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持女配的尊严

　　第五章

　　温双沐吐槽的话都到嘴边了，突然想起自己所在的世界是小说世界，那么乌小漆所说的看似中二实则精辟的角色定律，未必没有实际借鉴意义。

　　班上可供选择的空位不多，温双沐不再犹豫，走近坐下时半打量半观察性质地看了眼隔壁的“后排靠窗”同志。

　　脸埋在臂弯下，看不清五官。
　　但不得不说——
　　这哥们有点东西。

　　即便温双沐不像乌小漆那样阅文无数，但把她两辈子看过的为数不多的几本校园恋爱文加起来，也多少能总结出个把小说套路，像这种开学第一天就趴老师眼皮子底下睡觉的人物在小说中出场不是男一就是男二。
　　然而温双沐盯人后脑勺看了又看，仍是没印象他们班什么时候有这样一号人物。

　　另边乌小漆的关注点却是神奇转移：「宿主以前竟然看过小言文？」
　　温双沐还在研究隔壁男生的后脑勺，随便应道：“嗯，看过几本校园题材的。”
　　乌小漆陷入沉思：「没道理啊……根据您的设定，搞点高级烧钱的兴趣爱好才符合常规，看言情读物是不是有点OOC了？」

　　温双沐烦躁啧声：“怎样，我想看文脑补下我和苏起言不行啊？”
　　乌小漆：“……可以。”
　　这很女配。

　　温双沐将过道对面那位从运动鞋研究到头发丝，还是没得出半点有效信息来。
　　这时前排跑下一个穿短袖私服的男生，奔到靠窗座位：“亏我还一直去外面看你到了没，原来在这儿睡着。”

　　温双沐意外发现这个哐哐晃人桌子的短袖男是这次分班考第二名的选手王承硕。
　　在她记忆里王承硕是挺有距离一人，被大家尊称一声硕神，颇有点高高在上的意思。她有听说王承硕跟楼下七班的学生走的更近一些，但还没见过他跟班上哪个同学相处那么熟稔的。

　　睡觉那位被王承硕各种推搡，岿然不动，缓了好些秒，才艰难地半支起身。
　　从温双沐的角度隐约能看到男生发白的指节一晃而过，似乎在揉额头前睡翘起来的短碎发，腕骨压在脸侧，仍看不清长相。

　　王承硕道：“换前面呗？我给你占了位。”
　　“不要，其他地方能有我这儿低调安全？”
　　男生的语调很缓很慢，不知道天生语速如此，还是大脑睡宕机了在低速重启中。

　　挺平常的一句话，王承硕却像被戳中某处笑点：“别啊，跟我一块儿坐，课上还有人可以给你报答案呢。”
　　“……也是。”对方停顿了些时间，像在衡量，开口问道，“你占的座位在哪。”
　　“第四列第二排。”
　　这回那道声音拒绝得毫无情面：“再见，你自己玩吧。”
　　王承硕笑得更厉害了：“那我找人换下，调后面来？”

　　温双沐还没一睹隔壁同桌的真容，怕被王承硕找上，先一步拿出包里的水杯，绕去后面的饮水机倒水。
　　温双沐故意把动作放得很慢，余光仍留意那边。

　　王承硕八成已经猜出她飞快离座与不想跟他换位有关，淡定转去找另位前桌交涉。
　　态度不强硬，但有求于人时同样也不会表现得让人感到亲近，跟温双沐之前所认识了解的性子一样。
　　只是现在多了一个让他与众不同对待的变数——

　　温双沐接完水往回走，班上几个男生从图书馆搬教材回来，原本就不算安静的氛围更闹了。
　　王承硕看样子交涉顺利，去了前面座位拿包。
　　“后排靠窗”同学似乎还昏昏欲睡，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打哈欠。

