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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位母亲
“东明”,一个缓而有力的女声响起,“被骂的人都还没什么,你怎么就哭了。”
左东明吸了吸鼻子,万分委屈地看向来人,“夫人。”
这是谢翡的母亲秦纺,一身素色的旗袍,在脑后挽了圆髻,已有风霜染上了双鬓,却不见疲惫,只有平和。
接受到谢翡凌厉的视线,左东明心虚地缩到了秦纺身后,露出一个脑袋,“除了夫人,还有谁能管得住你?我这也是没办法,才把夫人接了来。”
秦纺走到病床前坐下来,目光一寸一寸地扫过谢翡缠着绷带的胸膛。
她曾经弄不懂自己的丈夫,现在也开始慢慢地弄不懂自己的儿子。谢家的男人,就算拥有得再多,也还是不惜去拿着全部去豪赌。
在他们眼里,似乎什么都有,又什么都没有。
“妈,已经没事了”,谢翡叫了她一声,不是母亲,而是叫妈,他说不出多少宽慰人心的话,仅仅说了句没事了。
“嗯,妈知道”,秦纺柔和地看着他,“别怪东明,是我自己想见儿子了”。
“这里现在还不安全,过几天我陪你一起回国”,谢翡说。
“几天?”,左东明又跳出来打岔,“医生说你起码一个月之后才能下床!”
谢翡笑了笑,不置可否。
左东明看他样子就知道他肯定又打算我行我素了,他以前不这样的呀,难道都成年了还会有叛逆期?
谢翡以前就冰冷得可怕,自从掌舵谢家这个庞然大物开始,每一个决策都精准周密到让对手胆寒,不必联合任何家族,一个人就硬生生地把谢家扛了起来。
可是,这次来这里,左东明察觉到了他的不同。
Zoe的劫持明明完全可以被他们拦下,谢翡却选择了兵行险着,不惜以身为诱饵,把对手的整个势力都连根拔起。
这样的做法的确能让谢家在短时间内完成清肃,可实在是太过冒险激进了。
就好像突然变成了脑袋发热的毛头小子。
左东明只在脑中想象了下,就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这也太可怕了,他宁肯面对冰块脸谢翡。
不过嘛,事出必有因。
左东明敲着下巴,在脑中串联拆分谢翡这段时间的所有异常。
数据无处不在,人类复杂多变的思维也可以用数据演算出来。
他一定要把让谢翡改变的原因找出来,这才不辜负他的谢家首席智脑之名嘛。
有医护进来,绕过面色诡异的左东明,给谢翡重新包扎伤口。
再是顶尖的护理水平,做创口按压时,还是让谢翡痛得闷哼了一声。
秦纺继续说话,想帮儿子转移些注意力。
“我是准备过几天就回国,有东明安排,不用你陪着我,倒是你,要听医生的话,多休养总没错。”
“是家里有事情?”
“不算什么事,钟湄……就是尚夫人求了我好多次,说她儿子要带未来儿媳妇参加尚家的晚宴,算是第一次正式见面,想请我去压压场”,女人上了年纪之后,说起这种家长里短的话题总是格外亲切,高雅如秦纺也不例外。
“尚老和你爷爷曾经做过搭档,难得尚夫人这次这么高兴,我也去沾沾喜气,她对这个媳妇可满意得不得了,说不仅能管得住她家的野小子,还是京大的高材生,弹钢琴好,画的画连尚老都夸,说得我都羡慕了,没听说过哪家有女儿这么出色啊,好像是姓……”
“姓顾。”
森冷得能浸到人骨子里的声音,让周围一切嘈杂的声音消散于无。
一直沉浸在推演中的左东明打了个哆嗦,脑中代表了谢翡的那幅函数图突然出现了一个大波动,他抬起头,失语般地发不出声音来。
虽然仅仅是一瞬,谢翡就闭上了眼,阻挡了所有情绪外露。
但是那种近乎于非人的恐怖眼神,还是一下子攫住了所有人,如同看到了可怕的怪物,下意识地想逃离。
只有秦纺还依旧神色如常,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谢翡的手背,
“小翡,说出来,跟妈妈说,你想要什么?小翡想做任何事都可以,妈妈一定会帮你。”
很久之前的小男孩,一个人坐在墙角,看着满地的碎片发呆。
温婉典雅的年轻女子走过来,从桌上拿起最后一个完好的花瓶,松开手,任它砸落。
“小翡想做任何事都可以,别紧张,妈妈陪你一起。”
京市的阳光之下,目之所及,都是一片明朗。
“茵晚,茵晚!”
