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萤

　　在未可预知的时光里，我们总以为会有缘再会，相见了，总会有机会说一声对不起，然而，现实……就是现实。当再次相见时，我们……已形同陌路。

　　黎明破晓。
　　辗转又一天，暖洋色的金光至东升而起。晨熹把整片林地照耀的金光璀璨，遍地的翡绿植物，枝叶尖儿上那攥挂的露珠巍巍欲滴，映着被金耀阳光的懈落，晶莹闪烁。
　　绿油碎金的丛林里，清一色的开满一种名为萤蔓的植物。萤蔓，尸魂界里一种会发光的植物体，它们，只开于夜晚。每每夜色来至，于这片丛林，无数萤蔓便会撑开帐篷，发出旖旎灿烂，亮光飘飘，让人犹置身仙境之地；当拂晓来临，萤蔓便闭上四散而开的叶子，陷入浅浅睡眠。
　　极少人知道这片梦幻丛林的存在，只因它的规划隶属于朽木家所有。至一百年前，朽木家当任家主便下达命令，勒令从此不再让人踏足此地。
　　从此的隔绝，让这里成为了一道惊世传闻。传闻说这一片丛林困有凶狠恶鬼，凡踏进此地者，无一生还，至此，朽木家才立令为禁地；亦有传闻说，这是一片仿如人间仙境的美丽之最，传说那里有一惊艳绝绝的梦幻仙子，每回入夜，便会现身而来，于这漫天璀璨光芒下，翩跹起舞，但凡见过仙子的人，均得到她的祝福。
　　朽木白哉一整夜，便是在这里过的。这里，是除了他之外，无人能踏进的地方。
　　朽木白哉不喜欢萤蔓这种植物，今天，却不知为何，会走到这里……

　　星河遍天。夜幕垂帘。
　　顷刻换装的天空，褪下萦红如荼的娇艳装束，已然披上墨色衣裳，一身漆黑晚装，点缀上一点点散发柔和光芒的璀璨星宿。很美。
　　五十五年前，白哉与夫人绯真坐在朽木宅邸廊下，相拥着观赏夜月。忽而，彼方的天际，一点小小亮光霎时吸引了绯真的注意。它没有天上繁星般遥不可及，闪烁着璀璨光芒的发亮体摇戈缥缈，施施然穿过朽木家的围墙，翩跹而入。那一天，是花期期满的第九十九天，萤蔓脱枝而出的一种名为萤火虫的发光昆虫，不知为何，仿若失散的一只孤零零的萤火虫竟跌跌撞撞地飞入朽木宅，飞进……朽木白哉的面前。
　　手肘微抬，朽木白哉想要吟唱鬼道摧毁它，墨色平静无澜。细看下去，却能发现，那隐藏于碧波下的一股翻涌动荡。
　　轻轻掩上白哉抬起的手，阻断他的吟唱，朽木绯真那纤小瘦骨的五指紧紧扣上白哉磨茧厚实的手。贴上被夜风吹得微凉的脸颊，绯真的声音如同她的人，温柔清脆，“白哉大人，不喜欢萤蔓吗？”
　　身子微乎其微一绷，朽木白哉不着痕迹脱出双握的手，语调急速而骤寒，“这种植物，没有生存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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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望一眼遍地萤蔓，朽木白哉毅然转身，毫不停滞地走出此地。

　　白哉顺着路，一步步前行往六番队。新的一天，清晨而起的死神陆续穿行而过。擦身而过的死神，见及上级，均谦卑的躬身行礼，头颅低垂，腰身挺得绷直的向着朽木白哉问好。白哉当然知道那些低垂下的脸容是怎样的冷汗淋漓，那是对他的惊悚。然而，他对这些却丝毫不以为然，权当看不见的继续前往六番队。
　　刚步进六番队，便见自家的副队长阿散井恋次站在不远处，神情专注的看见指上赫然停歇的一只地狱蝶，它正翩跹着紫纹羽翼向来人通讯。
　　黑色凤尾蝶脱指离去，恋次目光跟随着离去的视线，猝不及防地见到不远处挺拔伟岸的男子，少顷，便拖移脚步，急急忙地走到白哉面前。
　　“队长，刚刚地狱蝶来消息说，紧急召集各队队长开队首会议。立时传你起行去会议室。”
　　好看的眉峰稍蹙，白哉细细斟酌着此番会议结果。询问，“有说是什么事吗？”
　　恋次晃了晃他的红色刺猬头，表示不知。随便像是想到什么，抬首不确定地道，“会不会是因为最近尸魂界盛传的那一个传闻？”
　　平静无波的墨色猝然一紧，朽木白哉捶在衣摆下的手竟不知何时起紧握成拳。带着一股冷漠且陌名中渗透而出的情绪，转身前往会议室。

