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贵命

作者:岁寒晚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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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李狗蛋落水了。

      几个青壮抬着昏迷不醒的李狗蛋,他娘胡氏坠在后面呼天抢地,骂骂咧咧:
      “都怪阿拂这个小蹄子,认得几个字,到处显本事,说了快些回来,非要在城里赖到天黑。要不是你推三阻四,拖到这时辰,又非要坐船,我的宝儿怎么会掉进水里?”

      胡氏大声嚎哭,拉拽阿拂的头发,还想动手打她。

      谢拂听见胡氏颠倒事实,早防备她动手,后退一步避开,却顺势让胡氏扯掉了发带。她没傻站着挨打,披头散发扭头就跑,边跑边喊:“干娘莫急,我这就请大夫来!”

      “小贱蹄子你还敢躲!”
      胡氏没打着人,气的倒仰,到底记挂自己儿子,被几个妇人拉扯住了:“她跑的快,请大夫去了,快给狗蛋换身衣裳,热乎热乎,回头你再收拾她。”

      谢拂六七岁被拐子卖到李家沟,给傻乎乎的李狗蛋做童养媳。才来的时候,胡氏成天锁着她,怕她跑了,又觉得自己花了银子,就加倍的使唤阿拂。小小孩童大冬日里洗衣烧饭,什么活都干,胡氏为人刻薄,骂骂咧咧,掐一把,打一巴掌都是常事。

      谢拂早慧,记事早,一心想和家人团聚,不愿意困在李家沟,可她年纪小又无人肯相助,只能从憨傻的李狗蛋身上下手。她费了不少功夫,拉拢李狗蛋,又一连教了几个月,教李狗蛋写自己的名字,又足足用了一年半功夫,教他背会了几句三字经。

      胡氏原先就看中拐子说阿拂运道好,是难得的金贵命,留在谁家旺谁家。她虽然知道自己儿子是个傻的,但还想找个命好的留在家里,说不定能让李狗蛋好起来,这才花了三两银子,“重金”把阿拂给买下来。后来李狗蛋果真大有长进,把胡氏乐坏了。要知道,村里会读书的孩子不多,好些泥猴子看起来聪明,其实也大字不识。

      胡氏急巴巴的让阿拂教别的,谢拂就推说自己也不会那么多,教不成了。

      胡氏一想也是,阿拂被拐子卖来,才六七岁,就算开蒙早,学的东西也不会多,于是琢磨了许久,才决定让李狗蛋和阿拂一起去李秀才的私塾里读书。李狗蛋在学堂里学不了什么,但阿拂聪明,学什么都快,她学会了再耐着性子教李狗蛋。

      胡氏也想过,让旁人好生来教,可李狗蛋早被谢拂哄的顺服,只肯听谢拂的话,旁人教他读书写字,他是不肯学的。
      胡氏又不甘心,唯一的儿子总是这样,这才松口,让谢拂和李狗蛋一起去学堂。

      这两年下来,阿拂细心教着,李狗蛋不止会背几十首诗,还会掰着手指头算账了,出门也会叔叔伯伯婶婶姨娘的叫人,常常得人夸奖,说狗蛋一天比一天好了。胡氏心里高兴,对阿拂也好了几分。

      没想到,才过了几天轻省日子,李狗蛋就掉进了水里。

      今天逢集,谢拂在王家花木场帮工算账,因为她算账快,脑子又清楚,王家给的工钱也多,胡氏乐得让她去赚点零用。今天阿拂结了一百文工钱,胡氏拿了,带着李狗蛋去吃吊锅烩肉,回来的时候天已经擦黑,走回去就太晚了。
      坐船比马车便宜,三人就坐船回来,本来一个人两铜板,他们三个人,船家只收五个铜板,胡氏却不肯给,只出三个,还说人家的孩子都不收钱。

      船家说:“人家闺女才五岁,坐她娘腿上,不占地方。”

      “我家宝儿是傻的,不就跟五岁一样?他也不占地方。”
      胡氏轴起来,硬把李狗蛋抱在腿上,李狗蛋嫌不舒服,硌屁股,扭来扭去,半道上把胡氏一起扭进了水里。

      船上青壮多,把人赶紧捞上来,胡氏只呛了几口水,李狗蛋却一直没清醒。

      胡氏一路嚎着“宝贝心肝”,看李狗蛋还没醒,她也慌了。和以前一样,李狗蛋磕着碰着她就怪到阿拂头上,骂骂咧咧。

      最近李秀才又想买妾,他们吵了好几回,要是让李秀才知道,是她把李狗蛋害的掉进水里,又要大吵一架。

      胡氏嘴一秃噜,就把事全赖在了谢拂头上,说她误了时辰,又非要坐船,害了李狗蛋。
      她抓着妯娌哭嚎,发狠说等阿拂回来,非要好好教训她不可。

      胡氏的伎俩,谢拂一清二楚,她心里琢磨,飞快往村里跑,急忙喊了大夫,叫大夫先去李秀才家,自己却没急着回去,反而去李公道家喊人。
      谢拂进门就看见了李家叔公李公道,告诉他李狗蛋掉进水里了,李秀才还没来家,家里没个拿主意的人,请公道叔爷去瞧瞧。

