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

　　顾怀玉觉得方以宁最近有点奇怪。

　　当然不可能是说感情上的奇怪，因为不像是变心了、找外遇了的样子，反正就是说不出来的奇怪

　　顾怀玉兀自琢磨了几天，观察老久也没看出什么明堂来，叶夏黎笑他是太多心了，再加上医院突然忙起来，也就不了了之。

　　“我说方以宁，你最近在做什么呢？”叶夏黎打给方以宁，开门见山。

　　“什么做什么？”方以宁一脸茫然，他最近也没干什么大事啊，哦，只除了一件，不过那件事除了方韶谁也不知道，叶夏黎是怎么知道的？

　　“哦，其实也没啥，就是刚刚阿玉跟我说感觉你这几天有点奇怪。”叶夏黎苦口婆心劝道：“我说以宁啊，原则性的问题一定不能犯啊，你可别被外面地花花草草糊了眼，阿玉多好啊你可不能做对不起他的事儿……巴拉巴拉吧啦。”

　　“什么跟什么？”方以宁头痛不已，干脆利落地打断叶夏黎罗里吧嗦的长篇大论：“谁说我出轨了？”

　　“野花再香也不如……哦，你没出轨？”

　　“……”方以宁努力心平气和地问道：“你听谁说的？”

　　“啊哈哈哈哈。”叶夏黎干笑几声，突然想起来顾怀玉只是说感觉方以宁最近几天有点奇怪。

　　“嗯？”

　　叶夏黎老实交代：“阿玉跟我提过一嘴，不过他只是觉得你最近有点古怪……”

　　方以宁无语：“那是因为我最近忙着跟家里出柜。”

　　？！！

　　叶夏黎：“你打算跟家里出柜了？”

　　方以宁“嗯”了一声，“总不能一直瞒着，而且我已经计划好了，出柜后就可以着手求婚，然后去国外登记领证。”

　　叶夏黎满脸震惊，半天回不过神来：“你速度怎么那么快？”

　　他越想越心酸：“我连女朋友都还没有你居然已经筹划着结婚了。”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方以宁说：“那你赶紧找一个。”

　　“你以为女朋友那么好找啊！”叶夏黎气闷道：“你自己有个青梅竹马当然不觉得了，而且现在国家男女比例那么悬殊。”

　　“那你也找男朋友呗。”方以宁笑他：“你不是也有个青梅竹马吗？”

　　“我哪来的青梅……”叶夏黎反应过来方以宁说的是谁，差点在电话那头蹦起来，大叫：“开什么玩笑！我就是孤独终老！也不可能跟方韶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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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挂断电话，方以宁坐着安静了一会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不过也只笑了几声，他就立刻住了嘴，笑的时候扯到了肌肉，嘶哑咧嘴了好一会儿。

　　忍着耐心坐在办公室里坐了一会儿，想着刚刚叶夏黎说过的话，最后还是不放心地叹了一口气，慢吞吞地站起来打算去医院等顾怀玉下班。

　　唉，人生啊，真艰难。他一边努力板着脸让自己不露出痛苦的表情一边走——前几天他刚跟父母出了柜，方父方母一得知自己儿子居然跟一个男的在一起了连忙丢下国外的生意不做了赶回来，这不，昨天一回到家就被叫过去打了一顿。方父在部队当过三年兵，动起手来毫不留情，而且专往看不到的地方打。

　　“哎，哥。”方韶拿着东西匆匆忙忙走过来，也不知道有什么急事，眼睛也不看一不小心就往方以宁身上撞。

　　“哐当——”

　　“哎呦喂。”方韶揉了揉脑袋。

　　“嘶……我操！”方以宁被撞得身子往后一仰，幸好一只手及时撑住了墙壁才得以避免屁股着地的惨状，但是这一大动作也拉扯到了受伤的肌肉，导致他现在可谓是雪上加霜。

　　“嘿……嘿，哥，你没事吧？”方韶挠了挠头，看到方以宁痛得眉头都打结在了一起，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地问道，总感觉方以宁会揍他啊啊啊。

　　“出什么事了？走路毛毛糙糙的。”方以宁吸了吸鼻子，一股浓重的香水味在空气中蔓延开来，刺激得他打了一个喷嚏“阿，阿嚏——什么味啊？”

　　方韶“额”了一声，“香水味。”

　　方以宁揉了下鼻子，觉得这味道也太浓了，再低头一看，原来衣服上也溅到了一大块：“你不是从来不用这种东西的吗？好端端地你带瓶香水来干什么？”

　　方韶支支吾吾了半天。

　　方以宁见他脸上有点红，嗤笑了一声也没多在意，“行了滚吧滚吧，让清洁工过来打扫一下就行了，都是玻璃渣，伤到人就不好了。”

　　方以宁乖乖应道：“是。”他看着方以宁走远，心里默念了一声：对不起了兄弟，谁让舅妈威胁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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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以宁开到医院的时候是4点20分，离男朋友下班还有40分钟的时间，他给顾怀玉发了条短信，调整了一下座椅，闭眼休息会儿。最近这段时间又要忙着公司的事情又要和父母出柜，整个人累的要死，所以一有时间他自然要休息会儿了。

