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靠谱肥啾算命摊

　　雪青是个很识相的鸟，见此情形，对林雀留下一句“有空再一起畅游王者峡谷”就头也不回地飞远了。

　　林雀和他挥手作别，再回过头来，稍踮了脚，撞了下戚寒枝的肩：“你不是上班吗？”

　　“这种也算我可以处理的公务，”戚寒枝本意也不是想抢活干，就是看见师父和别人出双入对的，平时一起打游戏，下了线还一起干活，这让他很难不忍不住吃味。但他心知自己无理，也怕林雀为难，没有继续过多纠结于这个话题，“师父饿了吗？我带您去吃东西？”

　　“走！”林雀一点儿也不客气，自己找了摩托车头盔戴上，拍拍戚寒枝的背，“快走快走。”

　　来人间这么久，没什么特殊情况他每天都在吃李咪咪做的东西，根本没正经和人出门吃过饭。倒是也能有个饭友之类的，比如雪青，林雀也约过一次，看到对方发来一堆斋菜馆的大众点评截图，林雀哈哈一笑改口说“算了出去吃也挺麻烦的”。

　　现在戚寒枝说要带他去吃好吃的，他自然兴奋难当。

　　戚寒枝带林雀去了一家看着并不起眼的面馆，几个绿色大风扇吊在天花板上嘎吱嘎吱地转，搅动着屋内闷热的空气，食物香味混杂其间，并不令人感到舒适。进门时戚寒枝解释了一句：“这家店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但是东西很好吃。”

　　大约因为戚寒枝是常客，老板也认识了他，见着人时还热情打了招呼：“哟，小戚，旁边那是你弟弟？”

　　被误认为是弟弟的林雀：“……”我可是师父！

　　戚寒枝也没多解释，只是对老板笑了笑。

　　林雀对戚寒枝瘪了瘪嘴。

　　戚寒枝凑到林雀耳边小声说：“解释起来麻烦，委屈您了。”

　　林雀：“好吧。”反正他对师父这个身份也还没到完全认同的地步啦。

　　二人入座，老板很快端上戚寒枝点的东西，一人一碗西红柿牛肉面，热气蒸腾。

　　如果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小鸟，不会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人类吃食——也没有这个机会。不过妖怪嘛，无所谓的。

　　林雀低头嗅了嗅，喝了口汤，竖起大拇指。这碗面看起来其貌不扬，味道却是真的没话说，微酸的番茄汤底在他唇齿留香，只是一口就让人忍不住想食指大动，也难怪这店貌似没什么特别，戚寒枝却带他来了这里。

　　然而说实话在这暑气尚未消退的时节吃这么热的东西确实难顶，林雀只喝了一口汤，随后还是暂时停下了筷子。

　　停了筷子又怕面坨，林雀对着这碗东西开始发愁。

　　戚寒枝拿了个小碗过来，盛了一小碗面和汤，推到林雀跟前：“这样容易吃点。”

　　“谢谢，”林雀接过小碗，“好贴心哦。”

　　戚寒枝突然被夸，还有点不适应，停了一会儿，又似回忆起了些什么：“师父第一次带我下山在外面吃东西，也是这样的。”

　　听到戚寒枝开始怀念过去，林雀就来劲儿了。自那日的梦后，他也没再想起来什么。

　　林雀问：“我也是这样给你把面盛到小碗里吗？”他边这么问，边脑补起了师徒间父慈子孝其乐融融的情景。那时候的戚寒枝应该还是小豆丁吧，自己肯定很照顾他……

　　“……不是，”戚寒枝顿了顿，“是我也是这样帮您把面弄到小碗里。”

　　林雀的幻想被无情打破：“？”

　　戚寒枝轻笑，从头讲起：“其实以前在山上，您不怎么吃东西，顶多就是吃点果子。但我那时候得吃，就自己搭灶台生火做饭，您也会跟着我吃一点。后来您说看我小小年纪天天忙这么些世俗之事……”

　　“所以我就带你下山找好吃的去了？”

　　“不是，”戚寒枝低头，唇边笑意掩都掩不住，“您说您要尽一个师长应尽的责任，要做顿饭给我吃。”

　　林雀看戚寒枝这表情，有些摸不着头脑：“你怎么笑得那么开心呢，我做顿饭你那么高兴啊……然后呢？”

　　“然后您把厨房点着了。”戚寒枝说。

　　林雀：“……”哦！这便宜徒弟笑不是因为高兴，而是在嘲笑他！

　　戚寒枝低低地笑了会儿，才继续说：“好不容易把厨房的火扑灭了，但也没法做饭了，您带着我，我们俩人灰头土脸地下山去，山脚下就有一家面馆，我们在那儿吃了东西。您那时候也是这样对着一碗面发愁。”

　　林雀有点难为情：“好了，你不要再讲了。”

