹刀，让我选一个，我选了竹刀。竹刀与木棍比虽然在长度上不占优势，但模样酷炫，我觉得很配我的英姿飒爽，女侠风范。竹刀做得似剑，与剑的不同之处在于一端前部是弧形。
　　我很期待看到白衣飘飘的旭离用剩下的那根木棍会是什么模样。谁知旭离抛下木棍，眨眼手里握了一把竹剑。那竹剑颜色红亮，一看就是经常被人用桐油擦拭抚摸过的。
　　旭离叫停了那两个人，把我们分为两人一组。我当然希望跟旭离一组，但旭离说每次都要抓阄决定。
　　我抓到了鱼海。
　　鱼海就鱼海。
　　我很老道地问旭离怎么打，有什么江湖规矩，旭离说你想跟他们怎么打就怎么打，随意就好。
　　然后又抓阄决定了旭离和寻波守，我和鱼海攻。
　　一声开始，我挥舞着竹刀，毫无章法，只逞匹夫之勇，却也很快杀掉了对方的锐气，占了上风。人道熊怕横，横怕楞，楞怕不要命，我想我便是那不要命的二傻子一个。
　　旭离见我强悍，眼露诧异，却也不多言，只闷头招架。他虽厉害，但寻波弱。我们避开他先干掉寻波，于是旭离很快也被我们赶了下去。
　　这样斗了几次，也不知道我中了什么邪，每次我都抓到与鱼海一组。鱼海被我的彪悍鼓舞了士气，见总把他俩打得落花流水，也自然与我亲厚起来。
　　吃早饭的时候，我问鱼海：“师父没传你们武功心法或仙法什么的吗？”
　　鱼海道：“当然传了，只是早上的时候不能用。“
　　我诧异道：“为什么？”
　　鱼海嘴里含了一大口饭道：“师父说早上做自己最喜欢做的事，是为了发泄本性。
　　我道：“那我最喜欢做的是睡懒觉，可不可以呢？”
　　话声刚落，头就被人敲了一下。回头一看，是二师姐步非。
　　二师姐步非道：“懒觉大家都喜欢睡，等我回了师父，干脆大家都在梦里晨练好了。”
　　大家哄堂大笑。
　　我实诚地问：“真的可以吗？那可太好了。”
　　大家笑得更欢。
　　吃过早饭，回房洗漱更衣。仙吕爱说话，告诉我上午要修仙史、识字及研习武功秘笈，下午或晚上才传法术。
　　我正要再细问，外面响起叩门声，大师兄旭离叫我去见师父。
　　我问旭离：“大师兄，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成神仙啊？”
　　旭离回答得老气横秋：“那要看个人资质。”
　　我忙问：“你觉得我的资质如何？”
　　旭离斜了我一眼，嘴角上翘，笑出两个梨涡，对满怀期待的我道：“我怎么知道？”
　　我看着那两个梨涡，忘了要表达的中心思想，指着自己的脸道：“大师兄，我也有两个涡，只是长得有点儿往下，你看你看。”说罢抿嘴让他看，他真的停下脚步看了看，只“嗯”了一声又继续朝前走了。
　　我们进了师父喝茶的厅。厅东边的房门开着，看起来是师父的寝室。师父正坐在一面大镜前一丝不苟地梳理他一边倒的发式。
　　我见师父纠结着怎么样才能让那几根头发均匀地覆盖住锃明瓦亮的头顶，憋笑差点儿憋出内伤。
　　原谅我天生就是一个爱笑的孩子。
　　旭离咬牙瞪我，我看着他咬牙也能出梨涡的俊脸，不由恍惚了心神。
　　厅里燃着袅袅檀香，地上相对放了两张长几，几边有几个蒲团。上首是一几一蒲团。除此别无他物。
　　旭离让我坐在右手几边的一个蒲团，又沏了一壶茶放在上首几上，然后坐在我对面。
　　我忙着打量房间四周，无暇理会他。
　　一会儿师父翩然入座，旭离和我忙起身恭迎。
　　从上次师父与我娘的对话中，我便发现师父属贵人语迟那种，出语言简意赅，极不喜废话。
　　师父坐下，旭离为师父斟好茶，归座。
　　师父清了清喉咙道：“我先给你补补仙史，然后一会儿再与众师兄师姐一起授业。”
　　我娘常在早饭和晚饭的时候，边吃饭边给我们讲故事、传说、戏文什么的。我虽不说胸中有丘壑，却也知道的比普通孩子要多。
　　师父先讲天地混沌，众神各显神通，再讲天帝的奋斗史、婚姻史。当听到天帝婚后只与帝母生有二子时，我忍不住打断了师父道：“师父，天帝不是有赤橙黄绿青蓝紫外加黑白九子吗？。”
　　说完，斜眼瞥见旭离低头奇怪地浑身抖动。
　　师父瞪眼看我半天道：“你以为天帝和帝母没事是在造彩虹和黑天白日吗？”
　　那边旭离已忍无可忍，笑得趴在桌子上。
　　师父看看旭离又问我道：“你从何而知？”
　　我答：“我娘讲的。”
　　师父眼含一丝笑意问道：“我和你娘你信谁？”
　　我一时不知何为正解，遂求助地望向旭离。
　　旭离正襟危坐，只对着我用眼向师父那边飞快地移动了一下眼珠儿。
　　我自然明白了他想让我说信师父。
　　不过还是犹疑了一下，也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娘虽亲，毕竟离得远。于是便小声回答道：“信师父。”
　　师父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却只做不闻道：“谁对谁错，都是空口白牙，具体真相，还是留待你日后真成了仙，自己去考证吧。”
　　我又问道：“师父，传说你是天帝之子，因犯了天条被罚下天界，是真的吗？”
　　师父抬手捋了一下头顶上的头发道：“你看我像天帝之子吗？”
　　我诚实地摇了摇头，又瞥见旭离在扶额。
　　师父像是自言自语道：“你不信也对，其实连我都不信。若我是天帝之子，为何我连一点特别的地方都没有呢？”
　　“您的头发很特别。”我连忙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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