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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鬼与仙女(上)
十月的桥邸已逐渐遍布入冬的痕迹,日照时间开始缩短,空气渐渐变得阴冷而潮湿。下旬里,一连下了好几天雨,这天雨停了,天气出奇的好,阳光明媚,天空像是被洗过一般,澄蓝透净,海风也止了,空气里微微的透着暖意。在英国生活过的人都知道,这样的天气,入冬以后是不会再有了。
天气那么好的一个周末,夏海蓝却一个人坐在图书馆里,挑了很僻静的有落地大窗的角落,明亮又安静,把自己埋在书堆里。午后,看的有些困倦,四处张望,人还真少,只在各个角落零零散散的坐了几人,几乎所有的人都乘着这样的好天享受冬天前最后的阳光去了。她打了个哈欠,去看窗外,四四方方的图书馆在阳光里投下笔直的阴影,学生们成群结队的过往,叽叽喳喳的样子,笑容在阳光下闪耀。隔了这么远,夏海蓝依然能体会那些欢快的节奏。
她呆呆的望着窗外一会儿,叹了口气,把目光收回到书本上,还是老老实实读书吧。一分钟不到,听到哪里有手机呜哩哇啦的响,在安静空阔的图书馆里显得格外刺耳,夏海蓝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她自己的,今天是粗心到忘记调成静音了,她手忙脚乱的从包里翻出来掐掉来电,这时,管理员已经从书架后面探出头皱眉望着她,远远的示意她关掉手机,她抱歉的朝管理员笑着点头,低头看到未接来电显示,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了关机键。
夏海蓝同学今天认真看书的心思实在是弱,这会儿又被刚才的小插曲磨去了些许耐心。大礼拜天的,别人都出游的出游,睡觉的睡觉,她一大早就爬到图书馆用功,怎么想都觉得自己特不容易,当机立断,决定趴下午休。
趴了一会儿睡意就上来了,也不抵挡,准备睡去,但就是觉得不踏实,闭着眼换了个方向,还是不踏实。真是干什么都不如愿!她懊恼的抬头,睁眼,吓得不轻,她就知道,自己是绝对不会无缘无故不踏实的,那人此时正笑嘻嘻的坐在她对面。
她不说话,瞪着那人。那人也不说话,与她安然对视,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笑容。
二人互瞪了一会儿,严子衿先笑出来,不与她斗:“这么用功啊?”
夏海蓝不置可否,手撑着下巴问问题:“你在这儿干嘛呢?”
严子衿不太正经:“许久未见,甚是想念。”
夏海蓝倒是很淡定,开始习惯他这种不咸不淡的玩笑,硬不接招:“严子衿,你也就是骗骗小姑娘。”
严子衿笑起来,指着窗外的小道说实话:“过来拿两本书,在那儿就看到你在这儿,所以顺道来慰问一下你。”
夏海蓝顺着他的手指向外望去,心里寻思的可不是一回事,他大老远的就能看到这里,那不是她坐在这里干什么都让外边路过的人看去了,得换个位置才行。
严子衿好笑的看她对着窗户发呆的样子,从口袋里摸了东西出来丢给她:“补补脑子。”
夏海蓝下意识接住,拿到手里定睛一看,是两个Kitkat巧克力,摸摸肚子还真有些饿了,边剥纸边道谢,吃到嘴里了想起来问:“你自己不吃吗?”
他摇头:“我不爱吃这些,刚在办公室人家给的,便宜你了。”
夏海蓝同学吃了巧克力,心情很好,聊起天来:“严子衿,听说你们博士都有自己的办公室?”
“嗯,是。”
“每个人都是单独的?”
“嗯,是。”
“哎,真幸福啊!”
“嗯,是。”
夏海蓝聊完了,托着下巴自己在脑海里憧憬,直到严子衿把桌子上所有是她的不是她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拿在手里,对她说:“走吧。”
她傻了,刚才没达成什么共识啊,愣着问:“去哪儿啊?”
严子衿站起来:“我办公室啊,你不是羡慕吗?我正好要回去,带你参观参观。”
夏海蓝挺高兴,这人总算是不噎她了,两人相处倒也愉快,还有博士办公室参观,跟着走呗。图书馆到严子衿办公室并不远,步行七八分钟的距离,夏海蓝一路保持走在严子衿45度角侧后方,不偏不移。一般来说,有人在却不对话的局面夏海蓝就认为是尴尬的局面,但是很奇怪,严子衿在的时候,他不说话,她也不说话,她反倒觉得特轻松特自然。
她还琢磨着,听到严子衿问她话,云淡风轻的样子:“夏海蓝,你最近在忙些什么?”
