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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坐在马车上,一白衣男子以手撑颊,满脸的若有所思。此君面冠如玉,气度潇洒,从其举止动作中显有一股贵气横生。明明是文士打扮,却丝毫没有文弱之态,背直脊张,身形挺拔,显是长期习武的结果。
此时,天尚未亮,满天繁星点点,就着这些微的光亮,以白衣男子所坐马车为首的车队在这大道上不住疾驰。
忽地,一骑飞至,“公子请留步,我有要事秉告!”那人骑术精湛,在马儿全力飞奔的情况下仍可双手抱拳作揖。
“停车。”白衣男子对自己这辆车的马夫命令道。
车马上就停了下来。后面的车早因为那一骑轻骑而注意到前面的情况了,见主子的车停下来了,也立刻跟着停了下来。
那马上之人立刻跃了下来,掀开帘子就钻进了白衣男子所在的马车。
“三公子,如您所料,长公子确已派人通知酉阳总管薛明石您此行之事了。”那人半跪着再次抱拳。
“南风,我说过多少次了,你我二人以兄弟相称,你为什么就是不听为兄的话呢?”白衣人扶起了那骑马之人,并将他带到自己身边坐下。就在这一言一行之间,心里却在思虑着刚刚所听闻到的事。
“公子……”应南风面有感动之色,虽坐到白衣男子身边,却有些坐立不安的。
“你看你看,我才刚说过,你就又犯了。”白衣男子打断道。
“是,公子教训得是……”应南风一触及白衣男子微嗔的眼神,立时改口道,“大哥教训得是。”
白衣男子这才微笑点头,“你说我大哥派人去通知薛明石了,那么……”
“说来惭愧,长公子似乎知道我会去追杀那使者,故意派人来将我绊住,使我无法动身。看来,三……大哥这回恐怕得多费些力气了。”说完,长叹一声,头微微垂着,眼里满是慨然。
“无妨,他有他的张良计,我亦有我的过墙梯。”白衣男子微微一笑,似并不在意。
“三……大哥可是已有计划了?”应南风闻言喜道。
白衣男子并未回答,转了个话题,“南风,这队人马就由你带队进入酉阳。我身份特殊,带着这么多人招摇过市,极易被人发现,到时候恐有不利。”
“那大哥你……”
“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入城后,记得买下一艘大点的船舶,会有用的。”
嘱咐完后,白衣男子拍了拍满是惑然的应南风的肩膊,做出十分放心的表情,然后下了马车。
望着在再次奔驰起来的马车窗边不断回头、恋恋不舍的应南风,白衣男人仍是微笑满面,心里却在盘算着将要做的事情。
他乃是当朝三位番王之一镇南王杨元庆的第三子,此次远去酉阳,乃是为了在该城出现的前朝玉玺。
说起这玉玺,当中还有一段曲折故事。本朝开国皇帝聂佑国乃前朝兵马大元帅,在平定了边疆有夷国的侵略之后,率兵回到应氏王朝的东都大平,乘皇帝率百官出城迎接他这个保家卫国的“大英雄”的当口,一举擒获皇帝,迫其禅位。然,前帝国库和宫殿内的宝物及财货却在聂佑国入主皇宫时,不翼而飞,其中一样就有此玉玺。这么大批的财物怎么可能一夕之间消失殆尽呢?包括杨旭的祖父杨德威在内,许多人对此深感疑惑。可惜,在杨德威多年暗访之下,只得出该批宝物的消失与前朝权贵应朝炎的莫名失踪有关。事隔多年,今次,若非在无意间得到了线索,杨元庆早忘了这陈年旧事了。
极目远处已可看得到点点灯火的酉阳城,杨旭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之色。此行就算只得到传国玺,对他杨家异日称霸天下亦有带来人心所向的功用。若能从那玺上找出蛛丝马迹,顺藤觅得前朝宝藏,那更不斥是如虎添翼。
清晨,当夜色还薄薄地映照在地面上时,酉阳城的城门已经开启了。
作为贯穿殷国国土的漓江流入大海所经的最后一个大都城,酉阳可说是占据了经济及军事上的重要位置。从它国航运回国的船只都要经由此城进入大殷的广阔国地,这也是导致酉阳的繁荣不亚于东都大平的盛况的原因。
但,再繁荣的地方,都还是会有乞儿的出没。贫富差距,是这个世界向前运转所需要的必要存在。
这不,一个全身脏污、蓬头垢面的乞儿正东张西望地注视着人群。
得找一个好下手的对象才行。乞儿正想着,一个似有急事的华服老者匆匆走过,后腰处鼓囊囊的,显是钱袋。太好了,他不由双眼放光,这种心里系着他事又衣着光鲜的老人最是好得手,而且一得手就能收获不少。小跑步追上那人,借着撞击作掩饰,刀光一闪,那钱袋就轻而易举地得手了。拐入旁边的一条弄道,乞儿得意地掂了掂份量,不少呢。
“天啊,我的钱袋呢?!我的钱袋怎么不见了?!天啊,这可怎生是好啊?!”刚刚那老者震天价地哭喊起来,满地找着失物,“那里面有我祖上传下的东西啊,我这可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啊!!”
