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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护法右护法
“新月!新月!”
新月抬头,恍惚听见有人在叫她,声音尖尖细细,好像是吴森,她伸长手臂朝黑暗里那个瘦小的身影摆摆手,“这里!”
村子里一条街上只有两三盏路灯,其中一盏还忽闪忽闪的,果不其然听到吴森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唉,新月在心中微微叹气,既然害怕,为什么大黑天的还要跑出来啊。
“谁啊?”
辛烨正拿着奶奶扔给他的烂菜叶喂笼中的兔子,显然也听见了黑暗中的声音,抬起头懵懂地问她,顺便还拉住了新月的手,哦,不,是揪。
新月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己被对方紧紧握住的手,默默地想,以后在他面前,要把自己的手好好藏起来,不能让他老拉来拉去的,好烦。
吴森的家离奶奶家不远,拐两个弯儿就到,但吴森家隔壁却住了一家“神经有问题”的人,经常动不动就大吵大闹,摔碗砸盆,把胆小的吴森吓得够呛。
其实新月不怎么懂“神经有问题”是什么意思,但每当听见村里闲得无聊的妇人聚在一起,脸色讳莫如深地指指脑袋,小声地,但是用周围人又都能听见的声音说,“好像这里坏了,哪知道怎么坏的,好像是在家里跟他老头子打仗,老头儿喝了酒发羊癫疯就把她推倒,脑子磕到桌子上撞坏了呗,哎呦,也是可怜,听说当时流了不少血呢!”
不知道还能知道的这么多?挺厉害啊。新月坐在奶奶旁边用小石头学着写字,三心二意地想着。
新月站起身,打算去迎一迎吴森,怎么走这么慢,几分钟了还没走过来。
正准备往前迈步,旁边的烦人小男孩又扯住了她,新月不耐烦地抬抬眼睛,“你老拉着我干嘛?”
“我跟你一块去,我保护你!”
小男孩脸蛋绷地紧紧,板正又严肃,握住她的手也带着微微凉意,新月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是不是在紧张害怕?
“那走吧。”
他们一起往前走,黑咕隆咚的夜色虽然令人害怕,但还好周围人家养的狗在叫唤,树上潜藏着的知了也配合着演出,热热闹闹地组成了一首交响乐。
“吴森?你蹲在这里干嘛?”
没走出几步,就看到吴森蹲在一块大石头旁边,双手环抱着膝盖,一动不动,看到新月,抬头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我不敢往前走了,知道你会过来找我,所以坐在这里等你。”
说完,又傻乎乎地笑起来,辛烨似乎也不害怕了,大着嗓门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她会过来找你?”
吴森被突如其来的不熟悉声音吓了一跳,又开始颤颤巍巍,她揪着新月的凉鞋带,“他是谁啊?”
“哦,”新月淡淡地往后瞥了辛烨一眼,语气平平地介绍,“今天下午那个。”
“什么叫今天下午那个?我今天下午救了你,你还没有跟我说谢谢呢!”
“谢谢。”新月无比自然而顺畅地接上他的话。
“你..”
辛烨本来气地肚子鼓鼓的,肺都要炸了,刚想同这么快就忘恩负义的女生好好理论理论,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他一下子卡住,竟然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要说不客气吗?妈妈在家里好像是这么教过他的...
吴森这时候也站起来,即使在昏暗中,新月仍能看到她的小脸涨得红红,她无比郑重而虔诚地朝辛烨鞠了一躬,“谢谢你救了我们的命!”
辛烨眼睛瞪得大大,着实被对方庄重的大礼吓地不轻,慌忙中连自己紧紧握住的新月的手也撒开了,受宠若惊地边摆手边结巴,“不..不用..用,你..快起..来来..”
新月低头偷笑,顺便把手藏到后面去,转了个身,拉起吴森,“走吧。”
吴森点点头,乖乖被新月拉着走远了,被留在原地还一脸愣怔的辛烨过了几秒钟才缓过神来,气急败坏地大叫,“还有我呢!你把我忘了!”
新月自动屏蔽后面的鬼哭狼嚎,跟吴森一起走到刚刚她和辛烨待着的位置,小兔子仍旧在安静地吃菜叶子,他们离开的这一小会儿,菜叶已经被它吃掉一大半。
“小兔子啊。”
新月眉眼淡淡,随意挥挥手,“下午那个带过来的。”
“我叫辛烨,不叫下午那个。”
“好吧,记住了,”新月圆圆的眼睛眯起来,“你叫辛烨。”
辛烨有些挫败地挠挠头,被对方棉花般柔软的话堵住了怨气,又憋得很不舒服,旁边吴森懵懂地抬头看着他俩,一时之间,三个人都沉默无话。
不堪入耳的秽语从屋后上方的空气中断断续续飘过来,钻进耳朵里,破哑的嗓音,凄厉的对骂,还有筷子、瓷碗落地的声音,乒乒乓乓,听得人心惊肉跳,街上已经有好些人搬着马扎出来乘凉,顺便听戏听热闹,新月轻轻在心中叹气,似乎人人都愿意看别人的热闹,兴致勃勃。
街上跑过去一条大黄狗,欢天喜地地摇着尾巴,一溜烟就跑没了影,飘忽的叫骂声依然断断续续涌入耳朵,新月不是很能听懂他们骂的是什么意思,但也绝对明白,都是一些好的人不应该从嘴中说出的话。
如果他们是好的人,那就不应该从他们嘴中说出这样的话,比如奶奶就是好的人,所以那样脏兮兮的语言永远不会出现在奶奶口中,即使生活再无奈不顺。
吴森摇摇头,脸上有点儿惊恐,“太吓人了,他们家天天打人。”
“那你怎么跑出来啦?”