　　随着温双沐走近，她所能看到的男生侧脸角度缓缓从30°变成45°，60°……
　　等温双沐彻底看清对方长相，表情微妙地站住不动了。

　　虽然她知道有蝴蝶效应这一说法。
　　但她不就是分班考时跟人借了只笔吗？
　　顶多再加上她不小心没把笔给人还上——
　　怎么就让一个她在原书里连对手戏都没有的路人甲变成她同班同学了？

　　乌小漆也惊于温双沐重生后一个任务没完成，原书内容就开始出现呢走样偏差，良心建议道：「宿主，不然你还是把那只2B铅笔还回去吧。」

　　温双沐正有此意，她从笔袋里找出那只铅笔，距离分班考过去已经一个多礼拜，温双沐怀疑对方把她忘了也不一定，正思考着开场白，男生大约是余光注意到边上同桌一直拄在过道上不动，瞥来一眼。

　　“啊，你。”
　　同样的两个字，考试结束时，温双沐跟人隔着校外餐厅的落地窗偶然交换上视线时，也脱出口过。

　　温双沐意识到对方认出自己，及时将笔递去道：“考试的时候谢谢了。”

　　“不客气。”
　　男生脸上表情没太大起伏，似乎并不意外在这里遇见她。
　　他接过笔后捏着笔杆自然地在指尖转了一圈，倏地又冒出一句：“不过同学，你成绩是不是太好了点。”

　　“？”
　　温双沐没太听懂，权当对方是在夸她：“……还好吧，谢谢。”

　　男生将笔搁进抽屉，没继续往下多说。
　　温双沐看王承硕拎着书包回来，转身离开教室朝洗手间走去。

　　王承硕把书包在新座位上放下，随口道：“你跟那女生认识？”
　　实验班里从博文毕业的学生不少，不过对方看上去不太像他们初中的。
　　“嗯，分班考的时候坐我边上。”
　　陆京抓在额发上的指尖蜷曲了下，没撑住眼皮，又趴回了桌子上。

　　王承硕无语戳人胳膊：“还睡啊，昨晚干嘛去了，这么困？”
　　“被鬼附身了。”陆京调整脑袋，枕了个舒服的姿势，“我再睡会儿，上课了叫我。”
　　王承硕：“……？”

　　开学第一天前两节课是自习课。
　　新书发完后，班主任兼语文老师的梁洁按照身高小幅度调整了下班级位置。
　　温双沐个子高，跟后排的几个人都没怎么变动。

　　在老师用花名册点到时，温双沐终于知道了隔壁同桌名字——
　　陆京，原书七班学生。

　　这个名字温双沐其实并不陌生。
　　她在很多女生的八卦中听起过。
　　如果说七班是明理新高一里最爱玩最爱闹的班级，那么陆京就相当于这帮“刁民”中间的核心骨。

　　温双沐有时走在校道上，会与七班学生偶遇。
　　她对这个班的男生最初就没有好感，走路爱拉帮结派，浩浩荡荡，并且经常自以为帅气地搞出一大片动静，实际土得要死。
　　当然最关键重要的一点是——刘以恒也是七班的。
　　在刘以恒懵懂少男心的带动下，七班大半个班男生都开始奉夏芝里为女神。

　　温双沐见不得这种喜欢人跟散播病毒一样，还带传染的，以至于每次远远看见七班学生，都选择直接避开，十分不懂作为学神的王承硕是怎么跟这帮人玩到一起的。

　　后来听班上女生聊天，她得知陆京才是那个拉帮结派的罪魁祸首——
　　自带人群移动技能，众星捧月中的月。
　　不认识他的人都想认识他，认识他的人则都最爱跟他玩。
　　温双沐当时觉得对方无非是凭借家世、长相一类的虚名，对周围人吆五喝六，因此毫无见识的欲望。