听着这哭喊声,小乞儿一愣,打开钱袋一看,里面除了银子之外尚有一枚玉扳指,这大约就是老者所说的祖传之物吧。算了,干他何事?这么轻易就丢了这东西是他自己不好,与他无干。
乞儿正欲举步往他处走去,老者的哭喊声却在此时爆发出了“更猛烈的威力”,令他不自主地便停了下来。踌躇半晌,长长叹了一声,他转身往老者所在之处走去……
薛绍华看着那乞儿拾金不昧地将钱袋交给老者,心里喝了一声彩,想不到一介乞儿竟也会有这种见财不起意之辈。正感慨时,一群看上去凶神恶煞的大汉冲了出来,将那乞儿围在中间。看到这种情况,他不由驻足,怎么回事?
“你这家伙,偷到了钱不但不上缴,反而把东西又给别人送回去,我可不记得有这么教过你啊!看来,一段时间没打你小子了,你小子皮有点痒起来了啊?”为首的一名大汉一边捏着指节,一边不忿地说着。
“老大,我……”
不等乞儿说完,那大汉已带头一拳向他砸去。
或许是常常挨打,乞儿竟一点也不躲闪,只吓得双目紧闭,全身瑟缩。
“啊!!”
拳头并未如预期般砸下,反倒是那汉子一声惨呼。乞儿疑惑之下,睁眼一看,却只看到一华服公子的背影。
被打倒在地的大汉,疼痛稍减就满脸忿怒地站起身来,举起拳头想往华服公子打去,却在拳头行至一半就顿了下来,满脸惊愕及不敢置信,接着猛地扑倒在地,“原来是薛少爷,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请薛少爷大人不计小人过,饶过小人这回吧。”说着,一脸谄媚地望向薛绍华。
“算了,我也不与你计较,不过,这个孩子我看中了,你若识相,就让这个孩子跟我走。”薛绍华拍了拍双手,似乎刚刚打到的是不洁之物般。
“啊……这个……”那大汉很是迟疑。
“怎么,你有意见吗?”薛绍华斜睨了他一眼。
“不敢不敢,小人不敢。”那人竟吓得点头如捣蒜般磕起头来,端的没骨气至极。
“哼。”冷冷地哼了一声,薛绍华转身示意乞儿跟着他走。他原本以为这孩子是拾金不昧之人,却原来是街上地痞所养的专门偷窃财物的。但正是这样,更显得这孩子举动的可贵。他在明知道归还钱袋后会遭到毒打的情况下,还如此为他人着想,实在是难得啊。若是他刚刚没有因为好娑2焦劭矗夂⒆印氲酱舜Γ挥梢×艘⊥罚馐郎鲜翟谔嗖还铝恕?
看到救自己的居然是酉阳总管之子,乞儿心里又惊又喜,今趟可算赚了个够本儿了,入得总管府中做活,那以后还用担心餐饥餐饱?想到此处,不由欢喜地紧随薛绍华而去。
入夜,一名玄衣蒙面男子在躲过几名巡视官兵后,跃入了酉阳总管府。说也奇怪,这人既是夜探官府,照理应该穿劲装才是,他却穿着一身行动并不很方便的长衫,似是对自己的身手颇有自信。
在探了数个房间之后,这男子跃上一间点了灯,明显有人的房间的屋顶,小心翼翼地揭开一片瓦,往里望去。
屋内。
薛明石眉头深锁地端坐太师椅上。
两天前,一枚飞镖在他正阅读公文时一下子擦过他的脸颊,钉在身后的墙上。那镖若是偏了一分,只怕他的命就保不住了。满头冷汗地取下飞镖,这才发觉镖尾上竟系着一个小纸条。展开一看,上书四字:“有人夺玺”。
若说刚刚那镖只是吓得他出了满头冷汗,这纸条就是惊得他一屁股坐倒在地,半晌也爬不起来了。他已经那么小心了,怎么还是有人知道了?
