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愿默默守相思

　　段韩希离去后的日子对于如烟并没多少变化，在夏日里，她依然每日弹琴刺绣，依然每天面对那些行行色色的求亲者。段韩希就像是她生命里短暂开过的花束，带着淡蓝的忧伤，每每想起，心口还是会隐隐作痛。

　　慢慢院子里的桃李都成熟了，有的甚至掉在了地上，化作来年新绿的养料。

　　秋天就这样悄然而至了，给江南水波绿意的大地染上一层深红，热烈激情，好似火焰燃烧到了最顶端。在这一年秋天，柳老爷预感到南唐王朝的衰朽与不可复原，朝中之势一日不如一日，而李煜也越来越醉心于诗词。在冬快临近之际，柳老爷举家北迁，来到他在北方的那处园子。

　　如烟从没到过北方，刚到这儿感到一切都是那样的新奇，搬进园子不到两天，便和小碧一同上街去逛了圈。

　　东京汴梁城“东华门外，市井最盛，……凡饮食、时新花果、鱼虾鳖蟹、鹑兔脯腊、金玉珍玩、衣着，无非天下之奇。其品味若数十分，客要一二十味下酒，随索目下便有之。其岁时果瓜、蔬茹新上市，并茄瓠之类，新出每对可直三五十千，诸阁纷争以贵价取之”。

　　这是一片空前繁华之境，南来北往，众人熙攘，如流水过江。

　　东京的热闹非凡是江南小镇不可比的，如烟迷离在其中竟忘了归途。深夜以至，柳老爷叫了不少人出去寻找，一直无果，急的在屋内团团转。

　　如烟与段韩希重逢在汴京的夜市街头，夜空月圆星明，地上灯火辉映。

　　段韩希与一群公子哥从烟花柳巷而出撞上了迷路的如烟二人，如烟一眼便认出了一身胭脂味浓重的他，伸手拦住他请求他送自己回家。段韩希有些不可置信，在汴京街头，出现一个曾被自己私心伤害的女子。他迟疑了下，在朋友的哄笑中默默点头，带着愧疚。

　　你家就是在河畔的柳府吗？这是段韩希第一次柔和着声音对如烟说话，如烟的脸庞微微红，在夜色的灯下看起来分外迷人。

　　一路行来二人均沉默无语，谁也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重遇。到了柳府门口早有家丁在外等候，段韩希向内张望了两眼，思忖了片刻道，飞飞还好吗？

　　如烟的眼中似有雾气升腾，充盈了整个眼眶，她怎么也没料到，他的临别语会对自己说这些。如烟深吸一口气，勾起一抹极浅的笑，她很好。语气里透着疲惫，与心痛，她知道了，他还是爱她的！

　　看着那亮如黑曜石的眼睛，段韩希感到分外扎眼，他又一次伤害了这个纯净如水一般的女子。

　　入冬后，柳二少爷在钱氏的撺掇下开始追求起，现在已是柳府半个小姐的飞飞。柳老爷知道后几次训斥他，均没见什么起色。他是绝不能容忍这□□之事在他眼皮底下发生的！他本不想把事情闹大，遂悄悄叫了幕后扇风点火之人，钱氏。

　　钱氏在如烟母亲言思思在世时便不得宠，言思思死后，柳老爷对钱氏更是冷落至极，一年到她房中次数从来没超过三次。有多爱就会有多恨，现在的钱氏对曾经她爱着的那个情郎余下的只有满腹哀怨，一心恨意。深夜听到柳老爷招她前往，是关于这次飞飞的事，她激动不已，终于可以让他也常常痛苦的滋味了！她出门时叫来下人去请如烟到厅堂。

　　只是痛苦如烟。来到厅堂时，如烟只听到这么几句话，别的她什么也没听清，因为钱氏的吵闹声已经淹没了她那疼她爱她宠她如宝的父亲的声音。

　　——如烟和飞飞都是我的女儿！不许乱来！
　　——飞飞是我出外经商时染指一扬州妓女所生！
　　——不管飞飞的生母是何身份，他始终是我的女儿！

　　如烟如五雷轰顶，脑子一片空白，愤恨的冲出了家门。渐渐夜幕低垂，深夜的寒冬，北方陌生的天空飘起了如烟从未见过的雪花。一颗颗白如珍珠，晶莹闪烁，也犹如她的泪花。一个人在东京街头行了好久，愈行愈远，周围的行人也愈来愈少。

　　她不明白如此深情的父亲，为何会背着母亲做出这样的风流之事来！她想不通，看飞飞的年纪与她一般无二，那么这个妓女极有可能一直被她父亲养在府外，而这样的事又怎么可能瞒过聪明如斯的母亲，那么……母亲的死也有可能和此事有关！

　　她不知走了多远，走到两条腿都在打颤时，终于停了下来，走到一间破庙里坐下闭目休息起来。

　　第二天，天刚亮，柳府的人就寻至到了这里。柳老爷生怕如烟知道了关于飞飞的秘密，一脸关切的问她为何会在这里。如烟笑了笑对柳老爷撒娇道，还不是爹爹老忙，都不带烟儿去外面逛逛！所以烟儿又禁不住寂寞，偷偷溜了出去，哪知道这一次又迷路了！

　　有了上一次的事，这一次如烟很容易的将柳老爷糊弄了过去。而柳老爷在听到如烟的话后也长舒了一口气。

　　段韩希几日来一直流连在烟花场所，他要在春暖花开时，领父母之命，听媒妁之言，娶东城一家姑娘为妻。听闻那姑娘，有天仙下凡之美貌、有名动天下之才思、有皓月兰心之慧质，有听闻那姑娘，乃江南第一美人之女、当地富商的掌上明珠，秉承一切好习性，传承一切动人处。

　　真有那么好吗？他不信，也不愿娶，却无可奈何。听到媒婆的形容，他的眼前浮现起了那日深夜送离如烟的场景。如果说这世间真有如此美人，他认为恐怕也只有如烟能及之一二分！

　　他感到他拥入美人在怀时，也能想起这个脸上总带着，淡淡笑容的女子。他是从何时开始思念她的，又是从何开始，淡去对飞飞的爱意的，他不知。只知，他现在想见她一面。

　　来到柳府门口巧遇到结伴出门赶集的如烟与飞飞，段韩希向她们微微颔首致意。

　　你是来找飞飞的吗？那我先走了！如烟似有不甘的回望了眼，恰好对上他那双盛满笑意的眼睛。

　　飞飞一看二人顿时明白，识趣的闪身离开，却被如烟一把抓住。你去哪儿？他是来找你的！如烟刚说完段韩希就接话道，不！我是来找你的！如烟的眼中似有惊奇，但很快隐去，面色平静的看了眼一脸笑意的段韩希说，那好吧！请段公子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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