“哥哥发烧了,爷爷奶奶带他去卫生所,嘱咐我一个人看好家。”
吴森的手指都快要被她自己绞断了,新月看得拧巴又难受,干脆直接拉起小伙伴的手,不让她继续残害自己的双手。
“你跑出来怎么看家?”
“我拿了钥匙...可我忘记锁门。”吴森用另一只手晃晃挂在脖子上的钥匙,红色的粗毛线吊在吴森的小细脖子上,看起来有些诡异。
“留在家里听他们家的声音我害怕..”
“那也要锁门呀...”
吴森又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新月,你陪我一起回去锁上吧,好不好?”
“好可怕。”吴森的手有些凉,表情看上去也很痛苦的样子,仿佛亲眼目睹了那家人疯狂打骂争吵的场面。
新月叹气,沉重地点点头。
听说那家人有两个小孩子,现在那两个小孩子是怎么样呢?吴森只是听着声音都会觉得害怕,那两个小孩的处境和心情...
新月低下头,小白兔已经吃完了那根菜叶子,用鼻子一嗅一嗅地顶着笼子,似乎还想吃。
她见过那家人,一家六口,两个老人,一对夫妇,一对姐弟,姐姐和自己差不多大,新月有好几次都远远地看到了那个高高瘦瘦、头发毛躁的女孩子,但对方的眼睛总是在怯懦地偷偷打量,每次新月与她对视,那个女孩总会惶恐地赶紧别过脸,跑远。
女孩的爷爷是一个有点儿吓人的老头,瘸了一条腿,走起路来,那条坏掉的腿永远拖在后面,在地上拉出一截又一截的距离,脸上带着暴躁的表情,一言不合就会大声吼叫,村里很多小孩都被他吓哭过,后来大家每次看到他们家的人,都会退几步,远远避开,但同时又保持安全距离偷偷窥视打量。
生活很无聊,生活很寡淡,吃喝拉撒睡这些活动显然不够满足人们的精神世界,于是这家人变成了所有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我们家是全村人津津乐道的笑话。”
许久之后,新月无意间翻到高凤超的日记本,从一堆泛黄褶皱布满灰尘的旧书中拎起那本脏兮兮的日记本时,映入眼睛的就是这样一句话。
小兔子继续再接再厉地扒拉着笼子,一副食欲大开,我还想吃的样子,新月扭头去寻找将这只小兔子带来的人,却发现那个人就站在自己的身边,撅嘴望着自己,表情哀伤,十分委屈。
“你怎么了?”新月仰头盯着奇怪的小男孩,“你也被吓着了吗?”
辛烨摇摇头,“你刚才都不要我了。”
童言稚语,以最简单直白地方式说出真实的感受,因为单纯懵懂,自然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新月笑了,像个小大人似的拍拍小男孩的肩,“小兔子饿了,你快带着它回家吧,我一会儿要送吴森回家。”
“我跟你们一块去。”
“不行。”新月摇头。
她不知该怎么跟这个单纯得一腔热血的小男孩解释,吴森家隔壁的老头很吓人,村里的小孩子见着他都害怕。
其实新月也有些怕,不过显然她的小伙伴需要她的陪伴,哪怕是壮胆。
于是新月怀着一颗火热善良的心赶紧将辛烨推走,避免他受到不可预知的惊吓,毕竟是姜奶奶最宝贵的小孙子,没想到对方却一点儿都不领情,鼻子一皱,“我是男子汉,由我来保护你们。”
呦,还男子汉呢,哪儿学的词,电视上学的吧。
新月摊摊手,一副无奈的样子,好吧,愿意来就来吧,吓着了,她可不管。
好在一路顺利,他们三个人偷偷摸摸沿小路跑过去,又抹黑找到吴森家大门,在时不时几声尖利叫骂中,提心吊胆地成功将大门锁上,拔脚,开溜。
“左护法和右护法表现不错啊,回宫之后重重有赏。”
辛烨一扫刚才的严肃紧张,扬扬头,笑得恣意灿烂,像一大片向日葵花丛里不和谐冒出的尖尖莲蓬。
“左护法、右护法是什么?”新月疑惑地问道。
辛烨一愣,随后咧开嘴笑得极其嚣张,“你不看电视啊?竟然连左右护法都不知道?”
新月和吴森都摇头,奶奶限制她看电视的时间,而吴森,有吴忧陪她玩,她用不着看电视。
新月很郁闷,这个家伙得意洋洋的欠扁样子让她心中有些不爽,索性眼不见心不烦,朝辛烨胡乱挥挥手,“走了。”
辛烨愣了一会儿,然后在后面急三火四地叫了一句,“你干嘛去呀?!”
新月回头,笑得灿烂,一字一长音地说,“回——家——看——电——视。”
她朝吴森打了个清脆的响指,酷酷地抬抬下巴,“跟上。”
吴森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辛烨只能留在原地看着前面呈大爷走姿的大摇大摆的女生。
不看电视又怎样,依旧可以走得英姿飒爽,恣意又欢乐,从今以后,她就是大名鼎鼎的左右护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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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无论何时 冷冷清清就是我 我就是我 不一样的烟火 预备唱!
啊想回家(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