其实,他得到这玺纯粹是出于巧合。一个月之前,他应“华正押当”老板之邀,上门品赏新近入铺的高值当物。两人谈兴正浓时,忽有一人前来典当玉器。初时,他并未在意,闻听得伙计的惊呼声后,凑上去一看,乖乖不得了,那哪里是寻常玉器,分明是一方玉玺!那玺一眼望去,晶莹剔透,举往光亮处,光线几可穿透而过,入手温润。再加细看,只见其方圆四寸,上纽交五龙,且有篆书“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大字。这是传国玺!!他薛家世代为官,怎可能会不识此玺真假?
为免怀璧之灾,他将那当铺老板及伙计都以叛乱之命当场绞杀。本想将那当玺之人捉来查问,无奈那人像是自人间蒸发一般,不管他怎么找都找不到。原以为此事已做得天衣无缝,谁料终究是燕过留了影。
此地已经无法再留了。那昏君若知他得了此玺却隐瞒不报,定然是诛九族之罪;而事迹败露,过不多久,闻风而动之人定必自四面八方前来,他不认为他能够幸免于难。虽然明白这一点,也暗中造了一方假的玉玺留着备患,但他却不知道该怎样才能走得神不知鬼不觉的。拖家带口的,能走得远吗?
正为难时,敲门声响了起来。
“进来。”薛明石声音毫无起伏,谁也不会想到他心里此时正千回百转。
来人推门而入,“爹爹,孩儿今天招了一个人进府,特带来给爹爹看看,还望爹爹应允他留下来。”此人正是薛绍华。连招一个人都要乃父同意,足见其孝心。
听薛绍华说完,那已经洗浴过并已换上家仆衣服的乞儿立刻机灵地走到薛明石面前跪下,“吕延亭拜见老爷。”
“抬起头来。”
“是,老爷。”
看着那俊俏非常的小脸,薛明石不由眼前一亮,“倒是长了一副好皮囊。”转头向薛绍华又道,“既是我儿属意的人,就让他留在府上吧。”正欲遣二人离开,一道闪念忽然划过, “我有些规矩要教给他,华儿你就先下去吧。”
薛绍华似是有点诧异,迟疑了一下,旋即顺从地离开。
莫说薛绍华觉得诧异,就连吕延亭也觉得惊愕,既然已经答应让他留下来了,干嘛还要亲自教晓规矩?这些事交给资历深的老仆去做不就行了吗?
在吕延亭正疑惑时,薛明石忽然问道,“进府之前,你是做什么营生的?”
“……我……是个孤儿。”偷窃财物的事还是不说为妙吧。
“孤儿?那你没有亲戚可投靠吗?”
“老爷,我这样的人哪里有什么亲戚可投靠啊,要有,一早就投奔去了,哪儿还会在酉阳流浪呢?”吕延亭以为是要赶他走,紧张地说道。好不容易看到点光亮,哪可以让它就这么飞了呢?
“没有人可投靠……”薛明石眼里亮光一闪,这样一个对他府里的事丝毫不晓,又没有任何亲戚可以依靠的人,是最合适不过的了。“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倒是身世凄凉啊。等会儿,去账房支五两银子置些需要的东西吧。”
吕延亭显是没想到会有如此好事,大喜过望,连忙再三道谢。
“明天你去帮我办件事。”好财之徒,薛明石心里冷哼一声,将话转到正题上来。
“老爷有什么吩咐只管说,我一定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咦,你似乎还有那么点墨水呢?”一个流浪孤儿,怎会有如此谈吐?
“回老爷,我曾经多次偷师于佘老夫子,不是我吹牛,那些交钱上学堂的人也没几个有我学得好呢。”吕延亭不禁扬扬自得起来。
“你一个孩子,怎会想要偷师学些枯躁的东西?”
