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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ven and seen
关于参与编剧的电视剧能拿奖,在她看来很有意外成分。
导演是个暴躁的家伙,或者说当导演的大部分都这么暴躁,指挥全场,粗口频出,在她21岁大学刚毕业的过去人生里,这样的人是鲜少见到的。
她不喜欢,很不喜欢,听到那些脏话皱眉头的程度。
所以,在片场的这段时间里,其实是不怎么愉快的。
男女主都是籍籍无名的小演员,跟她一样年轻,没有话语权,所以大部分他们也会挨骂,那些没轻没重的话让她也逐渐暴躁起来,她感觉自己再不生气就会失掉所有情绪,害怕自己会变成没有感觉的人。
于是她把剧本当着导演的面摔在了桌上,大声说:“这场戏不能这么改!”
片场瞬间寂静,所有人都在看她,这让她的声音颤抖。
“男主跟女主的感情线不能这么设计,这是胡来。”
“你跟我这么说话?”导演几步向前,身形高大站在她面前,不允许任何人质疑他的权威。
“怎么不能?这本书是我写的。”
是了,不然她这种跟影视领域八竿子打不着的大学毕业生,怎么可能进入剧组工作。
“闭嘴,听我的,滚回你的位置。”这个暴君开始骂人了。
她受够了,说不干了。
“回来!”
导演怒吼道。
当着所有人的面,她从小第一次这么不要形象地大吼大叫,神经被压迫了太久,疯狂输出情绪:“你连人物形象都看不懂,改的稀巴烂,这里女主亲男主是为了离别,不是为了勾引!你连观众想看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连受众群都不知道。”
导演听她咆哮一阵,居然沉默了。
最后,她气势萎下来,导演却很冷静地又叫来其他两个编剧,大家一起讨论剧本。
“是这样改?”他问她。
“差不多。”
这场戏拍完,她已经悻悻准备离开了,导演喊住她,把明天的剧本递给她。
“看看还有什么不对的?”
后面的一段时间里,导演把她叫到摄像机旁,让她全程监督,剧组人员都认为这是刁难,全天盯着看简直要累死人。
但她做到了,工作认真,不放过一丝镜头,这种偶像剧要照顾女性观众的情绪,显然这个男导演并不清楚。
她搜过他之前的作品,都是一些男频网剧,涉及到女演员的镜头大多直白下流,令人不适。
这次,要拍女性向偶像剧,按照以往套路来,是要完蛋的,这是她创作的作品,她不想让这暴君给毁了。
拍摄完成后,晚上举办杀青宴,剧组多数人喝得酩酊大醉,趁着酒劲,压抑了几个月的欲望开始疯狂,各种心中有意躁动不安的眉眼勾引聚合在一起,这是激情滚床单的夜晚。
剧组经费紧张,她平时跟化妆师小姐住在一个酒店客房里,等回到房间时,听到了黑暗中床铺响动声和男女呻.吟声。
床上的一对男女都注意到了她。
“别捣乱,你去我房间里睡。”
副导演把房卡扔地上,无暇他顾继续用力,她赶紧在一声比一声高的欢爱高潮声中捡起来跑出门,看了看门卡号,来到了楼上更豪华的大床房。
打开门,导演见她站在那里,微愣,又迅速把她拉进来,关上门。
他脱衣服,露出精壮上身,热烈亲吻她,单手解她的衣服。
她受到了惊吓,推开他,不断后退。
“你搞什么?还睡不睡?”他烦躁道。
“你在说什么?”
“你来不就是跟我睡的?”
“我没有!我是来休息的。”
“妈的,你不跟我睡你来这里做什么?逗我?”
导演感觉自己被耍了。
“副导演睡在我房间里了,他让我过来睡,我......”
“你不知道这在男人眼里是默认...的意思,怎么敢进我房间的?”今晚的剧组人员很多都这样心照不宣地胡来,一个眼神就能上床。
“我怎么知道,我第一次进组。”她捂住胸口很害怕,“而且就算你当我进门时是默认,难道现在就不能停下了么?”
“笨蛋,当然不能停。”
“为什么不能?”
