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楼

　　（1）

　　雨，蒙蒙的下着，仿佛不曾停过，密密的斜织着，只是下着，下着，仿佛诉说着，这一天的不
　　同寻常。

　　十年，十年了，十年的时光，对一个翱翔者来说，不过一瞬。

　　然而，对于她，心辰，十年，却太长太长了。

　　十年前的那一天，昌南发生了大地震，其破坏力之大，波及范围之广，是史上是极其罕见的。

　　那是天灾。

　　然而，伟大而坚强的昌南国在万众一心的努力下挺过了那灾难，“天佑昌南。”每一个昌南人
　　的心中都回荡着这样一句话。

　　然而，然而只有她心辰知道，那场天灾，是叶莲愤怒的结果，是翱翔者愤怒的结果，

　　而那灾难的消除，是因为如这大陆神抵般存在的翱翔者，曾对这个有过辉煌的国度承诺——直
　　到金沙流尽，若仍无属于昌南的翱翔者诞生，昌南才会灭亡！

　　神抵是遵守诺言的，即使被承诺的一方并不知道这个诺言的存在。

　　她是记得那一天的。

　　她一直都记得……

　　“叮当叮咚……”钟声在交易屋里回荡着

　　心辰抬头看了看表，是时候了。

　　她站起身来，走到镜子前，对着镜子挥了挥手，镜子表面荡起一圈圈涟漪。她直直的穿过镜
　　子，展翅翱翔。

　　九天之上，浮云之巅，一座古城肃穆而立，那正是翱翔者的家——天空之城。

　　在外的翱翔者此时都像是接到了命令，不约而同的在同一时刻归来。

　　然而，每一个人的脸上都一扫往日的轻松愉快，每一张脸都严肃而哀伤。心辰踏上坠天台时不
　　由得微微失神。

　　霎那间，她仿佛看见一个美丽的白衣少女与一个英俊的青衣男子走上坠天台。那白衣少女仿佛
　　低声对那青衣男子说了什么，青衣男子微微一怔，就在那一刻，白衣少女后退一步，收拢了羽
　　翼，宛如流星般飞速坠向大地——那就是“坠天台”这个名字的由来。

　　五十年前，凌羽与影枫发现昌南出现蚀梦者，二人双双回到大地，希望能替昌南除去祸患，然
　　而，昌南人本末倒置，一心将蚀梦者视为神抵，二人行动颇为艰难，最后虽除去蚀梦者，凌羽
　　的心智却被娅昔所摄，为了不让娅昔凭借自己的肉身复生，凌羽在仅有的清醒的时刻坠向大
　　地，也摧毁了她的肉身。

　　然而，又有谁能想到，凌羽一丝真力不灭，在世间修行近三十年，汲取天真地秀、日精月华，
　　竟再度轮回，成为昌南国的琴悦？

　　心辰摇了摇头，对自己的无谓联想感到不满，琴悦也好，凌羽也好，都以彻彻底底的湮灭了，
　　就是她再去想，又有什么用呢？

　　悠扬的笛身隐隐约约的传入耳边，凄婉的乐调几欲催人落泪。

　　坠天台前，青衣男子手执碧箫，将伤心往事缓缓道来。

　　凤凰台上忆吹箫，双双负剑翔九天。

　　而今，吹箫的人还在，那和着箫声当空舞剑女子却永远地逝去了。

　　凌羽啊凌羽，究竟何事让你如此轻视离别？

　　“好一曲《问君何事轻别离》，”心辰叹息着，走到那青衣男子的身边，淡淡的说：“影枫，
　　你又进步了。”

　　“哪里，心辰姑娘谬赞了。”影枫放下箫，淡淡的应道，“只是她已不再了，我吹得再好，又
　　给谁听呢？”

　　“明明近在咫尺啊，我却又一次错过了她。”

　　“你知道？”心辰讶然

　　“是的，十年前，就知道。”影枫点点头。

　　“叶莲说的？”

　　“城主她认为，我有权知道真相。”

