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乱

作者:lyrel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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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杂曰:
      冤家仇家分两家,一言不和眼含杀。天地日月夺目现,血光四溅满目花。凋零数辈匆匆过,当日因由无人挂。可笑分明不是傻,却是恩仇放不下。若得天机一点透,五百年前本一家。闲坐共话巴山雨,笑把前尘忘天涯。

      上回书咱们说到赵壑在城郊候了大半日,眼见着日上中天儿,好容易见着北戎使臣来了,这就整衣上前,不忘笑容满面。
      迎面浩浩荡荡来了一众人,前头一色儿精骑,马肥体健。后头儿是步兵,个个膀粗腰圆。后首儿似乎还有队伍,绵延不绝。赵壑微微一眯眼,转身吩咐身边一个小兵几句,那小兵颔首而去。赵壑转过头来,就见北戎兵卒已停下队伍。前头一匹高头大马,上首一人器宇轩昂。究竟是何模样,但见:
      雄躯凛凛,七尺有余身量;阔面棱棱,二十七八年纪。双目直竖,远望处犹如两团烈焰;两拳握来,近瞅时好似一对铁碓。手握马鞭,腰缠宝刀,身负箭囊。腰下五彩神骏马,头顶赤帽簪血珠。威风凛凛,相貌堂堂。好个伟丈夫!

      赵壑与他四目相对,嘴角含笑。那人却是一皱眉头,随即冷笑一声,一挥鞭子策马似要踏过去一般,径直便冲着赵壑走来。
      赵壑稳稳不动,嘴角含笑。手里捏着衣襟带子,混是轻闲。那马到了身前几寸,那人才猛地一拉缰绳停下,马口鼻中喷出白气竖起前蹄,一阵风带起吹得赵壑衣袂飘飘。
      赵壑随意一抚额头鬓角,待那人马都静了方躬身行礼道:“大王子,久不相见,还是一般神清气爽。”
      大王子哈乞萨哼了一声:“怎麽,你们的人都死完了麽?居然派你来?”
      王弗居心里冒火,便是再不待见赵壑也是恼怒,不由哼了一声道:“果然蛮族未开化,我天朝不过是派个适合你们的人来接罢了。”
      哈乞萨上下打量他一眼:“你又是个甚麽东西?雄鹰翱翔天际之时,从来看不见地上的苍蝇。”
      王弗居一愣,赵壑却转身捂着嘴,肩膀不停抖动。王弗居面上一红,正要言语,哈乞萨早他一步:“赵壑,你还真的敢再来见我!”
      这哈乞萨王子说话嗓门高亢,雄浑有力,只是说这汉话,总有些怪异。王弗居听得皱眉,却又觉着内有隐情,这就闭口不言。赵壑笑罢了方转过身来,拍着哈乞萨的肩膀道:“早就说过来了京城,我必请你吃酒。”
      哈乞萨哼了一声,突然仰头长啸一声,顿时身后士兵皆举起剑弩大声应和。真是:
      气吞山河,隆隆震耳。声壮如云,九霄巍巍。泰山不倾,人自斜矣。

