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弄天上春

　　山野间的日子仿佛过的特别慢，可我多想让这日子再过得慢些，慢些。
　　半月就这样晃过去了。
　　从第一天的走上一步都要费好大劲，到现在走平路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我也帮着小霜做点杂活。
　　尽管做饭并不拿手，但看看炉子熬粥熬药我还是可以的。小霜在溪边洗衣时，我便在一旁坐着陪她聊天。我蹲不下去，也不能碰凉水，所以小霜也不让我帮她搭把手。
　　“姐姐还有亲哥哥啊，我也想有一个哥哥。”那天我们偶然聊起亲人。“我好想有个哥哥啊，我只有一个姐姐，还有一个弟弟。姐姐在我只有三岁的时候就走了，我对她呢，从来都没什么印象。还有，自从白已出生以后，家里的关注点一下就变了，没什么人管我，我也懒得理她们。哎。”小霜叹着气，继续道，“姐姐，你是不知道，有个弟弟是多烦，吃饭的时候，最好的肉永远是留给他的；小时候，他来我房间偷吃蜜饯，打碎了盘子，还哭，一哭，就将外头的人都引来了，大家说是我欺负弟弟。还有大房和四房那些姐姐们…家里头的人都喜欢他，我也没有讨厌他，只是…哎，有时候我觉得我很多余。家里只有爹爹对我最好。”小霜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开心的，这是第一次，她在我面前面露愁色。
　　我就安静地听着，有些时候，这种东西就是想找一个人倾诉吧。
　　我也好想，好想找个陌生人，把憋在心里那么多年的东西全都说出来。
　　可是我不行。
　　“姐姐，不说我了，说说你的哥哥吧，你哥哥对你好吗？”
　　“当然好，他是我的亲哥哥，就比我大上三岁，我们一起长大。我还没跟你说过吧，我是在漠北长大的。”
　　“漠北？那是很远的地方吧，我还没去过呢。”
　　“是啊，那里是大梁的最西边，东北边是蒙古，西北边是突厥，往正西过去是西域十六国。漠北啊，虽然黄沙漫天，干燥难耐，但来往商旅络绎不绝，那里的集市，可不输京都繁华。那里啊，都是一望无际的黄沙，那里无拘无束，那里，是自由的。”
　　“我也好想去啊，姐姐，你下次带我去你长大的地方看看好吗？”
　　…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也很想带你去看啊，看大漠日升日落，看商市人来人往，看驿道驼铃阵阵。
　　可是那里已经不在了。
　　“再跟你说说我哥哥吧，他有时候也很讨厌很幼稚啊。他会在大冬天把我的被褥和衣裳淋湿，然后把我关在屋子里；会把我的酒偷偷换成白醋；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偷偷扯开我的衣带让我出丑。虽然每一次，他也都没什么好下场吧，但他真的很幼稚！”
　　“有这样一个哥哥真好，就算是被欺负，至少回想起来也是幸福的。”小霜满眼都是羡慕。
　　“是啊，有他真的很好。小霜，你没有哥哥也没事啊，这不是有我这个姐姐吗。放心，有我，回了白府，一定不会让你再受欺负！”
　　我这是说真的，一是为小霜报复回去，二是也要拿白府这些个小喽喽们练个手，不是吗。
　　“姐姐，没关系的，不去理她们，她们也自觉无趣不来管我了。她们说不定会连你一起欺负的。”
　　“小霜，你放心，她们还欺负不到我头上，回去了姐姐一定帮你，给她们个下马威。”
　　“姐姐，衣服洗好了，你先进屋吧，我去晾好就进来。”
　　“嗯。”她先扶我从椅子上站起来，我自己一步一步挪回了屋。
　　看来，回到白府，我是不会寂寞了。
　　最近这几日，小霜已经在准备着收拾东西回去了。可我的腿走起山路来还是不利索，尤其是在这荒山野岭，根本没有路，他们也是特地找了这样一个与世隔绝的山背。想要走到有人处，须得翻过整座山。山虽然不高不大，也需得爬上整整一天。小霜有婚约在身，动身的日子也的确是不宜再拖了。
　　刚刚还是大晴天，转眼就飘起了小雨。小霜还没来得及将衣裳通通晾上，就又都收了下来。
　　雨倒是下得认真起来，在这山谷处，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倒别有一般风味。
　　从前，我最是喜欢听雨声，雨点打在叶子上，屋檐上的声音最是让人舒服。再没有比听着雨声入睡更幸福的事了。
　　我们就这样一边聊着天，一边听着雨声聊到了傍晚时分。
　　白老伯和白已也从山间回来了，虽然身披斗笠，可里头的衣裳还是湿透了。
　　“爹，下雨了就该早点回来，现在天气还有几分寒意，这样穿着湿衣裳病倒了怎么办。”小霜略带责备的关心道。
　　“你爹我还不至于这么脆弱，几滴雨也淋不了。”白老伯边回答，边将身上的斗笠蓑衣脱下，挂在门口。
　　“爹，赶紧先喝口汤暖暖身子，是姐姐熬的，热乎的，快尝尝！”小霜转眼就从厨房端来了一锅汤，舀出了四碗。
　　“什么我熬的呀，我就看看炉子和柴火，里头的食材口味还不都是小霜做的。”
　　“熬汤最重要的不还是火候，同样的食材，可不见得人人都做的好，姐姐就不要谦虚了。爹，汤好喝吗？”
　　“好喝，好喝，只要是你们做的，都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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