　　“她只怕是要你今天为她说话！”另一个翱翔者怒气冲冲的走上坠天台。

　　“少城主，”影枫站了起来。

　　“秦薇十年不见了，你老了。”心辰淡淡的说。

　　秦薇一怔，“也许吧。”

　　“叮咚。”

　　“时间到了，我们进去吧。”影枫站起身来，走向凌雪阁——四十年前，就在那里，天空之城
　　的城主叶莲亲手在那里放置了一个巨大的金色沙漏。

　　秦薇看了一眼心辰，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转身走了。

　　心辰看着秦薇的背影，思绪却又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一天……

　　“这太过分了！”秦薇风风火火的闯进易楼的交易屋，“啪”的一声把一张报纸摔到乌木桌
　　上。

　　“我知道了，你何必……”心辰瞟了一眼“木尔曼早草原8极大地震，波及15个省”的巨大标
　　题，淡淡的说。

　　“我何必？心辰，你问我何必？你的心肺是不是叫狗吃了？”秦薇颤栗着，颤声问道。

　　“叶莲的愤怒，你看，我早就说过了。”心辰的脸上毫无表情，“你何必如此激动。

　　“我知道，凌羽的事让她很生气，但是她竟然会这样，心辰，你可曾想过，苍生何辜？”

　　“苍生何辜”丢下着句话，秦薇穿过镜子，飞向天空之城，心辰知道她是去找叶莲了，她想要
　　叶莲停止她的愤怒。

　　“苍生何辜？”心辰微微的笑了。

　　“苍生无辜，但苍生组成的这个社会逼死了那么多有才华的好孩子，逼死那么多杰出的翱翔
　　者，他们，难道就该死吗？”心辰淡淡的问着空气。

　　“你可知道，我至今还能看到他们的面孔啊。”心辰大笑起来，笑得泪流满面。

　　“走吧。”心辰一个恍惚，被一个平静的声音带会现实。

　　“琴心？”心辰紧张的问，她实在怕见到琴心，听说得知琴悦死了的消息后，平生滴酒不沾的
　　琴心喝得酩酊大醉，一喝就喝了好几天，喝了睡，睡醒了再喝。

　　“我们进去吧，裁决的时候到了。”琴心的声音不带一丝起伏。

　　“嗯。”心辰与她一前一后走进凌雪阁。

　　心辰看了一眼那巨大的金沙漏，时间不多了，只剩一个多小时了。

　　（2）

　　“姐姐，我恳请您重新考虑关于毁灭昌南的事情。昌南毕竟是个拥有十几亿人口的国家，我们
　　因为翱翔者再昌南连连失利就痛下杀手，是不是太过分了。”她们进去的时候，恰好听到秦薇的话。

　　沉默，可怕的沉默，秦薇的一番话使大家陷入沉默，也把大家的注意力引向叶莲，毕竟昌南，
　　在翱翔者的心中远不止是一个国家这么简单。

　　“各位，在城主给大家一个答复之前，可否容我先说句话？”心辰突然站起来。

　　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在静静的等待心辰的发言。

　　“各位，我相信，在对于昌南问题上，支持城主的人很少。”心辰说着，叶莲看了她一眼，皱
　　了皱眉头，似乎想说什么。四十年前，心辰也曾为昌南求情，一如今日的秦薇，而今，她会不
　　会重蹈当年的覆辙？四十年了，难道心辰还未明白么？

　　然而，心辰没有给她插话的机会，继续说：“但是，支持少城主的人，也绝不会比支持城主的
　　人多。”

　　听了这句话，叶莲和秦薇都不觉一怔。

　　“因为，大多数人都是持一个摇摆不定的态度！”

　　“昌南对于天空之城所作的一切，她对人天生的才华的摧残，在四十年前，就已经足以被毁
　　灭！”

　　“但是，对于大多数翱翔者来说，昌南这个词所代表的，不仅仅只是一个国家的名字！”