　　如今见到真人。
　　了解尚少，谈不上什么人品的认识与感官的颠覆。
　　只能说，这张脸是真的好脸。

　　温双沐问乌小漆道：“系统有原书剧情解锁功能吗？”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和陆京没有对手戏，并不意味着陆京在原文里没有其他戏份。
　　或许陆京也是“逐渐刘以恒化”大军的一员，对夏芝里苦恋不得。
　　按这长相、这身高条件，当养成对象都可以直接跳过养成步骤，直接出师拐跑夏芝里了。

　　进度条加载，温双沐脑海里闪过迤逦的蓝光，一本厚厚的书籍自动展开翻动页面。
　　温双沐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两秒：“这些密密麻麻的马赛克是……？”

　　乌小漆义正言辞：「宿主的命运需要自己改变，剧情解锁相当于考场泄题，为了避免宿主不劳而获，重点剧情采取相关保密措施。」
　　“……”
　　温双沐看了个寂寞，直接让乌小漆把书给收了。

　　教室里，空调和风扇协作运转，卷着凉风。
　　班主任仍在例行公事地讲解新生守则。

　　温双沐往隔壁看去一眼，陆京没再睡，样子非常认真地听着讲台。
　　但不知道为什么，温双沐总觉得这人是睁着眼睛在睡觉，魂早已经飞没了。
　　有点像故作高深，又有点不像。
　　总之读不懂，温双沐想着来日方长，也就没再急着观察得出结论。

　　课结束，午饭铃响，季佳绘到后面找温双沐一块儿吃饭。
　　季佳绘好奇：“你早上后来又上哪去了，我到教室都没看到你。”
　　温双沐不欲多提，简练道：“陪人去了趟教务处。”

　　几个年级段里高一教学楼离食堂最远，大家吃饭基本是用跑的。
　　等温双沐和季佳绘慢吞吞走到楼道里，整栋教学楼几乎没了人。

　　之所以用的几乎——
　　温双沐斜了眼就走在她们前面几个台阶的夏芝里，发现人越是讨厌什么，越是来什么。

　　夏芝里一直走到楼梯拐角，才注意到后面走了两个同班同学。
　　想着早上刚由人帮忙指路去教务处，夏芝里主动抬手冲温双沐招呼了下。

　　温双沐没应声，楼道几乎在一瞬间就静下来，尴尬的气息弥漫开来。
　　夏芝里摸摸鼻尖，三人走的共同方向，似乎继续这么不说话不太好。
　　她想了想，又主动开口道：“要一起吃饭吗？”
　　温双沐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很快又变得面无表情：“抱歉，不太方便。”
　　“啊，好的。”夏芝里缓慢点点头，在接下来去食堂的路上都没再说话。

　　食堂里。
　　温双沐和季佳绘打完饭，靠近窗口的餐桌基本被占满，只好沿过道往后找。

　　隔着嘈杂人声，温双沐的目光穿过人群，精确地停在苏起言身上定焦了下。
　　苏起言没注意她这边，反而是他同桌的李茂真举手招呼道：“双姐，这里坐！”

　　温双沐和季佳绘过去，苏起言对面的男生自觉往边上挪了个座，把位置让给温双沐。
　　温双沐习以为常地坐下，李茂真各种冲她竖大拇指道：“看不出来啊双姐，没想到你藏的那么深。”
　　温双沐用勺子拌了拌餐盘里的米饭：“没听懂你在说什么。”

　　李茂真夸张地叫了声：“别谦虚啊，我们早上上了周泉老师的课，他可一直夸你呢。”
　　温双沐默了默：“……夸我什么。”
　　说她身残志坚，还是说她不拘小节，满身是血的去考场参加分班考试？

　　温双沐不喜欢放大这些艰难点，听上去像打苦情牌一样，所以语气里透出几分无语，以至于桌上的人都自动理解成低调自谦，又是好几句叫温双沐感到费解的马屁。

　　一直没说话的苏起言这时候也开口了：“你自学用的哪套教材。”
　　温双沐愣住，不懂苏起言怎么突然把话题跳到这上面了，不过她最近确实淘了几本高中教材全解，于是把书名报了出来。
　　谁知苏起言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仿佛想听的不是这些。
　　温双沐困惑：“怎么了？”
　　苏起言却是又变回了什么都懒得提的状态：“算了，没事。”

