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下之臣

　　第十一章

　　临近上课。
　　乔延曦正在准备下节课要用的东西，眼前光线骤然一暗，视野里多出一只好看的手。
　　对方拎着个白色透明袋子，放在她桌面。

　　持续了半个上午的冷战随着这个简单的举动宣告结束，乔延曦眨眨眼，看着袋子里面的饭团和牛奶，又看了看傅初晨：“给我的？”

　　“不是，我买来自己吃的，给你看一眼。”
　　“……？”

　　傅初晨倚着右排的课桌，长腿微曲，脚踩着桌下的横杆，神情漠然地垂着眸：“这么明显看不出来，一定要问这种显而易见的废话吗。”

　　脾气还挺大。

　　乔延曦默了默，现成的食物摆在眼前，胃里那股饥饿感霎时更强烈了。少女纤细的脖颈微微动了一下，似乎在轻轻咽着口水。
　　在接受与不接受之间，她只犹豫了零点零一秒，然后果断选择前者。

　　省钱不能省早饭，该吃还是得吃。

　　乔延曦把那个饭团和牛奶从袋子里拿出来，摸上去温温的，应该是特意加热过。
　　她盯着看了两秒，忽地叹了口气，拿出手机，一边打开微信，一边对傅初晨说：“你微信多少，我把钱转你。”

　　“不用。”
　　“微信多少。”

　　“我又不缺这点钱。”

　　乔延曦心说我缺，我缺得要死，但表情依然淡定自若不显分毫，有钱人家大小姐的气质这块是拿捏得死死的：“我也不缺。”

　　傅初晨挑眉。
　　乔延曦：“最后问一遍，你微信多少。”

　　这次傅初晨没再多说什么，从裤兜掏出手机，指纹解锁，乔延曦接过来，发现他的桌面相当简洁，壁纸是纯黑的，图标分类的清清楚楚。

　　她刚点开那个绿色的APP，就听见傅初晨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你真不缺？”
　　乔延曦动作一顿，抬起头：“……你什么意思？”

　　“昨晚，在食堂，我都看见了。”他说。

　　乔延曦还想挣扎一下：“看见什么了？”
　　傅初晨直接问：“馒头好吃吗？”

　　乔延曦表情一下子就木掉了。

　　傅初晨有没有因为她一句“不熟”而自尊心受挫她不知道，反正她现在因这一句话感到天崩地裂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种感觉就像，你本来是一只有着优渥生活的家养猫，不得已去了外面流浪，只能靠翻垃圾堆捡吃的来勉强度日。
　　狼狈的样子被另一只高贵的品种猫看见了，你看着它，想起前不久你们还凑在一块儿吃过价值不菲的鱼罐头。
　　这强烈的落差感，太窒息了。

　　乔延曦索性也不跟他装了：“饿不死就行。”
　　她还拿着他的手机，把微信收款码点出来，也没选择添加好友，“哔”的一下扫完二维码，输入金额时顿了顿：“这两个多少钱？”

　　傅初晨面不改色：“三块。”
　　一听就是胡扯。
　　乔延曦准备给他转三十，但是系统提示余额不足，她呆了一秒才反应过来，钱被充进校园卡，自己微信只剩下0.41，连三块都没有。

　　可能是她表情凝固的太彻底，傅初晨扬了扬眉：“三块都没有？”
　　“……三毛行吗？”

　　“行。”傅少爷很好说话，看着微信到账三毛的提示，实在没忍住，“你可真是一点都不缺钱。”

　　乔延曦：“……”
　　嘲讽，这是赤/裸裸的嘲讽！

　　-

　　陈星宇给自己的同桌使了个眼神，两个人一起出了教室，躲进楼梯间，确保周围没人他才开口：“你刚才也听见了吧？”
　　宁萌慎重点头：“嗯！”

　　要不是亲耳听见，他们也很难相信乔延曦竟然如此贫穷，连区区三块钱都拿不出来！
　　还说什么“饿不死就行”，也太惨了吧。

　　“你说，有没有可能是这样的——”宁萌单手托腮，“班长早就知道了乔延曦家里经济条件不好，所以才会请她吃饭，对她特别照顾？”
　　“傅哥有这么好心？”陈星宇不太相信。

　　“一般情况下，没有。”宁萌回答的也很果断，“但是你看，刚才班长是不是去给他同桌买早餐了？以前他会干这种事吗？”
　　陈星宇弱弱表示：“以前他就没有同桌……”

　　宁萌充耳不闻，完全沉浸在自己猜测的幻想里：“不会对吧！这证明了现在情况不一般，换做你同桌是这么一个绝世小可怜，你忍心不管她？”

　　陈星宇看了她两眼：“不忍心。”
　　宁萌继续说：“这不就对了，班长又不是真的莫得感情，会动恻隐之心多正常呀，毕竟新同学都这么惨了……”

　　“那我明天也去给她买早餐。”陈星宇说。
　　宁萌不甘示弱：“那我后天，大后天！”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在这个安静隐蔽的楼梯间里，把新同学未来一周的早饭安排得明明白白妥妥当当。

　　乔延曦看着每天定点定时凭空出现在座位上的面包吐司三明治：“……”
　　说实话，她真的没想过他们会因为短短几句对话而对她产生这么大的误会，她说自己的家庭条件没那么惨，宁萌偏觉得她是在逞强。

　　“其实我——”
　　“不用多说了，乔乔，我都懂。”

　　“……”
　　不，我觉得你可能不是很懂。

　　宁萌转身扒拉着椅背，下巴抵在上面，眨巴着眼睛：“你不要有心理负担，这些就是我不小心买多了，吃不完，丢了也怪可惜的。”

　　早上教室没开空调，窗户敞开，浅蓝色的窗帘被风荡起波浪。
　　少女的侧脸被晨光镀上一层柔和的边，连细小透明的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乔延曦轻轻叹了一口气，说：“下次我会自己买。”

　　宁萌也不眨巴眼了，直愣愣看着她。

　　开学也有一周了，乔延曦对这个前桌印象挺好的，可可爱爱没什么心眼的一个女孩子，而且还很善良。
　　否则也不会给她送个早餐还要绞尽脑汁地找借口。
　　怕自己这样说她会不高兴，乔延曦捏了一小块面包送到她嘴边，放轻语气：“所以，下次你就不要再给我带了，好吗？”

　　“好……”宁萌呆呆地张嘴，吃进去，连咀嚼都忘了就直接咽下。

　　啊啊啊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被喂食了！
　　她被漂亮妹妹亲手投喂了！！

　　傅初晨靠着墙，面无表情目睹了这一切的发生，看着宁萌恍恍惚惚转回身子，连背影都透露着兴奋，他忽然低低“啧”了一声。

　　“？”察觉到来自同桌的不满，乔延曦疑惑看向他，不明所以。

　　少年语气平静：“我也给你买过早饭。”

　　乔延曦手里还拿着没吃完的面包，奶酪夹心，外层还裹着一层椰蓉，她不小心沾了一点儿在嘴上，毫无察觉地说：“我知道，我不是转了你三毛钱吗。”

　　傅初晨冷笑：“三毛钱就想打发我？”

　　“我最多也只能再多给你转一毛了。”乔延曦点开微信钱包，把手机摊在桌面上让他看自己的余额。
　　——￥0.11

　　傅初晨：“……”
　　傅初晨看都懒得看这玩意儿，视线落在她嘴角的白色渣渣上，眼神难得有波动：“乔延曦。”

　　“干什么？”

　　他顿了顿，抬到一半的手重新垂落，后背又靠回了墙壁上，移开目光：“算了，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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