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如平野风起

　　当天晚上九点，卫姿踩着点走进校门口的一间咖啡馆，里面人很少，毕竟这个点出来喝咖啡的，不是资深夜猫子，就是约会的情侣。
　　一眼就看到朱明晓。
　　美人笑靥如花，衣裙轻扬，仿怫从画上走下来一般。
　　卫姿走近，看到她精致的面容，美丽的笑容，和她目光对了个正着，朱明晓冲她盈盈一笑。
　　虽然对她全无好感，但是卫姿不得不承认，这个女的实在是美貌惊人。
　　“你好，我叫朱明晓。”
　　卫姿坐下，把手机放在桌上，大方看向对面的人。不是没有经历过如此诡异的会面，不是没有和几乎陌生的人在咖啡馆喝咖啡，但是，这种情况真是头一遭。
　　新欢旧爱算不上吧，反正她铁定不是旧爱，而她……应该也还没当上新欢。
　　“你不会是把我当成情敌了吧。”卫姿选择了开门见山。
　　朱明晓笑了：“你觉得呢？”
　　卫姿最讨厌别人这么绕来绕去，“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美女，直说吧，你找我来到底几个意思？”
　　卫姿直接把不耐烦写在脸上。
　　对面的人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明明就很清楚，为什么还要问？”
　　“既然是八点档的剧情，那你爽快点，把筹码拿出来吧，输赢你定，怎么样？”
　　朱明晓知道她在开玩笑，轻轻开口，“你这么有把握，我赢不了你？”
　　“恩？不是啊。”
　　“……”
　　卫姿戳了戳手机屏幕，九点十分，原来才过去十分钟，她觉得已经呆了好久了。
　　她扫了眼屏保上的娱乐圈四大墙头的某大帅哥，深觉这世上本就是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围着一棵树打转转。她叹了口气，说：“算了，我刚刚都是逗你玩的，坦白说吧，我和任远不是男女朋友，就算是，我知道你也并不会在意，又何必来找我，你想怎么样就自己上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你很了解我？”
　　美女，你的重点呢？
　　“大概也许是吧，我的感觉一向很准，就比如，我知道我们两个永远做不成朋友。”卫姿摆摆手朝门口方向走过去。
　　“卫姿，你太假了。”朱明晓说。
　　卫姿回头，朱明晓五官明艳动人，在昏黄灯光下，眉宇间却有着不容易察觉的戾气。
　　“哦，”卫姿无所谓地笑，“很多人都这么说过我，那又怎么样？”
　　朱明晓目光一凛，她慢慢站起来，她身高跟卫姿差不多，两人平视着对方，她脸上的笑意不知什么时候褪去了，只剩下一脸冷冰冰的表情。
　　“你走吧，我只想告诉你——我想得到的东西，最后都得到了。”
　　卫姿笑了，出乎意料的平心静气，“那我们还真是不巧了，从小到大，我没有什么非得到不可的东西，不过——所有欺负过我的人，最后都被我揍了。”
　　宝宝也不是好惹的！
　　朱明晓没有生气，她没再说话。
　　然后，大约有一分钟的时间，她们两个都没有说话。
　　卫姿突然觉得不耐烦，她转身就走了。

　　“顾曼曼，朱明晓想泡任远。”
　　说完这句话，那种烦躁的感觉就消失不见了，卫姿如释重负。
　　“谢天谢地，你终于反应过来了。”顾曼曼特想知道卫姿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我就想知道，我不告诉你，你要花多长时间才能知道。”
　　“今晚朱明晓约我喝咖啡了。”
　　顾曼曼瞪大了眼睛，“你还好吧？”
　　“我很好啊，她那个弱不禁风的样子，还能把我咋滴？！”
　　“……明明是你更弱不禁风。”
