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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傍晚时分,所有一切都布置好了,受邀的客人也陆续到来。
丁佩珊穿着一条深灰色针织长裙,外搭一件粉色羊绒针织外套,墨色的长发披垂,耳垂上缀着林慕声送她的那对掐丝珐琅镶松石的耳坠子。
小点站在朱莉旁边,穿着丁佩珊为他置办的细格小西装,打着领结,头发朝后梳起,油光锃亮,颇有民国小少爷的范儿。
“我们小点今天可是太帅了!”朱莉帮小点整理衣服,心里赞叹丁佩珊做事板正,小点这套衣服穿着实在合身。
丁佩珊扫视着客人的区域,发现还空了几个位子。
今晚的派对没有邀请很多人,除了Alice、慢时光姐姐、胖哥,其他的都是小点的家里人,和庄园里看着小点长大的一些人。
空着的位子,是为小点的奶奶、大伯和大伯母准备的,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来?
朱莉打过电话给父母,得到答复:“奶奶年纪大了,不要瞎闹”。
还有一个位子,是林慕声的。
小点生命中最重要的几个人都没有来。
丁佩珊事先猜到会出现这种局面,林慕声那么聪明,怎么会一点也察觉不到?
老太太年纪大了,到底不像年轻人那般精力旺盛,已经不能折腾了。这件事,怕是她老人家也并不知情。
小点的大伯和大伯母,对这个派对,似乎排斥也有警惕。
这些,丁佩珊都知道,也清楚几年前那件往事,不止是林慕声和小点心里的结,是他们全家人心里的结。
大家都不知道派对过后,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不敢去想,也害怕将要面对的那个结果。
夜幕完全降临,派对场地的灯光陆续打开,将整场派对点亮起来。
丁佩珊看看时间,又看看空着的那几个位子,朝着胖哥做了个手势。
闪亮的灯光顿时黯淡下去,整个现场暗黑一片。
台上的大屏幕忽然亮起来,开始播放照片:
小点穿着小肚兜躺在摇篮里,萌出两颗小乳牙,淌着口水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小点胖乎乎的软萌软萌,啃着自己的粉粉的小拳头;
小点张着两只小胳膊,企鹅一般蹒跚学走路;
小点坐着儿童椅吃饭,手抓得蛋黄到处是,还糊了自己一脸;
小点站在门口的身高线旁咧着嘴巴,眯起眼睛大笑;
小点把鸡蛋打了一地又把自己滑倒,瘪着嘴一脸委屈的看着镜头;
晨曦中和爸爸一起晨跑、健身房中一起健身。
……
照片一张张翻过去,小点也慢慢长大。
周阿姨的脸忽然出现在大屏幕上,她抿着嘴笑,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小点点,实在不好意思,周奶奶有点紧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说着说着,她又开始捂着嘴笑,“晚上周奶奶给咱们小点点做最爱吃的红烧肉,好了。”
台下的人笑起来,周奶奶结束说“好了”的时候,最是不紧张,最是干脆。
丁佩珊忍不住笑,拍视频那天,她跟周阿姨说:请她对小点说几句话,周阿姨还“嘁”的一声,“说几句话有什么难的,我可是有好多话想跟我们小点点说。”
可是真的打开摄像机对着她的时候,周阿姨忽然变得扭捏起来,脸憋得通红,却憋不出一句话来。
想来想去,终于说出那句话,说完整个人顿时轻松起来。丁佩珊能看到她绷紧的肩背放松下来。
周阿姨一边抹着额头上的汗,一边说:“哎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那个摄像机一对着我,我脑袋就一片空白。”
真要把丁佩珊和拍摄的章文峰笑岔了气。
周阿姨说完,章文峰出现在大屏幕上,他先是笑,接着说:“小点点,不知不觉中,你已经长成一个帅气的小伙子了,又学到了很多的本领,希望你继续加油!丁老师是很棒的老师,你要好好跟着老师学习,加油……”
其实,考虑到林慕声的心情,她本来不想周阿姨、章文峰他们参与其中,可是章文峰大概是从周阿姨那里听说自己需要帮忙,很主动地找来,希望能够帮着做点什么。
确实有些事是自己不方便出头做的,丁佩珊跟章文峰说:“就请你帮着采访一下庄园里看着小点长大的那些人,请他们跟小点说几句话。”
所以章文峰就承担起导演和剪辑师的任务。除了朱莉和丁佩珊的视频采访,其他出现在大屏幕上的人都是章文峰去完成的。
这时候,朱莉漂亮的脸突然霸住整个屏,把她自己吓了一跳:“妈呀,脸怎么这么大?”然后镜头一阵天旋地转,是朱莉在调整镜头。
场下的人又开始大笑。
朱莉也跟着笑,嘴里却说:“小点,你们丁老师是专门损友的。”
“什么是‘损友’?”林小点不解。
“损友就是,她爱我,我也爱她。”朱莉说。
“姐姐,你这么说我就知道了。”
天旋地转的屏幕里传出朱莉的声音:“佩珊,你记得把这一段剪掉啊。”
大家听到这一句,又是一阵开怀大笑,现场的气氛很是欢快和轻松。
最初大家坐在场下,都是心怀忐忑的,又看到林慕声和所有家人都没有出现,尤为难过。可是现在,大家接连的笑声,似乎驱走了那份忐忑和难过,气氛变得轻松、热烈和欢快起来。
紧接着,朱莉眉清目秀的脸出现在大屏幕里:“小点点,我是姐姐,唔……感谢你能来做我的弟弟,姐姐爱你……”
星星动人的脸也出现在大屏幕里:“小点,希望你永远都这么快乐呦。”
屏幕里,一张张笑脸闪过,有刘大夫、刘姐、花田大姐、农场大叔……
每个人,都祝福满满。
坐在台下的每一个人,看到这些祝福都很动容。
这时候,电子大屏幕上出现一个脸超宽、鼻子超大,眼睛很小却间距很宽的陌生女人。她拿着一个卷纸筒,对着屏幕说:“丁老师,你能说两句吗?”
