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神仙

　　春草说，“我把他送去客房后，就回来了，因为夫人说有点凉，我想给她拿一件披风，谁知道，拿了披风走出来，就见到他进来了，而且一进门就……”
　　她看了我一眼，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我从她眼睛里读出了那日男子对她炽烈感情的表现，无非是抱抱，说说甜言蜜语什么的。
　　“你跟她一直在一起？”
　　跟春草一问一答之间，我就已经把整个小屋都给查看了一遍，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这屋子太过简单，连床底下我都看了，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

　　“我……我出去了一趟，他后来说他口渴了，我这里没有茶水，就去了客房，那边给他备下了茶水，我过去拿了过来！”
　　春草说道，“我……我回来的时候，他……”
　　她再看了我一眼，脸上都羞红了。

　　“他已然躺在你床上了？”
　　“啊？先生怎么知道的？”
　　春草惊讶地问我。

　　我笑笑道，“猜得！”
　　“不，先生，您果真跟他们说的一样，太了不得了！”
　　春草激动起来，“我就知道，您一定能帮我……”
　　“未必！”
　　我摇头，“凡事儿其实都要你自己做主，你自己心里已经做出了选择，只是这个选择让你觉得有点太过奢侈了，也就是说，你不太相信，总觉得像做梦，所以你想找我来用事实把你的梦惊醒，然后告诉你，你真的要成为贵妇人了！”

　　“先生，什么都逃不过您的，我……我也想过好日子啊！”
　　春草眼中露出了一种奇异的光彩。
　　呵呵，人之常情！
　　我笑了笑，但没再说话。

　　转头又打量这个小屋，忽然看到正对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幅画，屋子里挂幅画本来没什么特别值得惊讶的，但这幅画在我看来，根本就不该挂在墙壁上，因为它着实是太过……拙劣了，怎么说，就像是小孩子信手在一张纸上画了几笔，虽然看起来他画的是个人，但又根本没个人样子，缺了一条手臂，一条腿短了，对了，竟然忘记画头发了。

　　画上明明是个女子，却是个秃子。
　　这种画怎么值得装裱后挂墙壁上？

　　春草可能看出我对画的惊诧，急忙解释说，“那画是我弟弟画的，在我被卖进陈家的时候，他用炭笔画的，我家里很穷，但我跟弟弟一直感情很好，他生病了，没钱医治，为了给他治病，我自己跑到陈家来，自卖自身，把银子给他治病了！他画了这幅画给我，说等他长大了赚钱把我赎出去！唉，我知道很难，但他说了，我就当真的，这画也就当是一个念想了。”

　　她想了想，又羞赧地说，“那个人他一进来就说这画很好，他很喜欢，听了我的故事后，他就说要娶我……”
　　她再次低下头，不胜娇羞的样子。

　　经她允许，我把画框拿下来看了看，这画框装裱得很简陋，用材也很普通，尤其是花卷下面的卷轴，是最粗鄙的那种。

　　春草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他说了，要我出嫁的时候一定带着这幅画，因为他要用世上最好的材料把这画重新装裱。”
　　“他对这画如此在意？”
　　我盯着画，画就是一张纸，没什么，我又看卷轴，卷轴的两头是有堵头的，堵头都是活用的，方便能把画拆下来。

　　他坚持春草拿这画当嫁妆？
　　真的是因为被春草姐弟俩的情意感动？

　　一见钟情的事儿，现代社会电视电影，小说中不少，但真到现实中，尤其是古代，一个男子娶谁跟一个女孩子嫁谁？都应该是身不由己的，这男人怎么就那么确定他的家人会答应他娶一个丫鬟？

　　别说他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那就是一般条件的家里，想要娶一个丫鬟，就得支付给丫鬟赎身的钱，而且既然是丫鬟，那注定她娘家无依靠，对男方没有助力，男方会爽快答应吗？
　　从丫鬟的角度上看，她的确是没有值得一个富家公子不顾一切求娶的条件？

　　我又看了丫鬟一眼，她够机灵，也不是很天真，但绝对不是美人啊！
　　只能是中等姿色。

　　那为什么吸引了如此一个来陈家做客的富家公子呢？

　　等下，我想到春草之前跟我说的一番话，她说，一般到陈家做客的客人都会被邀请住进陈家的，但这个公子来了之后，陈福仁好像不是太高兴，而且并没有邀请他住进陈家，那公子是住在客栈里的。

　　“你没从你家老爷及夫人嘴里谈论过这个年轻男子吗？我的意思是在那男子走后？”
　　我问。

　　“……”
　　春草思忖了一会儿，然后有点犹豫地说，“我也不知道那算不算是老爷跟夫人对他的议论，只是那天晚上，夫人有些不满地对老爷说，你到底跟那个公子之间有什么事儿瞒着我？老爷当时有点惊讶的样子问夫人 ，你……你胡说什么？我跟他能有什么事儿，他就是……是一个无赖，我在生意场上遇到的，我很不喜欢他，你也不要多在意！”

