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歌行]长安笺

　　月亮高升，萧瑟瞧着屋里睡着的三人，轻轻站起身，推门走了出去。
　　刚出院子，便看见无心坐在院墙之上，一脸笑意的打量着自己：“这么晚了，出门找姑娘吗？”
　　萧瑟抬眼望着无心，面无表情：“就知道你没睡。” 说罢，自顾自的往前走着。
　　“墙上刻的，是百晓生的记号。你是他的弟子？” 无心托着下巴，笑意不减，反而加深了几分：“我家老和尚和我提起过，百晓生确实有一位姓萧的弟子。”
　　萧瑟的脚步顿了一下，声音冷冽：“和尚，管好你自己的事情。”紧接着便头也不回的大步迈开。
　　无心从墙上跃下，敛起了笑容：“这句话也原封不动的还给你，萧老板。” 你既知我身份，就不该在她面前点破，让她一场烦忧。萧瑟，你与我本就是一样的人。
　　刚走进客栈，便看见顾月暖似笑非笑的靠在墙上盯着自己：“你这是会完情郎了？”
　　“情郎哪有小月姑娘让我欢喜，这不就回来了吗？” 无心心知她恼怒，也不反驳，便顺着她的话往下接。
　　顾月暖冷笑，耳尖却微红：“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
　　坐下来的无心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笑的温柔：“所以我从不说假话。”扯了扯顾月暖的袖子，见赌气的姑娘被哄的差不多了，无心拉她坐下：“你不用事事都知道，你只须知道，一切有我。”
　　夜色朦胧，顾月暖借着微弱的光仰头看着眼前这个人。他一双眸子这次映的不再是金莲，而是自己额前的三瓣红莲。温柔又坚定，像极了记忆中的那个安世哥哥。
　　眼角微微湿润，她将头轻轻靠在无心的肩上：“小和尚，你唤我一声。”
　　……“小月姑娘。”无心沉默了一会，依着她低低的喊了一遍。顾月暖抬眸，咬了咬唇。不对，不该是这样的……最后叹了口气，苦涩的笑了笑：“算了，小和尚我们歇息吧。”
　　看着肩上的少女慢慢闭上了眼睛，呼吸均匀。无心才悄悄松开了握紧的拳头，那月光照在他身上，清冷孤寂。
　　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暖暖。

　　“你是说，这里往西再走三十里，就是慕凉城？”顾月暖打了个哈欠，偏头看着一夜未归，一回来便给大家指了条明路的萧瑟。
　　合着萧老板昨天夜里去给大家探路了？啧，一时间她看萧瑟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敬佩。
　　北天启，南雪月，东无双，西慕凉，合为天下四大城。
　　雪月城是唐莲的师门，坐镇的三位尊者分别是酒仙百里东君，雪月剑仙李寒衣，枪仙司空长风。雪月城门下弟子人才济济，自然跻身这天下第一武学圣地。
　　天启则是皇城，守卫森严，大内中少不得高手，仅瞧那五大监就知道其深不可测。
　　无双城这些年倒是没出过什么大人物。但单说无双城主宋燕回却是个了不得的英雄。关于宋燕回，有着许许多多的传说，据说他名字的来历是因为年少时曾对天空劈出一剑，那一剑之美让已经迁徙的燕子都转头飞了回来，围绕着残留在空中的剑气盘旋不止。真正让宋燕回闻名却是他“一剑断水，千江绝流”的美名。曾经沧澜江暴发洪水，堤岸决堤的时候，传说宋燕回出了一剑，硬生生地拦住了洪水半刻钟的时间，救了上千灾民。
　　而慕凉城，却是一座孤城，一座只有一个人却能与雪月、天启、无双齐名的孤城。慕凉城里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孤剑仙洛青阳。洛青阳十几年独坐慕凉城练剑，号称要将他的九歌剑绝练至大成。
　　关于四大名城的传说，江湖上众说纷纭。雷无桀得知他们离慕凉城只有区区三十里，简直眼冒金光，说什么也要去见识一下传说中的孤剑仙。
　　顾月暖则是对这些名门正派的事迹没有半分兴趣，若是真如传言那般神奇，孤剑仙这十几年吃什么喝什么，真当剑仙是神仙吗？不食人间烟火。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稍作休息继续赶路吧。”无心眼看着萧瑟越发难看的脸色，对雷无桀与顾月暖说道。
　　将桌子上的几只水囊拿了起来，顾月暖点点头：“也好，等我打些水回来，我们就启程。”