　　再讲为师就一点尊严都没有了。

　　也真是奇了怪了，无论是根据戚寒枝的描述，还是从他仅有的那点点记忆碎片来看，他这个师父都十分之不靠谱，这个徒弟不跑路也就算了，怎的就对他如此死心塌地？

　　不过林雀也不至于那么不要脸，直接就这么去问人家。他低头小口小口开始吃面，一小碗吃完了，戚寒枝看见了又要帮他盛，他摆了摆手：“哎呀，我自己来就行。”

　　一边盛，林雀忽然想起了什么：“我今天去帮人家驱鬼，遇到一个小虫子，小虫子很怕我，说我是大鸟。”

　　戚寒枝：“嗯？”

　　“我本来在想，虫子怕鸟也天经地义，何况它那么小，可能从它的角度来看，我确实是只大鸟，”林雀继续道，“可是它说它不怕雪青……所以我就是想问问你，我本来的原形真就是一只小黄鸟吗？”

　　戚寒枝思索了一阵：“……可能不是，但我不太确定。”

　　“什么意思？”

　　“最开始很多年我都没见过您的原形，”戚寒枝道，“有一次您喝完酒醉了之后没防备现出原形，我才看见您的样子，就是一只小鸟。但是我第二天问您的时候，您说那不是真的原形，真的原形是很厉害的大鸟，您是为了方便才选择用那种姿态，还让我不许往外说见过您原形的事。”

　　林雀：“……”听起来怪怪的。

　　戚寒枝在说的时候并没详细描述当时林雀的神态，实际上为什么戚寒枝会说“不太确定”，就是因为那时候林雀说自己是厉害的大鸟时，样子太像吹牛。

　　像是在徒弟面前隐藏多年，结果还是不小心暴露了自己本体只是一只平平无奇小黄鸟，一时之间羞愤难当，只好找补说自己真身是厉害大鸟。

　　不过戚寒枝也从来不在意这些。师父本事那么高，本体是什么并不重要。何况像师父的朋友凤凰虽说是神鸟，能降下祥瑞福泽一方，真打起来却不能和师父比。如果师父本身只是一只普通鸟类，能走到这一步，自然比天生就有极强神力的其他大鸟更值得敬佩。

　　良久，戚寒枝道：“不管您本来是什么……我都会一直追随您。”

　　林雀“嘶”一声，赶紧埋头吃面：“禁止咯噔。”

　　“……？咯噔又是什么？”虽然不知道林雀嘴里那些奇奇怪怪的流行词都是什么意思，但听语气，戚寒枝也能猜出来林雀是不乐意听他说那些，他顿了顿，又说，“我说的是真心话。”

　　林雀头也不抬，小声嘟囔道：“哎呀，我知道你说的肯定是真心话……我就是觉着我也没那么好……听不得这种话。”

　　他一没恢复记忆，二没恢复实力，尽管在努力了，但还是很难把从过去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等同起来。他想，戚寒枝想追随的是从前那个听起来很强的他，现在的他只是沾了光……

　　“您很好。”戚寒枝说。

　　林雀没再应什么，沉默在二人之间蔓延开来。

　　过了一阵，才听戚寒枝又说：“之前跟您提过的宝珠您还记得吗？”

　　戚寒枝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不过内容本质上还是为了他能变回过去的他，林雀怔了怔：“有印象。”

　　就是又能毁天灭地烧尽一切，又能治愈一切的珠子，本来是戚家世世代代供奉的宝物，后来不翼而飞。戚寒枝说如果能找到这宝珠，说不定就能帮林雀想起过去，恢复实力。

　　“找到一点点线索，说是被家里一个好赌的后生当作普通古董偷去换钱了，后来不知道流向了哪里，但可以往下查……”

　　“不着急啦，”林雀说，“顺其自然就好，别耽误你平时工作。”

　　-

　　吃完东西戚寒枝送林雀回去李咪咪那儿。最近戚寒枝在着手换新房子的事，以前一个人住有个栖身之所就可以，别的他也不太注重，但现在他找到师父了，也不愿意师父总是寄人篱下，便想换个大点的房子，换完再把师父接过来。

　　不过事情还没落实，他也就还没开口。

　　把林雀送到包子铺门口，林雀进屋前认真向戚寒枝道谢：“谢谢你今天带我去吃东西——”

　　“只是吃个面而已，”戚寒枝笑笑，“下次再带您去吃好的。”

　　等戚寒枝走了，看热闹的李咪咪跟到林雀身后亦步亦趋：“我的天呢，约会去了？”

　　林雀把这只肥猫拍开：“去去去。”

　　他自己回了房，刚关上门放下随身背的小邮差包，还没来得及坐定，就看到正对着他的窗开着，从外头飞进来一团看不清的东西。

　　那东西落到林雀脚下，林雀蹲下去看，倒吸一口凉气。

　　是一只死掉的黄鹂鸟，身体已经僵硬发冷。

　　林雀皱着眉，把小鸟尸体捧起来，先几步跑到窗边，但什么人也没瞧见。

　　他再端详起这只死去的鸟儿，鸟的脚上绑了一张纸条，林雀将其拆下来，看见上面写着几个字。

　　——莫要再管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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