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观(清穿)

作者:梦里梧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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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子好逑


      来的是苏菲她嫂子,自从老典仪故去后,哥哥丁忧回乡,已经两年多了,苏菲几乎忘了自己还有这门亲戚。惭愧之余,不免待嫂子万氏格外的热情。
      亲亲热热的请万氏进来坐下,喝过茶,叙过话,才知哥嫂三天前才回京,为谋哥哥复职的事,就奔着如今已经是王府侧福晋的妹妹来了。“唔……”苏菲不知道这件事合不合适跟四爷说,且先含糊应着。
      见苏菲没有像以前那样往外推,万氏高兴得眉开眼笑:“我在家里就跟你哥哥说,妹子如今的身份与前不同了,自然是能照应照应娘家人的。”便又转喜为悲的用帕子拭泪,“妹妹,你也别嫌怨你哥当年狠心把你送进王府,那不都是觉得你不会白白生得那么好看?不过妹妹你熬到现在不容易!”
      苏菲反躬自省自己在王府“熬”的日子:好像也不太难。她怎么也没法子配合嫂子泪眼相看,春草很适时的过来劝解,于是万氏的眼泪很快就干了:“瞧我,尽说些丧气话,好在妹妹这不是苦尽甘来了?” 便将弘历又大大称扬了一番,听得苏菲都要坐不住。
      苏菲以为嫂子的出访任务完成,会很快告辞,可万氏期期艾艾的拉杂说着闲话,就是没有要走的意思。苏菲便吩咐春草去厨房说一声,今儿有客留饭,让添四个菜。春草答应着出去了,万氏才吞吞吐吐的说起,一块进京的除了三个孩子,还有早年出嫁的姐姐阿锦,阿锦前年死了丈夫,又没有孩子,就回了娘家。可是自家人口多,费用大……
      苏菲这才明白,嫂子今儿来的第二个任务是:把守寡的姐姐当成包袱扔给苏菲。苏菲如今在府里养个吃闲饭的亲戚,还是做得了主的。只是,她斜瞥了一眼嫂子,觉得有些奇怪:哥嫂以前虽说也颇有些势利,可也不是这样小气的人啊?
      苏菲便闲闲的说:“与姐姐也是多年不见面了,怪想的。正好就来陪我住几天吧。”万氏喜出望外的连声说:“正是呢,你们姐俩当年在闺中时就最为亲厚,如今正好作伴。”便一叠声的让随着她进来的嬷嬷出去请人,苏菲才知道原来她已经把人给带来了,一直在门房里等着呢。心里一边怪哥嫂无情,一边急忙也遣人去请。
      不大一会儿的工夫,便见一个风姿绰约的佳人袅袅婷婷的进来了。苏菲自然的不认得的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姐姐的,以前也没听家里人提起过。原以为会是个哀怨的寡妇,等见了人,才明白哥嫂把她撵到这里来,也并非全因为她是个吃闲饭的。
      只听见了面之后,这姐姐的第一句话就是:“妹妹,我才刚坐在门房里的时候,看见你家四爷出门了。他长得可真馋人哪!”
      嫂子把脸使劲埋在脖领子里,苏菲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烟笼寒水般的婉转蛾眉,心里说:从此多事矣!

      回了一声福晋,苏菲的锦姐姐就算正式入住雍王府了。苏菲吩咐把她院里的东厢收拾出两间来给姐姐和她带来的一个小丫鬟住。苏菲原担心她太过花痴,后来才发现在女人面前,这锦姐姐还算机敏伶俐,起码在福晋面前,把个年轻新寡、楚楚可怜的小女人情态表演得恰到好处,福晋对她印象不错。
      然后苏菲就发现府里的女眷们都对她印象不错。主要阿锦没有一般寡妇常见的多愁善感的毛病,相反她身上有一股掩饰不住的快活气息,让接近她的人也觉得高兴,阿锦还有一个优点,就是特别擅长发现别人身上的优点,并以很自然的语气在适当的场合说出来,所以很快就跟女眷们一见如故了。
      阿锦也没有架子,哪怕跟最低贱的烧火丫头说话都是和颜悦色。加上阿锦原先嫁的虽不是官宦人家,却也是巨室,从婆家出来时看来也分了些家产,手头颇为宽裕,可以不时给予府里服侍的上下人等一些小恩小惠,所以阿锦很快就收服了府里的下人。没过几天,苏菲就发现,诸如出趟门要马车,天热要加冰,以及向厨房、茶房等要汤要水这些事,她的锦姐姐的话比她这侧福晋的话还要好使,各房奴才们都照办得很是麻利。
      苏菲自叹弗如。
      这阿锦也颇有情趣,府中因管束严格,一向沉闷少乐趣。阿锦来了以后,却常有些新鲜有趣的点子,且中规中矩的连最老到的嬷嬷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府中女眷们便乐到苏菲的院子里来消磨永昼。唯一令福晋和老嬷嬷们看不顺眼的,就得算是阿锦的穿戴了。
      阿锦除了第一天穿的素净,以后就再没让人从衣裳上看出她是个寡妇。她喜欢艳丽的色调,丰富的佩饰,层出不穷的花样,如盛开的花朵,不带一丝的颓丧和寡妇应有的哀怨。
      福晋曾含蓄的在苏菲面前提起过,不过苏菲一向是不好给人这种建议的,而阿锦毕竟是客,福晋也不好在客人的服饰上指手画脚,日子长了,看惯了,也就不提。
      有一天,阿锦对苏菲说,后园里的一棵昙花已经含苞了,想做东请府里的女眷过来秉烛赏花。这真是新雅的主意,苏菲当然没有理由反对,只是奇怪一向以为如罂粟一般盛开的姐姐怎么却会注意起那么不起眼的花儿来了。
      那天晚上,没有月光,星星也黯淡,花园里点了几只蜡烛,女眷里只有年氏没有来,因为当晚四爷宿在她那里。这个消息让赏花的女人们的心情蒙上了或多或少的阴暗,虽然面上都还是含笑的。
      昙花就在这暗夜里,在这晦暗的心情的笼罩下,以一种极其缓慢的节奏开放了,那是生命在极短时间内的一种爆发。在最黑暗中绽放,没有一丝迟疑;在最灿烂时凋谢,也没有一丝留恋。很多年以后,苏菲回想起那夜的昙花,还会想起那个女人:她如昙花一现,短暂却又热烈,令人怀想不置。