　　护廷十三队长会议。
　　厚实庄严的会议厅巨门，门厥缓缓推向两旁，开启了一条小缝。与门比例瘦小相当的身影，拖戈着细碎步伐至门外而进。
　　及肩的墨色发丝带着些微卷曲，绽放璀璨的紫色眸子浅色薄唇，柔和的线条刀斧削刻异天工的五官，瘦小纤肢的身材，绯白的肤色。一身落拓出众的死霸装，宽阔白色绸缎带饶过劲脖两臂系结，形成便于活动的装束。
　　“终于莅临这一天了。丫头，该受了很多苦吧！”望着那道瘦削的身影擦身而过，浮竹欣慰的自语。
　　位于身旁的日番谷东狮郎，灵敏得捕捉到了他的自喃，眉间熠皱着速思起来。
　　朽木萤蔓，可是最近盛传广播的尸魂界的背叛者，同时被冠以上贵族之名的人，竟是如此纤弱美丽的女子……
　　“是熟悉的气味呢，白哉。”蓝染感慨地对身边的人说，掩藏于眼镜之下的锋芒却诠释的淋漓尽致。
　　朽木白哉落下眼睑，不予置评。

　　淡扫各队队长一眼，萤蔓走过一队总队长前，屈身单脚跪下。
　　“罪人萤蔓，领命返回瀞灵廷。”虚弱的吐息，婉灵的语调。熟悉却又陌生的一切……
　　“朽木君，一百年的封印反思，如今，你可知错？”山本总队长的语气，语重心长。
　　“是。萤蔓知错。”
　　“唔。”权杖撑地，两手轻放于上，山本总队长沉吟片刻，“那么，请在各队队长面前，表示你的忠心。”
　　“萤蔓今愿在此发誓，誓死效忠尸魂界，今起将听命护廷十三番。如若反悔，愿自赴双亟之丘，处死。”抬首，紫眸坚定不疑。
　　“既然如此，老夫特准许你带罪之身再建功勋，至于朽木君被编排在哪个番队，此事容后再议。”
　　“总队长，容许我自荐。”萤蔓淡定抬眸，谦卑得意。
　　“哦？”
　　萤蔓眉间显笑，微侧首眺过站立两旁的几位队长，最后落在十二番队长上。“十二番队该还是技术开发局吧？那么萤蔓还是做回老本行罢了。不知十二番队长意下如何？”
　　涅茧利看着眼前淡定自如的少女，浅笑飒飒，温煦如风，丝毫没有一丝曾被禁锢封印的感觉。嘴角溢出一丝诡谲笑意。呵呵，早听闻过了关于朽木萤蔓身世的传闻了，只可惜那时候的背叛事件令他逼不得已放弃了当初的研究。现在这样子似乎还不错呢，真想现在就把她好好研究一番……
　　“我没有意见。不过……”涅茧利的语调忽而一转，凌厉的眸子落在少女身上，“进得我十二番队，就该听我的。即使，我叫你做什么……”
　　萤蔓低声一笑，苍白的肤色仿佛为这笑意感染得染上一丝红润，“可以。既然你是队长，自然有主导权。”
　　“唔。既如此，朽木君你先下去吧。”山本总队长发令。
　　“总队长，在退下之前，萤蔓想要再多说一句。”笑意乍退，萤蔓唇畔紧抿，苍白的神色却更加死寂，“一百年前，萤蔓已然不配拥有朽木这姓氏，今日站在这里的，只是萤蔓，是南流魂街78区戌吊的贱民，所以，还请总队长别再玷污朽木之姓了。”
　　白哉垂在衣摆下的手，不知何时紧握成拳，指骨隐隐泛白。