      李公道一看,阿拂披头散发,小脸惨白,好像吓的不轻,他急忙问:“狗蛋怎么掉进水里头了?”
      他沉下脸,“是不是你没照看好?阿拂,狗蛋是你男人,这些年李家供你吃,供你住,胡氏对你更好,像亲生女儿一样,李秀才还送你去私塾读书,你看看这满庄里,谁家亲生的闺女有你这样金贵?阿拂,你可不能忘恩负义,要把李狗蛋当成天,好生伺候。”

      这种话,谢拂听得多了,李家沟的人都在跟她说,李秀才家对她好,要她踏踏实实留下来,照顾李狗蛋。她没什么太大的情绪,反而诚诚恳恳说道:“叔爷,我对宝哥怎么样,您老人家是知道的。我哪一天不是把宝哥照看的好好的?”

      李公道一想也是,阿拂对李狗蛋没得说,她态度又这么老实,很让人相信。

      路上,谢拂把李狗蛋落水的经过说了。
      李公道一听,心里想,胡氏就为了省两个铜板,给李狗蛋遭了罪,现在估计肠子都悔青了,也是她活该。

      但他口里却说:“狗蛋打小生出来就多灾多难,他是你干娘的命根子,你干娘急了,说你几句,不值当放在心上。”
      谢拂心里冷笑,语气却更加真诚:“我知道的,叔爷,您赶紧和我去看看吧。家里没个主事的人,干娘都慌神了,这村里属您最德高望重,您去了也好安安干娘的心。”

      小姑娘语气卑弱,又用信赖的眼神望着李公道,让他很受用。虽然明知道,这丫头给自己戴高帽子,是怕胡氏打她,但今天本来也不是阿拂的错,李公道还是很乐意说几句公道话的。

      两人到了李秀才家,胡氏被几个同宗妯娌搀扶着,一见到阿拂就去摸旁边的竹扫帚。
      “大夫早就来了,你死哪里去了?我就说要早点回来,死丫头非说想再去转转,我说坐车回来,你非要坐船,你这个骚蹄子,是不是成心和我对着干?成天粘着我的宝儿,小小年纪就知道骚男人,你下贱……”

      她还没看见李公道呢!一串一串话往外骂,脏言秽语,不堪入耳。

      李公道以前也读过书,最烦这些妇人撒泼,什么脏话都往外冒。这会儿不少本家的孩子都围在院子里,懵懵懂懂的听着,他不高兴的沉了脸,把孩子们往家撵。

      “胡氏,你咧咧什么?还不闭嘴!阿拂丫头是狗蛋的媳妇,两人自然要好,你都说的什么话?别丢了秀才的脸面!不要闹了,阿拂,你去看看狗蛋醒了没有。”

      谢拂乖顺道:“干娘别生我的气,都是我的错,我这就去看看宝哥。”

      胡氏被李公道训斥,心里带气,看她低眉顺眼装乖就有气,扯起喉咙大骂:“不许去!小贱货,骚蹄子,以后离我儿子远点!你个丧门星,老娘是倒了血霉才招你这灾星进我家门……”

      这话一出口,李公道就不太高兴了。

      当初李狗蛋生下来,长的好看,没想到,五六年过去,大家都看出来,李狗蛋是个傻的。李公道就出了这个主意,叫买个童养媳回来,从小养在家里,调·教能干,以后好照看李狗蛋。阿拂这个孩子,就是李公道先看好的,让李秀才和胡氏买下,还说阿拂有福气,以后旺男人运道。

      这些年,李秀才家的日子是越过越好,李狗蛋也一天比一天好,村里人都说公道叔爷眼光好,招来福星旺秀才家里。李公道自诩辈分高,是一村之长辈,听这些奉承话,心中得意,今天被胡氏一违拗,就不大给劲。

      李公道黑下脸:“胡氏,叔爷今天说句公道话,宝儿到底是怎么落水的,你心里最清楚,在这里胡赖什么?也不要干嚎了,大夫早就来了,你还不进去看看?”