答得很顺溜:“学习。”
他挑眉毛:“就天天在图书馆里啃书?”
点头:“嗯。”
严子衿啧啧嘴:“我得仔细想想要怎么夸你才好。”
夏海蓝知道他又逗她玩儿了,瞥他一眼,闭嘴。她总结出来了,他们俩,还是不说话的时候比较对盘。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工科楼,夏海蓝跟在后面,听着他一会儿跟这个Hello,一会儿跟那个How are you,她谨守本分,只微笑不开口。心里不知道骂了严子衿多少遍表里不一,这人一副温文有礼,春风拂面的样子,明明就是个腹黑的。
严子衿拿钥匙开了门,手里的东西放下,扔了钥匙,只拎了刚带回的一本书,道:“你自己随便玩儿,渴了倒水,那儿有干净杯子,饿了桌子第二个抽屉有饼干巧克力,我去趟隔壁等下就回。”
夏海蓝愣愣的听他说完,又看着他走出门带上门。她转了脸想,这人还真不把人当外人,不过呢,既然主人都这么说了,她也没什么好客气的,扔下背包自助游。
先吸引夏海蓝同学注意力的倒不是屋里的任何东西,而是半落地窗户外斜对面楼的墙壁,整整一面白色的墙壁上爬满了红叶。她忍不住推开窗子,火红的颜色扑面而来,此时已近深秋,谢落伊始,绚烂的绝望,亦散满了人眼。
严子衿一进门就看见夏海蓝整个人趴在窗台上赖着不下来,也不管她,自顾自的忙碌。过了很久听到她懒懒的叹息:“哎,严子衿,你这学习环境真是……”他转过头,看她侧脸与他说话,一脸陶醉,好像用语言也无法表达了。
他笑:“你喜欢?”
夏海蓝终于恋恋不舍的离开窗台,认真的点头:“喜欢,真好。”
严子衿很爽快:“那你以后可以常来,想在这儿学习也行,我这儿不缺你一把椅子。”
夏海蓝手指溜过他书架上的一整排专业书,指尖抬起来一抹,一点灰尘都没有,嘿,这男人。抬头朝上看,就不止专业书了,杂七杂八的什么内容的都有,中文的英文的摆了整整一书架。她摇摇头:“我还是觉得图书馆好。”
他不说话,笑嘻嘻的看着她。
她狠狠的点头:“清静。”
严子衿还是笑:“随你。”
夏海蓝看了他一会儿,撇撇嘴,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也不琢磨了,计划撤退,拍拍她的书包:“我要走了,今天的任务还没完成呢。”
严子衿弯腰开抽屉,从里面抓了一把巧克力顺手丢给她,说得平和:“包里常备一点儿,肚子饿的时候就不愁了,经验之谈。”
还是Kitkat,夏海蓝一个个的数,一共11块,手掌一分,挪了5块回去,说:“一人半,你比较不爱吃,少一块儿,”剩下的放到背包最外面的袋子里,挥挥手,“我先走了,谢谢你的巧克力。”
严子衿一动不动看着她走到门口,目光停留在她转动门把的手腕,忽然叫道,声音微微上扬:“夏海蓝。”
她回头,下意识答:“嗯?”
“下礼拜六有空?”
夏海蓝想想,她还没计划那么远的事儿呢,点头:“空。”
“上我和老乔那儿吃饭吧。”
“为什么?”
“万圣节,我们俩闲着,一起吃顿饭。”
夏海蓝没想到拒绝的理由,于是道:“哦,好啊。”她想了想,有些犹豫,但还是问了:“那你跟阿薇说了没?”
严子衿不动声色,只淡淡的说:“还没,你跟她说下,我星期六下午三四点钟过去接你们,”又叮咛,“什么都不用带,人来就行。”他始终一动未动,看着她打完招呼阖门而出,才剥了一粒她留在桌上的巧克力放进嘴里,其实他抽屉里还剩了很多,也不知道为什么,只不想阻止她和他分桌上这些。他摊开糖纸,细细的抚平,她和阿薇原本没在他们万圣节party的计划之中,经历过太多,阿薇的心思他自然明白,慢慢的也在保持距离,如果可以,顾个周全。但刚才脑子里一霎那闪出的念头却是如果party上少了夏海蓝这个丫头,他一定觉得特没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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