　　顾曼曼的八卦积极性完全被调动起来了，兴致勃勃道：“快给姐姐扒一下细节。”
　　卫姿笑笑，简单把事情叙述了一遍，末了还问：“你说，我们这种戏码，到底是小白女主和恶毒女二，还是美强女主和炮灰女配？”
　　顾曼曼“切”了一声，说：“你们哪种都不属于，顶多算不小心串场了。”
　　“……”
　　“哎，没事的，我觉得任远这种人精和朱明晓这种心机女真的不搭。”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哟。”
　　顾曼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气：“你这种烦恼，和“问世间情为何物”一样，属于甜蜜的烦恼。”
　　“你走开。”卫姿觉得很好笑。
　　“不是吗？”
　　卫姿捧着茶杯发怔，临睡前，不胜唏嘘地感叹：
　　“说真的，我真不愿意跟别人抢东西。不属于我的东西，没必要强留。”
　　顾曼曼听得直摇头：“你真傻，真的。

　　同样一家咖啡厅。
　　白日里人流充足，卫姿站在人行道边上，她所在的位置，刚好看见一个灰衬衫的挺拔背影，错开的另一侧，坐着那个跟她放过狠话的风头正劲的漂亮姑娘。
　　任远跟朱明晓坐在靠窗最显眼的地方。任远一身休闲装，坐在藤叶围绕的椅子里，背影依旧凌厉。
　　卫姿没动，静静站在透明的玻璃后，她安静地站着，等着验证什么。
　　朱明晓似乎看到了她，微笑着扬扬眉，漂亮的眼波中，有着赤裸裸的挑衅。
　　她小口吃着精巧的小饼干，笑得比窗外四月的春光还要动人。
　　“卫姿？”一群男男女女骑着自行车经过，其中一个男生招呼她，“等人啊？”
　　卫姿转头一看，叫她那个人是本校大一届的师兄，学自动化的，他家跟她家住一个小区，小时候一起长大的，论起来也勉强能算是青梅竹马。可惜此人打小就是个逗逼，卫姿也向来只拿他当兄弟，两人认识这么多年都没发展起来，卫爸卫妈对此还深以为憾来着。
　　“老远就看见你傻乎乎站在这儿，想什么呢？”
　　果然，他一开口就会损她。
　　“哟！王轩泽，就你这身板儿还骑车，小心一会儿被风吹走了。”
　　王轩泽也不生气，你来我往，两个人熟门熟路，当场怼起来。
　　卫姿正好心情不佳，王轩泽战斗力向来不弱，两人一点就着，从今年春天Ａ城的天气一指争论到三国时期的南北生产力，再到当今社会结婚率降低的问题，天南海北，题材之多，战况之激烈，惊呆了一众吃瓜群众。
　　王轩泽的朋友们饶有兴致地起哄，“轩泽，介绍介绍啊，你这朋友够吵架够厉害的。”
　　卫姿口都说干了，不经意转头看向咖啡厅，他们已经不见了，她这下连吵架，也提不起精神来了，说：“承让了”
　　王轩泽说，“承让什么承让，你赢了吗？”
　　卫姿一摆手，人有点蔫，“今天不吵了，下次再说。”
　　王轩泽啧啧两声，“那就暂且休战，女魔头今天有些反常啊。”
　　“王轩泽！”
　　秉承着好男不跟女斗的原则，王轩泽说：“要不要一起去玩？”
　　“去哪儿？”
　　“西山踏青。”
　　搁平时她肯定死宅不去，但她今天实在是一个人呆着，犹豫了三秒钟，就答应了。
　　卫姿当机立断，马上扫了一辆小黄车，一行人骑车往西山的方向去了。
　　骑了很久很久，抵达山顶的最后一段路，这个一段坡度最大的路段，也是人最累的时刻，但她不想放弃，做着最后的坚持。
　　王轩泽已经放弃了，推着车子在后边泼她凉水，“卫姿，你这车骑得比我走路都慢，还逞什么能？”
　　在阳光照耀下，她整个人像是刚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后背都被汗水浸透了。
　　“王轩泽，你给老娘一边儿呆着去。”
　　“啧啧啧，言辞粗鲁，难怪没有男朋友。”
　　卫姿狠白了他一眼。
　　王轩泽哈哈大笑。
　　终于到了山顶。
　　卫姿瘫坐在大青石上，小黄车停在边上，眺望着来之不易的风景。