吕延亭再怎么机灵,终究不过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听到这里,不由得意地站了起来,“我虽是一个孩子,但也明白‘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道理。况且,像我这样的孤儿,若是什么都不懂,岂非一辈子都要过那种穷苦生活?其他的手艺都要交学徒费,只有佘老夫子的课,可以在院外的大树上偷听而不交钱,这样的事,我自然不会错过。”
看着吕延亭这小孩儿心性的举动,薛明石不由一笑,心中疑虑顿消。起身进入里屋,再出来时,手里已经拿了一块素锦包裹的物事,“你明天就上路,把这样东西送去钱州我叔父那里。”再走到书桌前,挥毫洒墨,“这是我叔父的住址,这是交给叔父的信,你好好拿着,记住,一定要安全送到。”
“是,老爷。”说着,吕延亭就双手恭敬地将东西接了过来。
“薛贵。”薛明石高声唤道。
“薛贵在,老爷有什么吩咐?”一人急急地赶了进来,点头哈腰的问道。
“给他安排一间单独的房间。”薛明石淡淡地道。
薛贵不由斜眼打量了吕延亭一眼,脸有嫉色,“是,老爷。”
“等一下,先叫向英强来。”
“是。”
人选已经定好了,接下来就要把玉玺在那小子身上的消息传出去,趁所有的人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的当儿,他就可以携真玺逃离这处险地了。那小子本就皮相不错,又有点学识,再给他穿上锦衣华服,没有人会觉得他不是一介贵胄公子的。只要在传出的消息中再加上他是他的义子这条,那就更会令人对他身怀玉玺之事深信不移了。想到这里,薛明石轻轻一笑,难题终于解了。
玄衣男子伏在屋顶上,一直到薛明石跟向英强密谈完毕。原本,他还在奇怪为什么薛明石会在那个少年才入府时就委以看似不轻的任务,却原来是要叫那少年做替罪羔羊。
注意到薛明石眼光总是有意无意地瞟过书柜处,他暗笑一声,东西应该是藏在那里的吧,不若等他睡觉时再进去好了。
但那薛明石似乎铁了心一般,就此秉烛稳坐太师椅上,一动不动的,连眼睛都不曾闭上养一会儿神,似乎怕东西会在他眨眼的功夫就不翼而飞般。
等了一阵,玄衣人皱了皱眉头,悄无声息地飘至地面,往后院而去。看来这人是想就这么一直守下去了,他可得做点什么才行。
本想放火烧了后院其中的一间房,但在一名仆人路过时,他改变了主意,故意在那人眼前一晃,飘往屋顶。果然,那人看到他鬼魅般的身影后,先是吓得无法动弹,隔了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啊--!!”破口惨呼。
见此招已令府中之人自四面八方涌来,他满意地一个跃身,再次往薛明石处飞去。
正飞奔间,忽生不妙之感,转头四望,却一个人影儿也没有。定是有高手在此!他皱紧了眉头,看来,得加快速度了。
待奔至适才那间屋的屋顶,往内偷窥时,薛明石正好一脚踏出房门,“怎么回事?!”他紧张地问着一个下人。
“老爷,吓死人了,刚刚有人见鬼了。”那名下人一脸惊怕的表情。
薛明石大怒道:“这世上怎可能有鬼物存在!!你不要在这里大放厥词!!”说归说,为了那玺害了多人,终究心里有鬼,不由随着那人往事发处疾步走去。
趁此机会,玄衣人从窗口处蹿进屋内,在那书柜上四处敲敲打打。没多时,敲到那书柜的第二层内里时,忽觉敲击发出的响声与别处不同,知是暗层,便仔细探看起来。
可惜,他怎么看都看不出机关所在,那书柜的暗层一点缝隙都没有。不由暗叹一声,手撑住书柜边缘,细细思索起来。哪知,他这一撑,书柜的第二层却缓缓整层外移。原来,这书柜共三层,第三层的四角是镶着铁片钉在墙上的。难怪他刚刚怎么看,都看不出第二层有什么暗阁的缝隙,却原来这一整层都是掩饰,他怎么没想到呢?