　　今天，依然处置文件至夜深人静时，白哉这才动身离去。早上恋次已然跟他报备过，露琪亚再次被派遣至现世留守，她是清晨时离去的。
　　不知为何，今天返回朽木家的这段路，白哉却觉分外寂寥，路程似乎也分外的遥远。以往，露琪亚总会谦卑阖首地跟在身后，亦步亦邹的跟随着自己的脚步；再之前，绯真会打着灯笼，站在寒风呼啸的朽木宅邸门前，等候着自己的归来……
　　望着面前隐约可见的朽木家门厥，门第前，似乎站立着手提灯笼的绯真，看到自己时，那舒心而溢的笑靥。徒然，绯真的身影越渐模糊，宛如碧波显荡的影像，忽而骤变。同样纤弱瘦骨的身子，墨色柔丝，紫色眼眸，明明是与绯真相似的特征，然而实制上，却兑换成了别人。
　　少女手提灯笼，阖首着细数朽木宅的延绵阶梯。几绺调皮的发丝，缭绕着拂过面颊，增添一丝淡淡光影。踢脚细数阶梯的少女，忽然听见声响，抬首望着晚归来的白哉，语调委屈，“白哉大人，我都数了好几个一千了，你怎么才回来？”
　　白哉薄唇翕动，想要说什么，却见眼前少女蓦然消散踪影，墨眸一瞬崩溃。刚要踏前一步细看，身后却忽而传来轻轻的，宛若轻灵的声音。
　　白哉猛然回首，身后站着的少女，惬意地昂首看望天际，脸上是一片哀乐。
　　“白哉大人，你知道吗？今天是七夕喔。在现世的东方，流传着一个传说，牛郎和织女的一年中，只有在这一天才得以相见。他们的每一年，就只有一天的相见，真的好少喔！不过，他们今天终于见面了，真好”
　　少女忽悲忽喜的样子尽数落在白哉眼里，冰冷的墨眸，瞬间化为柔情。
　　“幸好我还能每天见到白哉大人。”少女脑瓜骤然一转，紫眸黯然，“如果可以，我真不想成为织女……”
　　你不会成为她！白哉很想这么说。然而，当下定决心，抛下一切的时候，少女已然转身离去，再也消失眼前。

　　白哉每次回到朽木家，总会来到绯真的神龛前，静静的缄默许久。然而今天，却似乎有人更早的站在神龛面前。缓缓推开的门厥，银光投射下来，打在暗室里，徒然一亮，把里面一切都瞬间照亮起来。
　　逆光而立的纤骨身影，被光线照射的拉长了的影子，落在神龛上，打出一道诙色。挺而瘦削的身子，仿佛随风即倒，空中涌流的混沌气息，轻拂着落在少女身上。少女静静的看着眼前神龛，缄默不语。看样子，似是已来许久。
　　白哉推开门厥时，看见的便是这一情形。无波的墨眸瞬间翻涌，波涛仿若奔腾而出，快速阖上眼睑，以阻断这一切。再次睁眸时，已然恢复起那副天塌下来也无惧的神情。
　　“这就是绯真夫人吗？”少女轻声询问，微垂的眼睑一片沉寂。她缓缓转身，看着眼前男子，“朽木队长。”
　　白哉神色不禁一震，为她的询问，亦为她那一句“朽木队长”。他佯装镇定地冷瞥她一眼，“是谁准你进来的？”
　　“为何要把她带到瀞灵廷？”少女不答，却厉声逼问，“你该知道，她一个无任何灵力的女子，要到这充满灵子的瀞灵廷，等同于要她死！瀞灵廷于她来说，简直就是慢性毒药。相信朽木队长你也知道这个道理，那么为何还要执意把她带来瀞灵廷？为何要她嫁进朽木家？”
　　“朽木白哉。”少女跨前一步，紫眸紧盯着他，“你这是在害死她，害死你心爱的女人”
　　墨眸猝然一凛，朽木白哉悠闲地轻笑起来，话语却带着讽刺，“我朽木家的事何时会让一个外人来批评？”
　　紫眸渗着丝丝无发察觉的悲伤，少女恍然。躬身轻施礼，歉意道，“是我失礼了。今晚多有得罪，还望见谅。那么，我先走了。”
　　刚踏出朽木宅，少女身子一顿，昂首看望夜空。星光依旧闪烁，墨帘依然漆黑，晴空万里。可是，为何脸颊上流淌的水花，如此汹涌波涛，涔涔而下……
　　白哉大人，既然你喜欢她，为何不好好保护她，好让她能陪伴你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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