      赏过昙花之后,阿锦与府中的女眷走得越发得近了,有时府里请客,或者出门拜客,便会邀上她,渐渐在京中的显贵中便都熟了。苏菲才发现这阿锦在男人面前与在女人面前是完全两样的。
      那一次是赴十三阿哥家的宴会,因为十三福晋生了个格格,过百岁,自太子复位以后,十三虽也被解了禁,却着实被皇上所厌憎了,时不时的就被当众训斥,并且所有开府的成年阿哥里,连最小的十四都封了贝子,他却什么封爵都没有,只是个闲散宗室,十三不但是难堪,恐怕也颓丧,身体也就每况愈下。
      人情莫不是趋炎附势的,大臣中就不用说了,兄弟中也都瞧他不起,只有四爷一直与他亲厚,所以十三府请客,别人不去,四爷是必定去的,而且把一家老小全捎带上了。苏菲已长久不见十三,这次见了,不觉对十三福晋惊叹道:“十三爷怎么瘦成这样?”十三福晋只是轻叹,请苏菲她们进后宅去。
      苏菲回身招呼阿锦,却见阿锦站在甬路上,眯着眼打量正与四爷寒暄的十三,苏菲不由得一惊:她的舌头轻舔着嘴唇,整个姿态和眼神像煞了一只正要扑鼠的猫儿!
      今儿阿锦穿着一条鲜艳欲滴的石榴裙,上身石青色镂花小袄,腰间系着松花色汗巾子,越发显得腰肢纤细,不盈一握,美艳不可方物。苏菲瞧她的意思是对十三上了眼,却猜不透十三会怎样。十三是阿哥里出了名的疼媳妇的人,与十三福晋琴瑟和合,虽也有几房侧室,对十三福晋却也算是专宠。但是男人的性子怎么说的准,对这种送到口边的美味,会不尝上一口吗?苏菲想,这回倒有趣了。
      因为只来了四爷一家,且两府的妻妾都不多,干脆就在十三福晋的正屋里摆了两桌,席间酬唱倒也和谐,爷们的感情好,女眷们也轻松,不用跟与别府应酬似的,随时别了个心眼,加上个小心。
      苏菲正在看十三福晋抱出来的小格格,十三福晋说小格格总是漾奶,因为苏菲屋里现正养着阿满,于是在这个问题上,她就最有发言权,便头头是道的向十三福晋传授着育女经验。十三福晋听得全神贯注,那传授的人却有些心不守舍,原因是她偶然回头,发现她的锦姐姐不见了!再回过头来,十三也不在席上!!
      苏菲急得不行,却又拖不开身,便朝一旁侍立的春草使了个眼色,春草会意,扭身出去了。苏菲便定下神来,继续给十三福晋讲怎么用淡茶水给女婴冲洗小屁屁。
      春草是苏菲身边最伶俐得用的丫头,也最明白主子的心思。当下就出来到处找那锦主子,谁知连阿锦的贴身丫头也不知她去了哪儿。春草更觉不好,便自己摸着向后宅无人处走。
      在后边两进院落的厢房旁边,春草看到了最活色生香的一幕:倚着影壁,阿锦像是扭成了三股盘在十三阿哥的身上,手指在十三下颌上游走,口里不知在十三耳边呢喃些什么,石榴红裙解了一半,云鬓半偏。十三阿哥也是袍松带垂,背着脸,看不到他的表情,两个人就这么拉拉扯扯的进了房。
      春草躲在暗处,小心肝都要跳出来了,她现在最怕的不是房里的两个发现她,而是别人发现这房里的两个。进退不得,只好在门外守着,还不敢让房里的知道,真是难为人的差事啊!