　　“哦？看样子是你家老爷对那个公子有什么不满的？”
　　“是。我在第二次酒楼里见到他时，问过他跟老爷什么关系？他说，是老爷无赖，欠了他家东西一直不肯还，他这次就是来拿回那东西的。”

　　“是什么东西？”
　　我急忙问。

　　“不……不知道。他不肯说，只是……”
　　春草的脸又用了，跟我匆匆一瞥后，低下头，继续羞涩地绞着手里的帕子。

　　在跟她对视那一瞥里，我读到那日的情景，那男子当时听了春草的问题后抱住她，亲吻着她的耳垂，说，这些你都不要管，你只要知道，我喜欢你，想要把你光明正大地娶回家，当我们家的少夫人就成了。

　　春草再聪明，或者说，她再有心机，也是个小丫鬟，她看着陈福仁的夫人过的好日子，她不可能不艳羡，于是，这种艳羡下，她自然也就想当这样的富家夫人！
　　可以说，陌生男子几乎是毫无偏差地抓住了她心底里最饥渴的那点贪婪。

　　我转头看了看另一端的屋子，那里是陈夫人的卧房，与春草这边的住处也仅仅是一墙之隔。
　　古代大户人家夫人的房间多半都是这样的，卧房外头会有一个小隔室，为的就是在晚上，让值夜的丫鬟嬷嬷们使用。

　　我的脑海里出现了一副画面，那日在春草去前头的客房里拿茶壶时，留在这个屋子里的年轻公子，轻轻打开了陈夫人的卧房，然后在一番翻找之后，他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只是这个时候外头传来春草的脚步声……

　　“情况我都知道了，明日一早我就会把结果给你！”
　　我说着，就往外走。

　　“先生，谢谢您了……”
　　春草的声音有几分不安。
　　我知道，她在担心这眼看着到手的泼天富贵，会不会因我明日的一句话就消失无踪？
　　我嘴角上扬，勾勒出一抹冷笑，世人皆为富贵忙，殊不知大多富贵都是险中求来的。

　　回到前厅，酒宴已经撤下了。
　　陈福仁正跟陈夫人在说话，两人的神情都有些不快，陈夫人好像还哭过，眼圈微红。

　　见我来了，他们两人惶惶对视一眼，再看过来时，脸上已然都是尴笑了。

　　陈福仁说，“先生，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
　　“是不是春草的伺候不周，让先生没休息好？”陈夫人也问。

　　“不是，我刚刚的确小睡了一会儿，是……是一个很意外的梦境让我醒了！”
　　我说着，就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他们两人都有些好奇地看着我，“梦？什么梦？”

　　呵呵！
　　我讪笑了两声，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看他们两人，“其实我这个人呢，有个毛病，不管到哪儿只要是躺在人家的床上睡觉，都会做一个与主家运势有关的梦！”

　　啊？
　　陈福仁两口子都惊讶失声。

　　“呵呵，不好意思，一个梦而已，不管是什么，都不值信的！”
　　我用一种颇有些深意的眼神看了他们一眼，他们在有些错愕之下没任何防备地跟我对视了一眼，我马上就读懂了陈夫人眼中的心事，她是在想，难道他知道了我房中丢了东西？

　　陈福仁则在想，这个人是敌是友？
　　我堪堪地笑了笑说，“不早啦，我也该回了，陈老爷……”
　　我说着就要站起来。

　　但马上陈福仁说，“别，先生，您别说话说一半儿啊？到底您梦到我家运势如何？”
　　“是，是，先生，就说说吧，我们感激不尽！”
　　陈夫人的脸上这会儿就已经见了不安了。

　　“这个……好吧，左右是一个梦，我说说，你们就当一个故事听听！”
　　于是，我告诉他们，我在梦里看到，有人进了夫人的卧房，偷走了一样东西，但具体什么东西我没瞧清楚，不过，我说，这东西丢失之后，恐怕是会影响陈家做生意的运道的，所以，陈老爷还是要赶紧做好心理准备，对生意各方面都要多上心。

　　“这……这……”
　　陈夫人听完最先忽地站起来，手指着我，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这会儿我从她眼底读出来的是，她的心中有个声音在狂喊，他怎么知道我房中的那颗珠子丢了？他又怎么知道那珠子很要紧？

　　哦！原来陈家的确丢了东西，而且那东西是一颗珠子！
　　我明白了。

　　“先生，您……您真是神人啊！”
　　陈福仁一下子扑过来，扑通一下子就跪在我跟前。

　　我看了一旁的五魁一眼，五魁一把 将他提溜起来，闷声闷气地道，“我们家先生不喜这些个……”语气很是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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