顾茵晚停住脚步,回过头循声看过去。
亭亭玉立的少女,美丽得有些过分,让人远远地看着,就恍如闻到了有芬芳醉人。
“差点追不上你了,你这么快就提前交卷啊”,杨佳悦喘着气说。
“嗯,做得比较顺,好多题目教授当课外作业布置过。”
“服了你,连课外作业都没拉下”,杨佳悦吐吐舌,“好不容易解放了,我可不想再谈考试了,茵晚,走,我们去放松放松。”
“现在?”顾茵晚问。
“当然,我马上要回家了,要一个寒假不能见你,肯定要抓紧时间啊。”
这种湿漉漉像小动物的眼神,让顾茵晚根本没办法拒绝,“佳悦,等下我还有点事情,我们去……学校旁的小商品街逛逛?”
“哪里都好”,杨佳悦挽住她的手笑逐颜开,“你好久都没宠幸过我啦,罚你请我喝奶茶。”
两人说说笑笑地走出校门,此时,大多数人都还在跟试卷奋斗中,门口往来的人寥寥。
京大门口标志性的雪松下,有个人正背对着他们站在那里,乌发如鸦,西装挺拔。
顾茵晚突然顿住了脚步,把身边的杨佳悦也拉了一个踉跄。
她睁大眼看着那个人,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
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视线,不远处的那个人慢慢转过了身。
“茵晚,别掐,别掐”,杨佳悦呼痛出声。
顾茵晚回过神,赶紧松开手,看着朋友手腕上两个深深地指甲印,愧疚地直道歉。
“还好啦,你看都没破皮”,杨佳悦满不在乎地说,“你刚才在看什么呀,突然变得这么紧张,我都叫你好几声。”
“我……”
话还没说出口,她就被人揽住了腰,轻轻松松地往旁边一带。
“我还以为要等很久,看样子你也急着想见我,嗯?”,年轻男子愉悦的声音。
顾茵晚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他的头发上。
“喂,你这是什么眼神”,尚恒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还真看呆了,走吧,回去让你看个够。”
杨佳悦同样目瞪口呆,指着尚恒,舌头打结,“你你你你你你……”
尚恒瞥了她一眼,放开顾茵晚走过去,说一不二的贵公子气场全开,“杨佳悦对吧,我现在要带茵晚走,你有什么意见?”
杨佳悦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可怜巴巴地看向顾茵晚。
“佳悦,我今天是先跟他约好了”,顾茵晚抱歉地说,“我们明天再约好不好?”
这边有个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哪里轮得着她说好不好,杨佳悦心想。
虽然好朋友重色轻友让她有点伤心,不过也好,她终于不用担心茵晚会挑个相貌平平的浪费这么好的基因了。
最佳朋友在此刻应该怎么表现,杨佳悦想了想,鼓起勇气对准了尚恒。
“喂,你别得意,茵晚在学校里是我的,我只是把她借了会儿给你。”
男女之间谁弱势谁吃亏嘛,看着这个尚恒骚包的样子,要给他点危机感尝尝才会老实。
茵晚这么乖,肯定不懂这些小手段。
跑车干净利落地调转方向,轰鸣着急驶而去,很快就没了踪影。
尚恒被墨镜遮住了半张脸,高高翘起的嘴角让他的好心情一览无余。
换上西装、染黑了标志性金发的尚家大少爷此时非常能唬人。
在见到顾茵晚前,他设想过很多种她会有的反应,没想到,实际效果要比他想象中的要好得多。
那个眼神,啧啧。
周放出了那么多馊主意,总算有了一个靠谱的。
顾茵晚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直至车停下来才反应过来尚恒带她到了哪里。
尚恒把车熄了火,看到她坐着没动,挑了挑眉倾身过去,想要帮她解安全带。
没想到,顾茵晚重重地推开了他。
这是她迄今为止最明显的抗拒。
让毫无准备的尚恒愕然了,春光明媚的脸瞬时染上阴云。
“我不想来这里”,顾茵晚扭开头,不去看他。
“为什么不”,尚恒捏住她的下巴掰正,逼问道,“你是不是还在记恨那次我没来?”
这里是时镜,他们本该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现在里面已经全部布置好了,他们会以之为起点,去重新开始。
“顾茵晚,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带你来?”,尚恒寒声道,“我就是不想你再记得那些事,你至少去看一眼!”
她那些没有他参与的过去,他会全部用自己的痕迹去覆盖。
“尚恒,给我点时间好不好”,顾茵晚艰涩地说。
一眼都不能看,因为会让努力白费。
……
明明是精心策划的约会,结果却不欢而散。
尚恒把她丢在了棠城门口,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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