正当大家纷纷觉得奇怪,这个女人从来没有见过,可是服装却很熟悉的时候,丁佩珊就出现在大屏幕上,穿着同样的衣服,微笑着点点头:“林小点小朋友,你好,很高兴能够来到庄园并认识你……”
场下,大家顿悟都笑起来。
朱莉也忍俊不禁,这个女人!
章文峰站在屏幕不远处,看着屏幕中的丁佩珊微笑,这一段视频是她自拍,剪辑后传给他的。
即便她不说,他也猜到她在做什么。他不愿意她冒这个险,却又佩服她勇敢的做了他想做而不敢做的事。
若不是真心待小点,她不会这么做。这一点,他能看明白,周阿姨能看明白,大哥心里更是应该明镜一般。
丁老师看起来虽柔弱,做事却异常理智。她对大哥的心,他早就明白,可是她不像其她的那些女人。她对事、对人永远拎得清,这一点,章文峰觉得自己也做不到。
她最近越发的瘦,他自己最近也有些异常,似乎过于关心大哥家里的伙食,常常变着花样的送菜。这些,平日里都不归他管的。可是不管是在农场还是在哪里,一看到新鲜的瓜果蔬菜,就会想到丁老师会不会喜欢吃?
他永远不会期待,只想默默的做点什么,让丁老师吃的胖一些,才不会生病,才会有足够的耐心等待大哥。
可是,大哥今晚究竟去了哪里?电话也一直打不通!
章文峰目光在人群中搜寻,忽然他目光定了一下,心里松口气,笑了起来。
祝福之后,电子大屏幕上出现了字幕:
小点,我们想把世上最美好的东西都给你,以后,不管你走到哪里,都要记住这份沉甸甸的爱;都要记住,有这么多、这么多的人爱你;都要记住,我们永远在你身后,一直都在,不管你走得多远,只要转头就能看见!
生日快乐,林小点!
林慕声的声音忽然从音箱里传来:“我好像从没跟小点说过,我爱他!也从没告诉过他,对我来说,在这个世界上,他是比我的生命更重要的人……
从头至尾,小点一言不发,可是听到爸爸说的话,他鼻头泛酸,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来。他垂下头,眼泪滴在崭新的小皮鞋上。
他听丁老师、周奶奶还有朱莉姐姐说,有人要在草坪上开晚会,每个人都要盛装出席。可是没有人告诉他,原来这个晚会,是给他办的生日宴。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像这样过生日,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过生日可以这么开心。
以前每年这个时候,大伯接他去青岛的奶奶身边,奶奶和大伯母做几个菜,下一锅面条,然后大家心事重重的吃一顿饭,那好像就是自己的生日。
又好像不是,因为爸爸从来没有参加过。
他知道,幼儿园每个小朋友都有生日,他觉得自己跟他们不太一样。甚至,有时候会异想天开,自己大概跟孙悟空一样,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不然为什么从来没有像别的小朋友一样,吃蛋糕、过生日?
朱莉蹲下身子抱抱小点,然后,将他抱了起来。趴在小点耳旁轻轻说了几句,小点抬起头,看到爸爸就站在人群的后面。
朱莉将小点放下来,小点朝着爸爸走过去。走两步,就开始奔跑,眼泪流的太快,糊满脸,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可是小点从没像今天一样觉得这么幸福,原来,爸爸是这么的爱他,还有这么多的人都爱他!
小点扑到林慕声怀里,小胳膊紧紧缠住他的脖子,脸埋在他的脖颈处,由默默流泪到大声抽泣。
刚刚林慕声看着台上小点从小到大的照片一张张翻过,看到他从前胖乎乎的小脸、胖乎乎的小肚子、胖乎乎的小胳膊、小腿和天真无邪的笑容,万般柔情涌上。现在被小点紧紧抱住,脸颊贴着他滑腻的皮肤,呼吸间全是他孩童的香气。
小点是他心里最柔软的部分,这辈子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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