手探进夹层之中,立时便摸到一样物事,拿出一看,是一个大锦盒。打开锦盒,那玉玺正好端端地躺在里面。“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是传国玺上才镌刻的篆体字,但他还是不敢轻易相信,拿到手里细验,果然入手温润,毫无冷涩之感,再加上以贾金镶上的缺角,这确是传国玺呵。
正高兴时,忽闻薛明石的脚步在远处响起。内力达到一定程度时,人的六感就会比常人敏锐上许多。故尔,薛明石虽在远处,那脚步声听在玄衣人耳里,却像是近在眼前般清晰。他立刻从怀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假玺,放入锦盒内,再将所有物事恢复原状。
在薛明石推门而入的刹那,他从窗口蹿了出去。太快了,他自忖自己速度已经很快了,做完刚刚那番事的时间连半刻钟也不到,这人竟然比他更快?看来,应该是半路折返的,对玉玺的担心还是超过了一切吧。
果然,薛明石一回屋,便将下人打发离开,自己按下机关将锦盒拿出查看。见玉玺尚在,不由松了一口气。旋即将锦盒盖上,放回暗层内,再将机关复原,坐回太师椅上,又开始目不转睛地盯着书柜看了。
见薛明石没有生疑,玄衣人满意地笑了笑。他之所以要用一个假玺去换,就是想让杨文轩派出的人往错误的人、错误的方向去追。这样,他回同城的沿路上,就不用花太多功夫去应付杨文轩的人马了。另外,薛明石既要暗逃,必定会瞒着所有人,只要应南风戴着上好的人皮面具,扮作薛明石的样子,帮助他的人马暗中潜入酉阳城,这城就完全属于他了。把这足以影响到殷国上下经济命脉的军事要塞占下,那么天下就当于有四分之一落入口袋中了。
转身刚要离去,不妙之感又生。看来,那个高手一直都跟着他呢。聚起内力,感觉立时变得更加敏锐起来。在那里!玄衣人身子斜掠而起,直往一片假山石而去。
正在半空中时,“咝咝”之声响起,知是暗器,不由在空中翻转身体,避往一旁。冷冷一笑,玄衣人双手一挽,气劲立时鼓起。左手向前一推,四周草木皆像被大风吹到一样,发出沙沙之声。
玄衣人左手推出的劲气像是有生命般,一下子化为五股,分从五个不同方向袭向暗处之人。这劲气太过霸道,虽分为五股,每一股仍挟着破空之声。在这样强劲的劲气下,暗处之人再也躲不下去了,只得飞跃起来,凌空往玄衣人发出一掌。
若刚刚发出的气劲带起的声响,可解释为风声,再来一掌,那内力相拼的声响恐怕就会吸引众人前来了。玄衣人无法,只得避往一边。但听得那人掌力发得无声无响的,心里一喜,这人也跟他一样怕被别人看到。当下,不再顾虑,乘那人收势再欲发掌时,欺身上前,双手一推。由于这危急时刻,只能快速解决此事,玄衣人这一发掌便是用足了十成功力。
那人急忙回以一掌,然仓促之下,终是无法扳回败势,他只觉一阵绵力袭向心脉,知道不妙,只得撤回内力回护内脏。饶是如此,终是喉头一甜,一口血箭脱口而去,喷在面巾上,带得那面巾一翻。
玄衣人虽然得手,却也被那人震得倒退数步,气血一阵翻涌,并未看到那人面巾之下的容貌。看来此人功力竟只比他稍逊一筹而已。再这样拼下去,恐是两败俱伤,无奈之下,眼睁睁地看着那人窜逃而去。
吕延亭躺在床上,两眼闭着,却始终无法入睡。他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会有这么好的运气,先是得以进入总管府来,然后又给了他一间单独的房间,还给了他两套公子哥儿们才有得穿的锦衣。忍不住,睁开眼睛,起身将才脱下不久的华服再次穿上,再不住地打量着自己。
“吕延亭啊吕延亭,宝石放在哪里都是会发光的,你再穿上这身衣服,怕不比哪个公子爷更有贵胄公子的派头?”说罢,得意洋洋地将双手后背,学着以前见过的那些富家公子的样儿,踱起步来。
踱了一阵步,心里越想越高兴,又忍不住坐回床上,喜滋滋地抚着那锦被,“这一辈子都没睡过这么柔软的床铺,盖过这么暖和的被子呢!”
他虽一朝美梦成真,但毕竟算是读过书的人,再加上又有些街头小混混的滑头,待得兴奋之情稍减,忽尔又想起,这酉阳总管干嘛对他一个孤儿这么好呢?他记得他老大以前想要骗人钱财时,总是会先给对方一点甜头尝的,难道……这个总管大人对他不安好心?