      王弗居几时见过这阵仗,只觉得双腿一软,心道若是此时北戎蛮子举兵杀来,此番真是小命不保。万幸手臂叫人托,这才没摔了去。抬头一看,却是赵壑。只见他眼角含笑,嘴角微弯。气定神闲,不以为意。
      王弗居心里暗暗称奇,转头看过去,就见哈乞萨王子哼了一声,呼的一下举起手来,士兵便都住了口。果是军容严整,号令如一。
      赵壑上前朗笑道:“当日一别,王子的勇士们更甚从前了。”
      哈乞萨抽出腰刀指着赵壑脸颊:“那天我就说了,你不杀我,必然后悔!”
      赵壑一拱手:“上苍有好生之德,你我也不过是各有所为,战事本就肃杀,若是可以坐下,又何必流血不休?今日大王子前来,不也是为着江山社稷着想,未免两国子民再受兵戈之祸麽?”
      哈乞萨眯着眼睛:“壑三郎,当日我输给你,不过是我号令不一,你有本事,咱们就再打一架!”
      赵壑呵呵一笑,回身望望身后士兵道:“我今日是来迎你入城,王子便是我国贵宾,我怎会向你动刀枪?除非…”
      “除非甚麽?!”
      “除非大王子此次前来,并非为着两国和睦,而是借和谈之名,特地来杀人放火的。”赵壑往前走了一步躬身朗言,“下官昭文馆大学士、判吏部东铨暂领礼部郎中赵壑,恭迎北戎大王子哈乞萨一行,舟车劳顿、万里之遥,还请大王子早些入城。驿馆已然备下薄酒,还请大王子一行放心歇息。”
      哈乞萨哼了一声,还刀入鞘:“你当我不敢麽?”
      赵壑起身抿唇一笑:“我晓得王子英武非凡,自然是敢的。只是我害怕,王子离我这麽近,一个不小心,便是血溅五步啊。”
      哈乞萨闻言非但不怒,反而缩了一下脖子,面色惊疑不定,举头四下张望。赵壑哈哈大笑道:“王子啊王子,此处若是埋下伏兵三千,你便是插翅也难飞了。不过我朝与贵国早有关文互通,此番入京是为商讨边境榷场,又何必劳师远征呢?”说着伸开双手,亦是毫无藏私。
      哈乞萨面上青白不定,最后哼了一声,扬鞭前行。赵壑只是一笑,侧身让过,也就翻身上了马车。哈乞萨回身看他一眼,眼中似有迟疑,却一言不发。王弗居一一看在眼中,暗暗称奇。

      闲话休提,一众人进了城。赵壑笑容可掬,亲自引了众人至驿馆歇息。驿馆却是精心设置,院中弃了屋子不用,端在当中搭了数座帐篷。里头儿丝绒铺地,雕花黄杨木为桌椅,后首儿镂空漆雕梨花床,铺着锦被。案上放着时鲜瓜果,韵梅百子瓮便是九天材料。一侧小几上点着凝神静气的香,袅袅婷婷飘飘悠悠沁人心脾。
      分明富丽堂皇,雍容大气。哈乞萨的随从们一路行了两三个月,忽而见着本族屋样,不由心头一阵舒爽。面上纷纷带笑,暗道这赵壑办事叫人心头惬意。
      哈乞萨却进去打量一圈又出来,立在帐篷门口冷冷一笑:“甚麽鬼地方,这茅草棚子一般的也敢请客人住?”
      赵壑在他身后听见这一句,掩口就笑了:“王子啊,这可真是对不住了。本想着您是远道而来,我才叫下面人按着贵国风俗安置了驿馆,既然您不喜欢,这就撤了吧。”
      哈乞萨打量他一眼:“算了!想你们穷的要死,也没甚麽好的拿出来了。”这就又进去坐下了,倒了茶来嫌涩,拿起梅子又嫌酸,换了木蜜又说腻,咬口平仲又道涩。
      赵壑只是一笑,转身安顿其他随性之人去了。不一刻妥当安顿了,王弗居见赵壑压根儿不理会那哈乞萨王子,他反倒安生下来。只是瞪着眼睛一言不发看着赵壑指挥若定井井有条。王弗居心里便又警惕几分。这个赵壑,果是心机深沉,万事都举重若轻。
      方要完事儿歇息片刻,却又听见哈乞萨王子在屋中大喊:“来人来人!”
      王弗居看眼赵壑,示意该怎麽着。赵壑微微一努嘴唇:“你便去看看吧。”
      王弗居这就硬着头皮进去了:“王子有何吩咐?”
      哈乞萨见有人来,这就一拍桌子大骂:“赵壑呢?赵壑你这混蛋给我滚出来!”
      王弗居一挑眉毛上前笑笑:“赵大人此刻有些不便,王子您吩咐小人也是一样儿的。”
      “吩咐你?你做得主?!”哈乞萨一脚踢开案几,咬牙切齿道,“赵壑小子,你当乌龟缩起头来,却派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来见我,你怕了麽?”左右打量不见赵壑,这就定定瞪着王弗居。
      王弗居见他双目圆睁龇牙咧嘴,不由后退一步。哈乞萨却眯着眼睛招招手,王弗居只得过去。方一走进,只见眼前白光一闪,那把腰刀便架在他脖子上了,眼前落下几根额前发丝来。
      王弗居只觉得双足发软,摇摇欲坠一般。两耳嗡嗡作响,根本言语不能。
      哈乞萨握紧刀柄:“居然敢将我的勇士们关在城外!这是甚麽待客之道?!你不怕死便给我说说,哼!”
      王弗居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赵壑浅笑着进来了:“这又是甚麽话儿?大王子啊,我不过是请你的勇士在城外扎营。两国通使,兵卒不现。这是常理了,莫非,大王子晚上睡觉不敢一个人,非要重兵保护才能高卧?”说着赵壑眨眨眼睛,弯腰将小几扶起,顺道儿将拾起一枚杏子来,“可惜了,如此糟蹋…依着贵族之说,糟践吃食,便是老天爷爷要打雷劈呢!”
      身侧驿馆下人并着赵壑身侧的士兵就都哈哈大笑,就连哈乞萨自个儿带来的几个亲兵也掩口偷笑。哈乞萨一张脸都气红了,这就狠狠收回腰刀:“赵壑,你想搞甚麽我不管,但你胆敢要轻举妄动——”
      “这话该我说,王子殿下啊,此刻您身在我国,自然该本着两国通好仔细言语。您要是轻举妄动,可就别怪本官不客气了。弗居啊,我看大王子很是中意你,你就贴身伺候着吧。”赵壑说罢摆摆手,径自去了。
      王弗居目瞪口呆,转过脸来见哈乞萨面上青红交加,又是不甘又是怒恨,一口牙齿白森森的,这就不敢看他,只管陪着小声道:“王子殿下,这就请沐浴更衣,用些点心吧。”
      “甚麽点心!”哈乞萨一摆手回了屋子,“大块吃肉大口喝酒才是英雄本色,谁像你们汉人,都是些娘娘腔!”
      王弗居一皱眉,心中腹诽这蛮子不懂雅趣。却又不敢违抗赵壑命令,只得心中暗自叫苦,老老实实跟着进去伺候了。

