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还是白月光

　　月上柳梢，清皎的光华透过层层叠叠的叶子，碎了一地。
　　夏砚梨虽已是疲惫不堪，却依旧迟迟无法入眠。
　　宁云清真挚的眸色仿佛烙在了她的脑中，让她产生了一种极大的歉疚感。
　　若他知道自己接近他，是为了深受磨难后被逼的冷心冷情的那个他，他还会愿意如今日一般相信自己吗？

　　她觉得人真的是一种很矛盾的生物。
　　之前宁云清算计她，利用她，她反而觉得和他相处的颇为融洽，也算是有来有回。如今他真的愿意接纳她了，她又被内心的歉疚逼得喘不过气来。

　　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呢？她在这里的唯一筹码，不过是预先知道了一些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但在她改变了许多小说原有的情节后，她也不知道，她现在所认为的‘未来会发生的事情’，究竟还会不会发生。
　　许久后，伴着这些纷乱的思绪，她终于陷入了一个并不平稳的梦境。

　　次日清晨，六月十五的宫宴如约而至。
　　因为夏砚梨从未参加过宫宴，所以在梳妆打扮的时候，梧叶与双燕免不了对她说了许多宫内的规矩，但她们大多数说的话她都记不太真切，只是深信着有时候最好的方法就是以不变应万变。

　　梧叶与双燕不厌其烦的叮嘱，很快就随着车轮的声音逐渐远去。不到片刻，紧接而来的是几个清丽娇软的女子声音。
　　一片朱红顺着远处连绵而去，庄重而肃穆。高高的宫墙上缀着玄色的瓦片，宫外的几根树枝斜倚在瓦片上，为这死气沉沉的宫墙增添了一分生气。

　　夏砚梨抬眸望去，宫墙下站着几个面容姣好、身段柔美的女子。
　　她盯着她们看了片刻，才有些迟疑的走了上去。

　　她从未与别家姑娘打过交道，自是不识面貌，甚至连名姓都不太知晓。此番她来此处也只知道，等姑娘们聚齐了之后，自会有引路公公带她们去宫宴的所在之处。
　　她一直希望自己是最后一人，这样她来了之后就可以直接去宫宴的举办之地，也不必与别人寒暄。但她看着宫墙下寥寥的四人，就知心中的期盼落了空。

　　还好其中的一个姑娘眼尖，一眼便看到了她。
　　“咦？想必这个面孔有些生的漂亮姑娘，便是夏家姑娘了。”
　　她的声音活泼、娇俏可爱，其中多多少少透着对夏砚梨的好奇。与此同时，夏砚梨与她对上了双眼。
　　眼前的女子身着一袭鹅黄宫装，明眸皓齿，笑起来有两个小小的酒窝，看着煞是可爱。

　　另一个年长一些的姑娘笑着拍了拍她的手，道：“阿玉，不可无礼。”
　　被唤作阿玉的那个姑娘嘟起了嘴，却也没有再些说什么，依旧好奇的打量着夏砚梨。

　　年长一些的那个姑娘对着夏砚梨微微一笑道：“夏姑娘，家妹不懂事，若冲撞了你，还请见谅。”
　　“无妨。”夏砚梨看着眼前一众陌生的面孔，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只好先回了那姑娘一句。

　　“夏姑娘是第一次来参加长公主举办的宫宴吧…”

　　虽夏砚梨知道，若有人与她搭话，多半是看中了夏家的权势，或是她与容朔之间的关系。不过那姑娘笑意和熙，若盈盈春水，让她还是免不了对她多添了几分好感。
　　于是她对着那位姑娘点了点头。

　　“我名唤裴凝珏，刚刚唤夏姑娘的是我的胞妹，名唤裴凝玉。”之后她又指了指身侧的两位姑娘介绍道：“这位是李议郎之女，唤作李昭华，那位是张太尉之女，唤作张若锦。”
　　李昭华生的一副眉清目秀的模样，为人沉静，听裴凝珏介绍自己的时候，也微微向夏砚梨垂首表示善意。而张若锦却是有些不屑地看了裴凝珏一眼，似乎觉得她太为刻意，刚见面就想攀附夏砚梨。

　　待裴凝珏介绍完了这些人，其他姑娘也在一炷香的时间内陆陆续续的到了。
　　她们各自寒暄后，又向夏砚梨点头示意，分别介绍了一下自己。

　　但夏砚梨的目光却始终若有若无的飘到楼画屏的身上。
　　今日的楼画屏一改往日不羁的模样，穿了一件芙蓉薄纱缎裙。再加之她本就生的清丽，杏眼桃腮，眼波流转间颇为灵动，在一众人中也算显眼。

　　“楼二姑娘今日真是漂亮。”一个身着云纹锦绣宫装的女子，有些热络的走到了楼画屏身侧，一脸谄媚。

　　她这一句话将原本或沉默或在叙旧的姑娘们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
　　“瞧她这巴巴的模样。”其中有人不大不小的说了一句，让那个与楼画屏说话的姑娘脸色霎时就黑了下来。