      胡氏原先是又急又怕,怕李狗蛋出事,怕李秀才又骂自己,一急就推到阿拂头上。没想到李公道出来说话,她那嚣张气焰就没了,缩着肩膀,推了一下阿拂:“还不进去看看?死人木头一样的,要是宝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

      大夫也是村里人,细细把了几次脉,看胡氏撒泼骂娘的样子,没好说,看李公道进来了,才开口:“脉象上看,真没什么毛病,平稳的很,没准儿,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胡氏正想开口,李公道已经客气的谢过大夫,把大夫送出门了。

      胡氏急忙跟出来,揪着大夫连声追问,李狗蛋什么时候能醒。大夫也不能保证,急急忙忙脱身走了。

      李公道送走大夫,又来教训侄媳妇:“狗蛋落水,是阿拂照看不周,可也有你的错处,现今他昏睡,秀才又没回来,里外都要人照应,你和阿拂相互依靠,就不要对她太苛刻了。”

      胡氏应了,瞥了阿拂一眼,心想这也中,等宝儿好了再跟这丫头算账。

      李公道又看向谢拂:“你干娘是刀子嘴豆腐心,心疼狗蛋,说你几句,不要放在心上。你干娘疼你一场,你也要谨守本分,好生照顾狗蛋。”

      谢拂诚挚道:“叔爷放心,我好好照顾宝哥,等他醒了,我再带他去叔爷家玩。”

      李公道身为长辈,秉公处事,看小辈们都听话,心满意足的回家了。

      胡氏等李公道走了,还想骂几句,没想到外面一阵喧哗,李秀才呆在芦城几个月,好巧不巧,今天回来了。

      他听说儿子落水,心情很差,质问胡氏。
      胡氏刚被李公道堵了几句,就没好再赖到阿拂头上,就说船没坐稳,摔进河里了。

      李秀才黑着脸:“你一个妇人,成天闲在家中无事,连孩子都看不好?我要你有什么用?”

      要是往常,胡氏还能和李秀才呛几句,可今天实在心虚,毕竟这孩子可是李家的根。宝儿要真出什么事,她到了地底下,李家的列祖列宗也饶不了她。

      胡氏讷讷的辨了几句:“宝儿是我肚子里掉下来的肉,我哪想他出事?还不都怪阿拂?她没照看好。”

      李秀才冷冷的看向谢拂。

      谢拂在半道上已经把头发重新编过,一根辫子松松散散垂挂在肩膀上,微微有些凌乱,但眉目漂亮,惹人喜爱。

      没人不喜欢这么好看的小丫头,李狗蛋喜欢和阿拂玩,也因为她比人家都要好看。
      李秀才也觉得,自家这个童养媳,一日比一日漂亮,长的太好了。

      他眉头皱了皱,不知为何就想起昨日县老爷说的“十四五岁的丫头最是娇嫩可口”来了。

      李秀才僵硬了一下,脸色古怪,板着脸阴沉沉的瞥了谢拂一眼。
      怪不得胡氏说,这丫头是个浪蹄子,他这样正派的读书人,好险都被勾了去。

      真是个会勾人的!

      谢拂避开他的打量,端着温水闪进里屋:“干娘,我去给宝哥喂点水。”

      谢拂走了,李秀才恢复如常,打断胡氏的唠叨抱怨。
      “算了,都别说了,你们两个在家好生照看狗蛋,明早醒了,叫人给我报个信。”

      这个家里,李秀才一刻都不想呆,看见胡氏膀肥腰圆的粗丑样子就犯恶心。

      胡氏在谢拂面前悍勇的很,对自家男人却讷讷不敢说话,几次张口,追到院门外,见李秀才不肯留在家里,只好从内裳里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给他。
      “你在外头,好生照顾自己,想吃什么就吃,别亏了自己身子。”

      李秀才接过银票:“怎么才五十两?算了,你好生照看儿子,醒了就让人给我传信,千万别自己去学堂,丢人现眼。”

      胡氏没留下自家男人,转身对谢拂又是一顿好骂,但她还想谢拂伺候李狗蛋,就没再动手,叮嘱谢拂要一眼不落的看着狗蛋,自己打了个呵欠,就去睡了。

      没想到,李狗蛋一连三天都没醒。胡氏急的上火,村里大夫都被她抓破了脸,她也没法子,叫人传信给李秀才,请城里的大夫来瞧,自己求神拜佛,保佑儿子快点醒过来。

      这天胡氏又去找“仙姑”问方,谢拂留在家里照看。村里几个妇人结伴来看过,都警告阿拂,要好生照看,狗蛋真不好了,胡氏绝饶不了她的。

      这个谢拂自然知道,李狗蛋再不醒,胡氏就要发疯了。倒霉的就是她。

      谢拂揉了揉发青的手臂,暗中思量的时候,一缕淡黄的微光贼头贼脑穿过墙壁,到了李狗蛋的床前,“咻咻”钻进了他眉心。

      随着黄光没入,三四天昏迷不醒的李狗蛋,眼皮微弱的动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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