　　然而正在闭目养神的方以宁并不知道，此刻他的男朋友并不在医院而是在离他不过几十米远的一家咖啡馆里。

　　顾怀玉低着头看菜单，手心已经被汗水洇湿了，他默默在心里倒数了十个数字，合上菜单，对着服务员微笑道：“一杯卡布奇诺，谢谢。”

　　“好的。”服务员在本子上划了几笔，鞠了个躬道：“先生女士们麻烦稍等片刻。”

　　随着包厢门被轻轻合上，顾怀玉内心一凛，坐正身子直视坐在他对面的一对夫妇，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叔叔阿姨你好。”

　　让我们时间倒回到半小时前。

　　连着几天病人多到不可开交，今天总算是篇了下来，顾怀玉跟完最后一台手术，即使他对待工作素来非常严肃认真，也忍不住伸了个懒腰，小小地在工作场合放肆了一回。

　　直到方淮南和张敏之敲门进来。

　　“笃笃——”

　　“请进。”顾怀玉扫了一眼电脑，发现电脑上并没有显示有人挂了他的号，还以为是过来送资料的护士。

　　但是进来的是一对中年夫妻。

　　顾怀玉惊讶了一下，隐隐觉得夫妻二人面容有点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便道：“你好，请问你们有什么问题吗？看病的话需要先挂号，麻烦了。”

　　那对中年夫妻对视了一眼，女人率先笑着开口：“我们不是来看病的，我们是单纯来找顾医生的。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姓张，我老公姓方。”

　　姓方？

　　顾怀玉心头一紧，隐隐猜出了这对夫妻的身份，只是……他们是怎么知道他正在和方以宁交往的？

　　“不知道顾医生忙不忙，希望顾医生能给我们半个小时的时间，我们谈谈怎么样？”张女士看起来倒是挺有礼貌的，“我们可以等顾医生下班。”

　　这时候恰好程医生推门进来，他刚刚端着水杯倒水去了，见到突然多了两个人小小地惊讶了一下：“哎，有病人来了？”

　　“不是。”顾怀玉飞快地站起来，也没多跟程医生解释这两个人是谁，只说：“程老师，可以帮我代一个小时左右的班吗？”

　　“哎？”程医生看看那一对夫妻又看看顾怀玉，见顾怀玉面色为难，忍不住笑道：“这有什么？反正也快四点了，你今天晚上不用值班的吧？回去吧，今天就不用回来了。”

　　顾怀玉还是觉得不太好，想着要不要晚上回来补一下班。

　　程医生摆摆手，冲顾怀玉眨眨眼，“又没什么，反正领导不知道就行。”

　　“顾医生？”

　　方母的问话拉回了顾怀玉走神的思绪，他抱歉地笑笑：“对不起我走神了。”

　　“没关系。”张女士很有涵养地笑笑：“很抱歉占用顾医生的时间，不顾我想以顾医生的聪明才智应该已经猜出来了我们今天过来是做什么的。”

　　顾怀玉神经质地拧着手，嘴唇抿得发白，他低着头，睫毛一颤一颤的，闻言脸色“刷”地一下白了，抖了抖唇瓣，声音干涩：“我不知道。”他只迟疑了一瞬，立刻又摇了摇头，“抱歉，我不知道。”

　　张女士还是好脾气地笑着：“我这儿子的脾气啊我这做母亲的肯定是知道的，随他父亲，倔得要死。”说到这她嗔笑着看了眼方父——方父不自在地咳了咳，“前几天他突然跟我们说他交了个男朋友。”可能一般人会觉得只是开个玩笑，毕竟方以宁从来没有表现过喜欢男人，可能就是年轻人受不住诱惑玩玩而已，但张女士清楚，自家儿子既然告诉他们了那肯定是抱着共度一生的打算去的。

　　“哎，我也不想做什么不开明的父母，何况现在时代在进步，如果换做别人家的孩子，我肯定可以理解。”

　　“你也知道，方家三代独子，如果宁宁一辈子跟一个男人在一起，这不是断了方家的香火嘛。”

　　张女士说话慢条斯理，声音温温柔柔的，逻辑清晰缜密，一看就是有教养的人家，但这说出来的话却像一把刀，直往顾怀玉心窝子上戳。

　　顾怀玉僵直着背，脸白得比玉还透明，嘴唇被他咬得红艳艳的，这一抹好颜色直晃花了张女士的眼，心里暗暗感慨儿子喜欢这人倒也是没道理的，连她这把年纪了也忍不住脸红心疼，差点崩不住面皮子。

　　“时间也不早了。”张女士看看时间，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顾怀玉，“方家和陈家是世交，陈家小姐对宁宁也挺有好感的，我想顾医生会体谅体谅我们这个做父母的心吧。”

　　方父方母走后，顾怀玉呆了半晌，才颤巍巍地打开了信封——

　　几张照片掉落下来，散在桌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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