　　“哎，罢了，待会就要见到长公主了，莫要失了体统。”
　　有几个姑娘好声劝着那位怒目而视的姑娘，她才勉强压下了自己怒火，噎住了马上就要脱口而出的反击之语。

　　而楼画屏却对这场因她而起的争端没有什么兴趣。
　　她在这些姑娘中的地位不高，她们想讨好自己，无非是因为长公主对自己的喜爱。她并不想将别人对自己的好与一份真心，作为一种资本去挥霍。

　　但她的沉默，很快就因为前方一个穿着软银戏蝶宫裙的姑娘而打破。

　　长公主在众人的注目礼下款款而来，身边跟着一众丫鬟公公。但在看到楼画屏的那一刻，她几乎是小跑着上前，挽住了她的手臂。
　　“我好几日都未见画屏，画屏都去哪玩了，莫不是都忘了我了！”

　　她持着这一副兴奋的模样与楼画屏寒暄了许久，将身边一众姑娘都搁置在了原地。
　　姑娘们行礼也不是，打断也不行，只好都垂着头等长公主与楼画屏说完话。而其中头垂的最低的那个就是夏砚梨，生怕自己头垂的不够低，引起了楼画屏的注意，招致不必要的灾祸。

　　好在长公主也没有与楼画屏说太久的话，很快便对那群垂着头的姑娘们道：“都不必垂着头了，免礼。”
　　夏砚梨如释重负的抬起头来，却被长公主接下来的话语吓得差点没站稳。

　　“我记得今日夏家姑娘也会来吧？”

　　她将差点跳出胸膛的那颗小心脏塞了回去，上前一步恭敬地对长公主行了个礼。

　　“你就是夏砚梨？”
　　长公主好奇地打量着夏砚梨，浅浅一笑：“皇兄说过，容朔看上的人可是个沉鱼落雁的美人胚子，抬起头来给我看看。”

　　夏砚梨一边安慰着自己容朔生气的样子都见过了，一个长公主算什么，一边战战兢兢的抬起了头。
　　“夏家姑娘果真漂亮。”好在长公主的目光在她的脸上溜了一圈，很快便移开了，而后转头笑嘻嘻的对楼画屏说：“画屏觉得呢？”

　　夏砚梨觉得自己在鬼门关前徘徊。

　　“夏家姑娘果真貌若天仙，与神官大人确是相配。”
　　楼画屏的语气中没有任何的敌意，说出的话更像是客套做出的评判一般。
　　夏砚梨微微一怔，很快就将眸中的讶异之情掩了下去。

　　“嘻…我也这样觉得。”长公主一下失了对夏砚梨的兴趣，撇下她，挽着楼画屏边走边说：“近日御花园中的荷花都开了，可漂亮了，我带你去看看。”

　　剩下的姑娘似乎早就习惯了长公主只对楼画屏一人亲近的样子，也就各自结伴，三三两两的跟在了她们身后。
　　夏砚梨平了一口气，刚想跟上，耳畔却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夏姑娘若不介意，便与凝珏一同走吧。”
　　夏砚梨看了看裴凝珏，又看了看站在她身侧十分讨人喜欢的裴凝玉，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御花园占地广大，草木葱茏。顺着小径向前，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偶尔还能听到潺潺的流水声。
　　夏砚梨与裴凝珏一同走着，一时心中也安稳了许多。

　　“夏姑娘还不知晓宫宴要做些什么吧？”裴凝珏走在夏砚梨的身侧。
　　她似乎已经对御花园中的景象习以为常，所以更专注于与夏砚梨搭话。

　　“我从未参加过宫宴，家中侍女早上更是急急说了一大通话，现在也记不太真切了。”夏砚梨垂下眸子，装作一副温婉恭谦的模样。

　　“我知道的，夏姐姐自小在神庙中长大，不熟悉这些也是自然！”一旁的裴凝玉见好不容易有了能说话的机会，迫不及待的插了一句。
　　“阿玉！”裴凝珏呵斥了她一声。
　　裴凝玉有些委屈的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夏砚梨看了一眼裴凝玉肉嘟嘟的面庞，浅浅一笑：“阿玉姑娘说的这些话只让我觉得天真可爱，并不觉得冒犯，裴姑娘不必为了我而呵斥她。”
　　裴凝玉抬起头来偷偷对裴凝珏使了个眼色，黑白分明的眼珠一转，颇有几分得胜的意味。

　　而裴凝珏却是深深地叹了口气，回道：“夏姑娘，此次虽是你第一次参加宫宴，但或许也是最后一次。之后的你会嫁给神官大人，也不用参与进我们这些俗人的俗事之中，自是不用在意言语之间的细节。但我这妹妹自小好口舌之快，我这样管教她，也是怕她离了我后，因为这些口舌之快吃了亏啊。”

　　夏砚梨听着这话，又看了一眼前方的一众姑娘，心中突然涌起了一阵悲哀。
　　但也是在这一刹那，她倏地又有些害怕。
　　因为她突然发觉，若是要以她现在的这个身份在大虞生活一辈子，嫁给容朔或许真的是她最好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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