　　同桌其他人已经习惯了温双沐与苏起言间飞快冷场的相处模式。
　　李茂真被两人锻炼的暖场能力与日俱增，新的话题信手拈来，指着靠大理石柱那侧的桌子问道：“诶，那是不是你们班夏芝里？这次分班考的第一名。”

　　温双沐眼皮几乎是在第一时间痉挛般地跳动了下，下意识去追寻苏起言的目光。
　　他和其余人一样，顺着李茂真手指的方向，朝大理石柱那侧看去。

　　桌上有人开玩笑：“这第一名长的很漂亮啊，颜值够当校花了吧。”
　　李茂真故意道：“再漂亮能有第三名漂亮？”
　　在座的几个都是初中一块儿玩过来的，自然知道温双沐是这次分班考第三，顿时一片哄堂大笑。

　　苏起言在笑声中格格不入地插出一句：“她怎么一个人吃饭。”

　　温双沐的眼波整个凝住了。
　　边上喝汤的季佳绘则反应剧烈地呛了呛。

　　想到温双沐刚拒绝夏芝里约饭邀请的事儿，季佳绘咳声帮忙解释：“夏芝里是若水中学毕业的，听说他们学校今年就她一个学生考上明理。咱们一班二班基本都是从博文和一中毕业的学生，抱团比较厉害，她落单也是正常的。”

　　“若水中学？”
　　“这是什么中学？听都没听过……”
　　男生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在苏起言一个若有所思的点头后，温双沐却是将勺子搁进餐盘，扔下句“我饱了”，也没等大家反应，径自端起基本没动过的饭菜走开。

　　餐桌安静一瞬，不明状况的李茂真与几个伙伴对觑几秒，憋了好一会儿开口：“今天食堂饭菜口味确实不怎么样，佳绘你一会儿回去给双姐打包点别的。”

　　温双沐一直到下午数学课才知道午饭饭桌上的马屁什么意思，以及苏起言问她的那句自学教材不是指高中数学教材，而是指大学高数教材。
　　周泉跳过自我介绍环节，直接在投影仪上放出分班考试卷里的一道题目。

　　“开学第一天，我也不想给大家施加太多压力。春季班有个孩子叫苏起言，假期已经自学完高中所有知识点，现在是我们理科组几个老师争抢的竞赛培养对象。但我希望咱们班孩子也不要感到泄气。PPT上的这道考题我早上让一班同学都做了遍，两个班的实力其实差不多，正确率都有65%，不过——”周泉视线蓦地定到教室最后一排，笑眯眯道，“温双沐同学，你用拉格朗日做高中数学大题第一题，是不是太杀鸡用牛刀了点？”

　　班上几个擅长数学的男生发出惊呼。
　　其余没听懂的学生则各种追问，纪律乱成一片。

　　陆京在哄闹声中，没忍住好奇地戳了戳前排王承硕的背：“老师刚说的拉什么？”
　　王承硕椅子后靠抵到陆京桌沿，偏头带了点敬佩地扫了温双沐一眼，对陆京道：“拉格朗日。大学高等数学的内容。”
　　陆京：“…………”

　　周泉顺着过道走到最后排，脸上的笑纹更深了：“我课后让苏起言把这套数学小卷全部做了，他拿的满分，说难度系数不高。那我现在再来采访一下温同学，用高等数学做高中数学是什么感觉？”

　　温双沐平放在桌面的指尖非常细小的动了下，脑子里闪过中午食堂苏起言与她说话时淡漠的脸，心中莫名涌起点较劲的心思。
　　她淡定开口，回答道：“藐视一切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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