　　真是一个温柔的好天气。
　　这里的景色还不错，阳光铺满了青翠的山峦，阳光干净清冽，山顶上的一切都被照得亮堂堂的。
　　在这里，可以窥见繁华城市的一角，可以看见更远处连绵的青山，树叶随风摇晃起来，沙沙的声音，在耳中盘旋。卫姿蓦然想起那次班级聚会，不知名的小山，任远背她下去，枫叶很美，其实想起来真的挺美好的……
　　“卫姿……”
　　“干嘛？”
　　“你还是女人么？箕踞而坐。”
　　卫姿的“滚”字在山风中传出很远很远。
　　又嚎了几声，所有的压抑情绪都随着汗水蒸发，随着山风远去，
　　坐在空茫茫的山顶，她心情那个舒畅啊，仓央嘉措那首诗怎么说来着——
　　好多年了／你一直在我的伤口中幽居／我放下过天地／却从未放下过你／我生命中的千山万水／任你一一告别／世间事／除了生死／哪一桩不是闲事。
　　算了。横竖都是小事。

　　天色渐黑，月上中天，一行人回了学校。
　　走到宿舍楼下的时候，卫姿打开手机，想看下有没有什么消息，等她看清屏幕以后顿觉大事不妙。
　　她手机上有八个未接来电，除了两个顾曼曼的，剩下全是任远的。
　　任远居然给她打这么多电话，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回，这得发生多大的事啊。
　　卫姿立马拨回去。
　　单调而熟悉的铃声突然在不远处响起，卫姿呆站在那里，月光寂然，天地间一片银白世界。
　　她有些不知所措，就好像乌云不能遮住月亮，而夜色也无法掩饰她的心思。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现在应该正在约会，佳人在侧，风花雪月。
　　卫姿转身，任远就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不断有同学经过。一只肥肥的橘猫从垃圾桶后面窜出来，吓了卫姿一大跳。
　　“啊！！！”声音在夜色中传播。
　　她刚开始以为是一只巨型老鼠，吓得脸色惨白，毫无血色。
　　不小心瞥见任远脸上的笑意，卫姿略显尴尬，这深沉怕是装不下去了，她看着他：“出什么大事了？”
　　任远终于开口说话，他哼笑一声，不慌不忙道：“网络平台上的病理作业，你帮我写了，账号我发给你。”
　　“凭什么？！那个题量很大的！而且全是问答题和论述题！”
　　原来就是这件事，不能在微信上说吗？
　　任远无声地笑，“这些我都知道，不然我为什么让你写？”
　　“我自己都还没写……”
　　卫姿还要抗争几句，但随着任远一点点靠近，她慢慢看清那双清澈又沉默的眼睛时，她又挫败地想……
　　他母亲的，今天下午，白白建设了一下午的内心世界。
　　他目色渐深，静静看着她，冷峻的面容因为掺和了一点点笑意，就瞬间温柔得不像话，“我和朱明晓没什么。”
　　“哦。”
　　曾经的委屈，一切心结都化为虚无。
　　她嘴硬，故作悲凉，左顾右盼，转移话题，语气好像颇为惋惜，“哎，写就写吧，反正写完我那份儿以后，可以复制粘贴。”
　　卫姿告别任远，上楼去了。
　　“真是一出好戏。”
　　顾曼曼从后面转出来，手上还拎着两袋水果。
　　她福至心灵，双眼放光，转头对上任远懒散的目光，开口道：“任帅哥，这件事有点意思。”
　　任远还是不说话，不解释。
　　顾曼曼不在意地接着说：“卫姿可是个狠人，虽然她平时看起来很怂，但她可是说一不二、拿得起放得下的。”
　　“什么？”
　　“我友情提示，你悠着点，要是作过头了，就不好收场了。”
　　任远懒洋洋斜了顾曼曼一眼，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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