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

　　十月的空气里，揉进了挥之不去的温热与微香，夏的尾声和秋的序曲随处混杂着跳荡，是个令人莫名欢欣舒爽的季节。风不燥热，雨不冰凉，适合开花结果，适合结婚。即使不是休息日，街上玫瑰盛妆的婚车也特别多，随时都能遇见这流动着的喜庆排场。遇见了，总忍不住看一眼。
　　自己结婚很久了，已记不清少女时代看见这样喷香的花车是怎样的心动感觉，只是有点怀恋吧，不免想起自己也曾盛妆入坐奔赴喜宴做新娘的日子。对多数人来说，如此张扬的喜乐只得一生一次，一去不返。回忆是清甜而辽远的，曾经多么浓郁斑斓的景象，因远去不再，总有些渐渐朦胧的惆怅。
　　尤其记得自己结婚那日，一早就出门赶到预约的店里梳头化妆，然后像朵大花似的叫了辆出租车又赶回娘家，那么五彩缤纷故作镇定地坐等着花车来接。那辆出租车里一直在放着的音乐，竟是迪克牛仔用苍凉的嗓音高唱的《有多少爱可以重来》。当时我听得心如撞鹿而五味杂陈，这歌，多么不合时宜，却又如哲理箴言似的，叫人欲辩忘言。
　　有多少爱可以重来，有多少爱可以重来……
　　从此嫁作人妇，从此不谈恋爱，从此柴米油盐，从此要做孩儿的妈……
　　花团锦簇的喜宴如节日的礼花，一边盛放着一边消散了种种绮丽的往日情怀，像个华丽的告别，和自由多梦的单身岁月说再见。
　　婚无法再结，日子在烧完这把钱后照式照样地过下去。不买玫瑰花了，买黄瓜蕃茄青菜茄子烧小菜。隆重的婚礼是我们多少人一生恋爱的最后狂欢。
　　只是贼心不死，总有本质单一的念想用杂七杂八的方式此起彼伏，探头探脑。
　　还是想过情人节，尽管只好关起门来和孩子他爸纠缠。买盒巧克力也好，哪怕主要便宜了孩子的嘴巴。
　　纪念日也排了一串，相识纪念、求婚纪念、登记纪念、结婚纪念，好像念念不忘自己也曾阔气过，哪怕纪念得越来越简陋庸俗，只在晚饭桌上多搞出几碗大鱼大肉。
　　也不知要折腾到几时。
　　也许，只是不能忘了那种恋爱的感觉，不愿废了恋爱的能力，不能甘心－－所有微香温暖花车游行的金色十月可以真的和自己没有一点关系。
　　一辈子也不会甘心，就会一辈子折腾下去。
　　以前看过一部苏联电影，是叫《怀恋的冬夜》还是《冬夜的怀恋》，也记不清了。是说一个踢踏舞者的故事。他曾经是著名的踢踏舞演员，那急促喧响的舞步，舞热青春，照亮人生，燃烧起荣誉和生命的辉煌。而后来他老了，跳不好了，跳不动了。没有踢踏舞的日子，他落魄悲凉，不为曾经的欢呼和荣誉是多么令人迷恋，只为失却了舞蹈能力，犹如生命失落了节奏、冷却了热度。而在一个美妙的冬夜，他和儿子在一起，因情感的和谐温暖而重新舞动，一步一步踏响往日的节奏。他为发现自己依然能跳起来、依然能跳得这么好而热泪盈眶。那个冬夜成为永远的怀恋。没有观众，没有掌声，只有舞蹈本身。
　　是的，大大小小的折腾，只是在触动我们生命的神经，唤醒曾经的热情，这才是一生不忘的爱恋！
　　我的－－空气中混响着夏秋交迭之声的、温热微香的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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