　　“对于大多数翱翔者，甚至包括一心要毁掉昌南的叶莲来说，昌南，是我们曾经的祖国。而在
　　所有翱翔者的心中，我想，昌南，这个名字代表一种连神抵都为之喝彩的辉煌文化。”

　　“我们因为怀念过去那个如此优秀的昌南，一而再，再而三的原谅现在这个昌南的过失。”

　　“我不知道，大家究竟想没想过，我们的原谅，意味着什么？”心辰的声音回荡在大厅中，然而没有人能回答她的问题，因为，没有人想过这个尖锐的问题。

　　“纵容。”许久许久，叶莲开口：“我们沉溺于‘那个优秀的昌南会回来’的梦中一次又一次
　　的原谅的同时，不负责任的中纵容者现在的昌南，任由它伤害着人才，说到底，我们四十年前
　　决定原谅的时候就错了。”

　　叶莲低沉的声音回荡在凌雪阁里，“我们所爱的那个昌南，无论我们愿不愿意承认——它都已
　　经消失了，现在的昌南，只不过是和它拥有相同的名字罢了，无论是外表，还是灵魂，都是截然不同的。”

　　“这就是，我一定要惩罚昌南的原因。”叶莲说，“我以为，没有谁会理解，想不到……”

　　“我开始也不理解，觉得你太无情，要不是琴悦，或许我……”心辰说着低下头，她的眼里已
　　有了一层薄薄的雾水。

　　“不错，我们确实没有必要在宽恕昌南了，也许作为新生的翱翔者，这句话我不应当讲，但这
　　是事实——我们给了它无数次机会了。”终于，琴心开口了。

　　“是呀……”其他人也纷纷点头。

　　“可是，昌南有那么多人，十几亿条生命，在你们的眼中就命如草芥吗？”秦薇反对道。

　　“一个国家，如果不再创造，不再培养人才，那么，它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另一个翱翔者
　　喊道。

　　“秦薇，你曾问过我，苍生何辜，苍生或许无辜，但是，翱翔者就可以任由昌南人屠戮吗？他
　　们，又何辜呢？”心辰尖锐的问。

　　“没错……”几乎所有人都这么说。

　　秦薇急的快哭了。

　　此时，金沙只够再流半个小时了。

　　在嘈杂的凌雪阁里，只有一个人保持着了缄默，他就是深爱凌羽的影枫。

　　他仿佛在思索着什么，时不时的看看秦薇，看看金沙，又看看叶莲。

　　“那么。金沙流尽时……”叶莲的话回荡在凌雪阁中，嘈杂声顿时消失。

　　“当…当……”钟声回荡在凌雪阁中。

　　“怎么回事？”叶莲问道。

　　“有人要在易楼里交易。”心辰回答道。

　　“那么，心辰就请去完成昌南着最后一笔交易吧。”秦薇一扫急态，平静的说。

　　“去不去，都无所谓了。”心辰回答，是的，她已不愿再回到那个伤心之处。

　　“那么，姐姐，请让我去吧。”秦薇对叶莲说，“做事要善始善终，这不是姐姐说过的吗?”

　　“既然如此，你去好了。”叶莲疲倦的挥挥手。

　　（3）

　　许芸芸不知所措的站在易楼的大厅里左顾右盼。

　　“嘻，小妹妹，你想买什么？”秦薇走出来，微笑着问。

　　“我……”

　　“很有决心，但是，很不被老师和家长看好，对不对？”

　　“呀！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我还可以帮你摆脱这种局面呢。”

　　“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只要吧你的梦想卖给我，我就会给你最优异的考试成绩，怎么样？”秦薇的
　　话充满了诱惑。

　　“但是……但是……没有了梦想，成绩再好，失去了努力的方向，又有什么用呢？”

　　“说的对，小妹妹，所以啊，你不应该到这里来。”秦薇笑了，她似乎又看到了昌南的希望，
　　她想许芸芸挥挥手，送她回家。

　　“那么，姐姐。就让我用这个小妹妹来说服你吧。”秦薇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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