      却说赵壑出了驿馆方喘口气儿,又觉着头顶阳光晃眼,这就举起手来遮了头顶。扶着身侧树干歇息一阵慢慢行到门前,正盘算着些事儿,就听见一声咳嗽,抬眼见是福公公候在门口。
      福公公左手拿着拂尘,右手捏着一个粉彩紫晶瓶,恭恭敬敬立着,嘴角带着丝若有似无的笑。赵壑眼角一挑,这就过去了;“公公怎的在这儿?”
      “给赵大人问安了。”福公公尖细嗓音在这毒日头下听来甚是刺耳。
      赵壑拱拱手:“公公客气了,这就请进去稍坐,喝口茶吧。”
      福公公看他一眼,突然压低声音道:“赵大人,请恕杂家倚老卖老说几句话。”
      赵壑颔首道:“我原是公公看着长大的,您教训几句也是应该。”
      福公公低声道:“那些争来争去也没意思,拼死拼活又有几个说声好呢?好歹仔细些自个儿的身子骨,只有这病才是自个儿的。”
      赵壑细细想了一回子,这就展颜一拜:“公公说得是。”
      福公公这就挑挑眉头,将手上那紫晶瓶子双手捧了过去:“赵大人,这是皇上叫老奴送来的。”
      赵壑接过来并不打开,只是捏在手心儿里把玩:“皇上没说别的?”
      福公公看他一眼:“倒是很不少话想说呢…”却又笑了,“看老奴这记性,一会儿王太师和张猛将军还要进宫…”
      “公公这就随意,横竖这儿是驿馆,我也不便久留。”赵壑自然明白他不想说,或是不便说。
      福公公上了马,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看看那日光下赵壑白净脸庞,心里叹口气,这就顿首去了。
      赵壑微微一笑,低头望着这瓶子便幽幽叹口气,折身回礼部内衙不提。
      诸位看官,这王弗居怕的要死,却还是得跟着哈乞萨,壑三郎满腔心事又得皇上给一瓶子,王太师眼看着又进了宫,这后首儿如何,咱们下回“御仙花当头见骊珠馀甘子回身遇谏果”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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