但是,他不过是一介孤儿,总管就算要骗人,也不应该会骗他呀?骗他能有什么好处?心里越想越奇怪,越想越想不通。望向桌上放着的包袱,还是打开看看是什么东西吧。
坐到桌前,取出那素锦包裹着的物事,再小心打开,里面……里面……
天啊!!好大一块玉石啊!!他以前不乏偷过一些玉器、玉饰之类的物品,故也大致认得出玉质的好坏。拿起那四四方方的玉石,对着光细看,很剔透呢,几乎没有什么石花,雕工又细致,应该是上品吧!吕延亭不禁再次兴奋起来。若是把这东西变卖了的话,应该够他潇洒半辈子的了。与其在这里一生为奴为仆,不如挟带着这玉石逃走吧,就趁这次送信的机会!
想到即将获得自由之身,吕延亭又是一阵兴奋。自他成为孤儿之后,就一直被他老大控制着,每每失手或未偷到足够的财货,便是一顿好打。这种日子他实在是过够了!这也是他为什么挖空心思都要去偷听佘老夫子讲学,以及到附近的武场偷师的缘故。只有这样,他才可以脱离这种生活,脱离这种饥饱难料,又饱受欺压的生活。
正想着,忽有一人闯进,吓得吕延亭赶紧将那玉石收进包袱里去。正待要叫喊人来时,这人却捂着胸口滑倒在地。受伤了?地上星星点点的血迹昭示着这个情况。吕延亭候了一阵,见这人再无半分响动,才大着胆子上前观看。
这人又是蒙面又是黑衣劲装的,应该是有不良意图。但……他如果叫人来了,这个人擅闯总管府,被发现了恐怕难逃棍杖之责。他已经伤成这样了,再受棍杖,怕是会吃不住死掉吧?想到这里,不由动了恻隐之心,出门四处望了望,见没有人在,便将门关上,并把这人扶到床上躺下。再将包裹玉石的素锦沾湿了水,趴在地上细细将血迹擦去。
不行,光是把屋里的血迹擦掉还不行,至少他得把门前的血也一并擦去才行。吕延亭想到就做,将素锦在水里搓了一道,就把门推开一条刚好够脑袋往外探的缝隙,再次四下张望一番,见还是没有人在,就快速闪了出来,将门掩上,跪在地上,擦拭起那人带来的血迹来。
说也奇怪,这血迹只在门前有一点,再往外寻时却是一点也没有了。难不成他是飞过来的?想至此处,吕延亭心里一阵兴奋,他偷师于武场时,曾闻场内习武之人说到“有些高手能够在空中高来高去的”,难不成这人就是这样的高手?心下不由盘算起来,他好歹算是救了这人的命,如果他要求拜这人为师,他应该会答应吧?
小心翼翼地回到屋内,他再也捺不住兴奋,不由跑到床旁,殷勤地将这人面巾除去,想要帮他清洗血污。但在这面巾才被除去时,却觉得喉咙一紧,竟是被这人掐住了脖子。天哪,你怎么恩将仇报啊?!吕延亭心里想着,嘴里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手本能地抓住那只肆虐的手往外扳,但却连一根手指头都扳不动。
那手越收越紧,直有将他脖子拧断之势,在他暗呼“我命休矣”之时,那手却忽然松了。
趴倒地上,吕延亭贪婪地呼着新鲜空气,哪知由于第一口气吸得过猛,竟不由剧咳起来。但他只咳了第一声,就被人捂住了嘴。待他完全回过气来,那手方始放开。
“我救……”了你,你居然这样对我!这是吕延亭未说完的话,可惜他现在已经完全呆愣住了,根本无法把话说全。事实上,所有的人在看到眼前的美景后,都不大可能还骂得出口了。
原来,这躺在床上的蒙面人,竟是一名女子,而且还是一名有着沉鱼落雁之姿的女子。吕延亭这辈子还没见过如此美丽的人,整个人完全呆愣了下来。
那女子显然已经明白过来了,但却不大领情,动了动身子就想下床。
“姑娘,你还是歇一下吧,你看来受伤不轻呢。”吕延亭好心地说,早把怒火抛到九宵云外去了。
那女子方才掐住吕延亭的脖子时,已经牵动了伤口,这下再欲下床,伤口处就立时火辣辣地疼痛起来,冷汗刹时布满肌理细致的脸庞。
吕延亭见状,上前想要将此女扶回床上,却被她秀眸冷冷一瞪,立时吓得倒退三步。他可没忘刚刚在鬼门关前走的那一趟。
那女子努力端坐起来,双手缓缓提气上行,开始运功自疗起来。
哇,这人果然是高手耶,头顶都冒起白烟来了,只不知这是什么功夫啊?吕延亭走回桌边坐下,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异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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