　　说罢，便出了门。雷无桀思索一会，突然也跑了出去：“我陪小月姑娘去打水！”
　　……萧瑟望着雷无桀欢快的背影皱了皱眉，这个小夯货涨能耐了，学会骗人了，也不知顾小月这个师父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恼怒。
　　无心与萧瑟静坐片刻，只听得一声惊雷炸开，林间飞鸟四散。抬头望了望天，也不像要下雨啊……
　　那是，雷无桀跑的方向？无心皱了皱眉，站起了身：“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让雷无桀用霹雳子的对手。”
　　萧瑟握紧了手上的杯子，一言不发。
　　“你不去救他？”无心诧异的看着萧瑟，俊秀的脸上有一丝薄怒。他一直以为萧瑟是把雷无桀当成同伴来看，所以前几次才会与顾月暖针锋相对。虽然说话刻薄，但至少不会冷血至此。
　　萧瑟还是没有动，垂着头神色晦暗不明，一张口声音却十分喑哑：“那小夯货命大的很，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话音刚落，林间又是一声巨响，与上次不同，位置仿佛朝西在移动，萧瑟面色惨白。
　　瞧着压根不打算动的萧瑟，无心面露失望，拂袖背手：“我曾经问过老和尚，我13岁入自在地境，算不算得这一辈第一人。老和尚说，在北离有一人，与我一样，17就入了逍遥天境，那人就是永安王萧楚河。”
　　“后出来琅琊王一事，萧楚河跪了三天三夜，最终被贬出天启。那时，我便觉得萧楚河虽然生在皇家，却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原本我以为，你就是萧楚河。”无心猛然转身，死死的盯住了萧瑟，每一个字都重重锤在了萧瑟的心上。
　　萧瑟终于按捺不住，深吸一口气，拍案站了起来。慢悠悠的往前踱步，冷笑道：“你那么喜欢说故事？那我也给你讲一个。十二年前，魔教东征的最后一站，北离各大派围攻魔教教主叶鼎之，最终天山派王人孙将他成功击杀。十二年后，五毒教圣女只身一人来中原寻人。无心，你以为你若不是那天外天的少宗主，顾月暖会在这陪你浪费时间？可惜她却不知道她一心要找的人，只是个都不敢与她相认的窝囊废！”
　　话音刚落，一只茶碗便朝自己砸了过来。萧瑟堪堪侧身，那茶碗砸在了墙上，碎了一地。
　　挑了挑眉，看着狠狠瞪着自己的无心，萧瑟哼了一声：“怎么，你若心里不曾有半分喜欢顾月暖，就不会这般恼羞成怒。你遁入空门，却六根不净，凡心未泯。”
　　“今天不用武功，老衲也要给你个教训！”无心忍无可忍，原本白净的脸此时涨得通红，他觉得这人实在可恶，自己不愿想也不敢想的事，就这样被他不屑的道破，显露在青天白日下。于是他指着萧瑟，怒喝一声。
　　萧瑟退了几步：“我警告你……”他这句警告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无心一脚蹬在了脸上。
　　这一脚可谓是用了十足十的力气，萧瑟被踹倒在地，不可置信的看着扑过来的无心：“你疯了？！”
　　此刻的无心根本听不清他说的什么，只是一心想要出气，他压在萧瑟身上一拳接着一拳的往他脸上招呼：“忍你很久了，今天看我撕了你这张臭嘴！叫你多话，我让你说……”
　　被打的急了眼的萧瑟终于意识到该还手了，他一向斯文鲜少有与人动手的时候。将无心一把推开，压在身下，怒骂：“你这疯和尚！”
　　打水回来的顾月暖刚进门瞧见的就是这一幕……无心被萧瑟压在身下，俩人的距离之近可想而知，如今她回来俩人都停了手，直愣愣的看着她。
　　“小和尚……你，你们……”顾月暖指着二人的手颤了颤。无心才反应到自己与萧瑟现在的姿势有多让人浮想联翩，急忙推开萧瑟站了起来：“你听我说……”
　　顾月暖一跺脚，眼睛红了一圈：“你混蛋！”说完，将水囊扔在地上，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是我错了，今天这里，没有什么天外天的少宗主，也没有什么萧楚河。我只是寒水寺的小和尚无心，你也只是雪落山庄的萧瑟。”无心喘着气瘫坐在地上，释然的对萧瑟笑了笑。
　　萧瑟冷笑：“别以为这么说我就会去帮你和顾小月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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