他们对视了一会。
最后导演重新穿上衣服,摔门而去。
夜色浓浓,酒店房间都订满了,男人骂骂咧咧拿着车钥匙去了车上睡觉。
第二天,她尴尬地跟几个关系较好的剧组人员告别后,吓得头也不回离开了这里。
凭借这段惨烈不愉快的经历,她磨灭了对影视剧背后的那点光鲜期待,断定这是第一次,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进组。
但一年后,这部剧竟然莫名其妙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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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这部偶像剧之前,他是拍龙傲天网剧的,所以一开始的模式和节奏都按照惯有的男性观众视角来,结果越拍越不对,越拍越暴躁,直到那个新人编剧在片场吼了他。
气愤之余,他竟然觉得她骂得很有道理,虽然被骂很不爽就是了。
剧收视率爆了之后,很多投资方抛来橄榄枝,公司不惜重金把已经成为新晋流量的男女主都找来了,打算借着势头再接再厉,继续合作一款大爆剧。
“把原来的编剧也都找来。”跟钱相关的事,投资方事无巨细,面面俱到。
当然,那个女人根本不想来。
最后是化妆师约她出来喝咖啡,诓骗出来后,结果一看才知竟然是饭局。
他坐在主位,给她开价,那是很高的价格,而他调查到她最近经济状况不是很好,想要去国外留学,但家里出了点问题,处在无限耽搁中。
很明显,最后为了钱,她忍了,
这次合作她在片场全程监督,把控节奏,有时他会一边骂一边听她的意见,把多余的画面剪掉,把下流的镜头改掉。
女人的心思真是难懂,胸屁股腿,换个镜头换个角度拍,就不是胸屁股腿了?
他像个单细胞生物那样,在而立之年,骤然发觉对女人这种生物了解完全不全。
他了解她们的身体,却不了解她们的心思,很奇妙费解的一件事,就像越揣越重的东西,但又不想丢下。
这次剧爆了之后,在颁奖礼上他客观而私心地感谢了很多人,排在第二梯队的工作人员里,她的名字在第一位,但她没有来,估计也不会发觉这种小心思。
大奖小奖拿到手软,这是他功成名就时刻,但巨大明亮的闪光灯下,他突然对自己说的那些致辞那些话没有感觉。
接下来几年,他的行业地位已经巩固了,开始转型电影,但对于投资方指定的几部剧本只觉无聊乏味。
半夜,他从女人身上起来,今年是三十七岁了,他想起三十岁那年,在车里睡觉的那一晚。
漆黑一片,她姣美莹白的起伏胸口和腰线。
她很紧张地捂住胸口时,他也很烦躁,原来她不是看上了自己,只是误会。
他就那么憋屈地在车里睡了一夜,想等第二天跟她说些什么找回面子,可她已经走了。
今年是那年之后的第七年,电影要开拍了,他命令暂且停缓,想先做重要的事情。
她回国了,在大洋彼岸跟着最爱的爱尔兰文学大师完成学业后,重新回到了这座城市,住在一栋长满爬山虎的老房子里。
他来找她时,她正栖在桌上,思索着什么。
“跟你合作折寿。”在他说明意图后,她不怎么欢迎他。
“他妈的你怎么说话呢。”
他骂她,她叼着笔尖横扫漠视他。
“这你写的?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他看到了桌上的一些草稿,顶风作案翻了翻,“正好,我要转型,要不,合作一个?”
“文艺片不挣钱,你才不会拍。”
“说的好像你很了解我一样。”
他们都对视了一眼,就像回到了七年前,片场争执的那段时间,四只眼睛像巢穴,在洞穴深处,他还是不了解女人,她依旧不了解男人。
他们勉强心平气和地合作了这部电影,在几年后,电影上映,在国外拿了几个奖。
曾经的偶像剧男女主角这些年里都成影后影帝了,他们来主动为电影做宣传。
影帝跟影后在宣传片场小声嘀咕:“当年就觉得导演跟编剧有猫腻。”
“他俩一直不对付,又一直能碰上,两个人真奇怪。”
他们在流光烁金的名利场上碰了碰杯,杯子里,是浮华梦脆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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