      当阿锦再出现时,不用春草说,苏菲也知道发生了什么。阿锦就跟换了个人似的,面若桃花,眉梢嘴角俱带笑意,好处是衣饰倒是一丝不乱。与她同席的宋氏奇怪的问她,怎么没见她饮酒,却跟醉了似的,她也只是含糊应着。苏菲觉得她活像一只偷嘴吃之后心满意足的猫儿。
      不大一会儿,十三也回来了,倒是神态自若,言语如常,深令苏菲佩服。最不成气色的反倒是春草,活像做了什么亏心事,给苏菲递漱口的茶碗,居然手颤得洒出来些在旁边的李氏身上。苏菲只好给她掩饰说,昨儿晚上,院子里的猫叫春叫得厉害,这丫头赶了一晚上的猫,没有睡觉,这会子大概是精神不济。四爷瞥了苏菲一眼,让苏菲有些心虚。
      当天晚上回府后,四爷宿在苏菲房里。临上床时,四爷突然说了句:“十三弟身子骨不结实,让她别招惹老十三。”苏菲一开始有些摸不着头脑,转瞬明白过来,饶是苏菲一向脸皮厚,也红了脸,只低头答应了声,不敢说别的。四爷也没再说什么,等四爷睡了,苏菲睁眼看着帐顶,琢磨四爷的话——别招惹老十三,那么说可以招惹别人了?这别人都包括谁呢?想归想,不敢再带阿锦出去,有人请,也替她推了。
      隔了几日,苏菲傍晚的时候往阿锦的房里去,想跟她聊一聊天,在回廊经过的时候,偶然看到旁边的假山后面,露出个荷包来,细看是耿氏绣给弘昼的那个。苏菲觉得奇怪,便转到假山后面,却见弘昼捧着一本书,正看得聚精会神,苏菲轻手轻脚走到他身后,伸脖子一看,竟然是一本春宫图:两个赤条条的男女搂在一起。苏菲一把把书抽出来,说道:“怎么转了性了?这么用功起来?让额娘看看,这读的是什么书呢?”
      弘昼唬了一跳,见是苏菲,放了心,嬉笑着请安,说:“儿子刚才去姨娘房里玩儿,见姨娘的枕头边上放着这本画册,就拿出来看看。儿子正看不明白,想去问额娘呢:这画上的两个人在干什么呢?”
      苏菲斜睨了弘昼一眼,心说这小子是不是装的呢?弘昼虽说只有八岁,可皇家的孩子都早熟呢,这小子更是个人精。可画册既然是阿锦房里的,苏菲不能不替她掩饰:“哦,是两个人在打架呢。”
      “可是这两个人打架为什么还光着身子呢?”
      “打架为什么光着身子呀?你练布库的时候不也是光膀子的吗?”
      “可是……”弘昼还想再问,苏菲把眼一瞪:“你的功课都做完了?别又完不成,等先生要打要罚了,才哭咧咧的来求我帮忙,还不快去呢!”弘昼立刻脚底摸油地溜了。苏菲也不去姐姐那儿了,她直接回了自己房里,把那本春宫丢到梳妆盒的底下,坐下想:姐姐这明显的是青年寡居,欲求不满呀!光是“堵”不行,别不小心决了堤,还是“疏”,才是王道。

      隔天苏菲就又带阿锦出去串门了,这次是去九爷府,九爷新纳了一个小妾,兴头上就大肆的摆酒请客起来。人人都说九爷长得好,苏菲却不喜欢,觉得他长得太像女人,过于阴鸷,而且因为他太相信自己对于女人的诱惑力,所以非常容易的就被女人引诱,以至于凡有点儿姿色的女人他就会拖进自己屋里,所以阿哥中以九爷的内眷为最多。苏菲欣赏的是十四那样爽朗豪气的男子,不过她认为九爷应该会对阿锦的胃口。
      果然不出苏菲所料,这两人一见面,就天雷勾动地火,九爷的那个小妾在宣示自己得宠的夜宴上失了宠,九爷从宴会开始,就再也没有露面,直到客人们要走了,才懒洋洋的出来,对小妾的娇嗔也爱搭不理的。来宾们面面相觑,颇有些尴尬,倒是九福晋大约是看多了这种场面,毫不以为意,神态自若的迎来送往。苏菲只庆幸没有几个人注意到阿锦也从一开始就消失了影踪。
      从那天开始,阿锦的应酬变得比苏菲要多得多,而且开始不断有人往这里送礼物:多数是九阿哥送的首饰,后来却有康亲王家的小贝勒送的条幅字画、平郡王送的一个丈把宽的玉石条盆里种着的重瓣水仙、三阿哥的内弟送的一架玻璃炕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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