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弄天上春

　　“没事小霜，你就安安心心准备出嫁，姐姐没事的。”
　　“我知道，你是想帮我出头…但是，姐姐你还是别惹她们，你这样做，到时候她们盯上你了，会欺负你的。”
　　“姐姐不怕，放心吧，姐姐不会被他们欺负的。”我摸了摸她的头。“姐姐被禁足倒是落了个清净，再说了，这院子这么大，也闷不着，说是禁足，父亲也是为了我好。”
　　“小姐，老爷和大夫人那边送来的下人都到了，小姐要不要见一见。”连翘推门进来。
　　“正好小霜也在这儿，帮着一起看一看，让他们都进来吧。”
　　不一会儿，几个穿着浅蓝色衣裳的侍女站在前排，后排是几个穿着灰色衣裳的家丁。
　　“有这么多？”我数了数人头，足足有十二个侍女，六个家丁，想来这阵仗都快比得上宫里那些位份低些的嫔妃了。
　　“本来没那么多，老爷送的是八个侍女，两个家丁。大夫人听说了，又多送了四个侍女和两个家丁。四房那边也塞进来两个家丁。”
　　“又是四房，她们凑什么热闹。”小霜在我耳旁嘀咕。
　　“大夫人那里送来的是哪几个？”
　　“奴婢广白。”“奴婢竹沥。”“奴婢芥子。”“奴婢降香。”“奴才决明。”“奴才君迁。”
　　几个人跪下给我磕了个头。
　　“四房那两个呢？”
　　“奴才杜仲。”“奴才石韦。”
　　“连翘，赶出去，就跟四夫人说，我是个粗人，受不起这么多人伺候。”
　　“好。”我就知道连翘最喜欢做这些事了，瞧她一脸憋笑样。
　　“我这院子里的活都分配了吗？”
　　“人才刚到齐，等着小姐吩咐。”
　　“我也不懂这些管内院的活，连翘你自己看着分吧，大夫人那里来的几个姐姐一定要安排些轻松点的活。”
　　“好了，你们都出去吧。”
　　“是。”众人齐声。
　　“姐姐，大夫人最会装样子了，她也不是什么好人，你也要小心点。”待众人走远了，小霜才开口对我说。
　　“今天怎么这么闲啊，能在我这儿待这么久。”
　　“今天那群烦人鬼竟没来，我才得清闲。”
　　“好好好，那就在我这儿多呆一会儿，也陪我解解闷。”
　　“哎，这倒不行，烦人鬼还留了课业，让我绣个牡丹的小样，要不姐姐帮我。”
　　“这你算是找错人了，我是最烦绣花了，连那个针也不会穿。”
　　“姐姐，那我就先回去了。”
　　“好，也别绣太久，小心看坏了眼睛。”小霜一蹦一跳的出去了。
　　“小姐为何要重用大夫人的人？老爷送来的人才是最该信任的。”连翘看小霜走远了才到我身边来说。
　　“大夫人是家里的当家主母，我一个小辈，又怎会害我。”
　　“小姐，你是不知道…老爷可是您的亲生父亲，更是不会害您了。”
　　三边送来的，都是眼线。同样是眼线，我不要四房的，一是出气，二是故意激怒她们，更是让全府上下都知道，我是个不懂规矩，喜怒都放在脸上的人。我重用大夫人的人而不重用白老伯的人，是因为，白老伯实在是深不可测，他在明，我在暗，他只见那手链一眼便看穿我那么多，而我却摸不透他一分。当时他能在萧凌身边出谋划策，可见定是个厉害角色。哪怕他无意盯我，我也不敢重用他的人。大夫人那边，也好让她放松警惕，让她觉着我是个没心计的，能让她将我牢牢地掌握，一味想巴结她，讨好嫡母罢了。此举一举数得，不做白不做。
　　“连翘，住嘴。今日不过只是见了大夫人一眼，便觉得是个面善心慈的。她是当家主母，又是我的嫡母，我自该好好恭敬孝顺。从前这么多年没能侍奉左右，来日定不能怠慢。以后不许再在后头妄议长辈。”窗口有人在偷听，我这番话，也是故意说给她们听的。
　　“是，小姐。奴婢还未分好差事，先去忙了。”连翘面露不悦，气呼呼的出去了。
　　我望着她的背影，真不知道还能留她多久。她也是白老伯亲自指来的人，看她那日跟小霜聊天的语气和跟我聊天的语气，我就觉得害怕。天真活泼是装的出来的，而沉稳老道是装不出来的。这么久，我只跟她提起过平城的事，连白老伯都忘了提醒，可今早在老家主的厅前，白老伯竟说出了我是平城养大的。可见我的每一言每一语，都在他的眼皮底下啊。指不定，哦不，我当时偷偷出府的事白老伯也知道了，所以，所以一切都说通了，他自己给我送来的画像他又怎会不熟悉，他看到我给他新的画像也丝毫没有意外和怀疑，连问都没问我一句。
　　连翘啊连翘。
　　这府内，除了小霜，我一定要先找到一个能完全信任的人。
　　我又是，
　　一个人。
　　我只是想生存，
　　怎么就这么难。
　　连翘分好了活，送来了名册，果然，大夫人那里的都安排了肥差。
　　广白和芥子负责每日我内屋的打扫，竹沥负责膳食和茶水，降香和决明负责采买，君迁负责账目，连翘依旧是我近身伺候的，顺道管着所有下人。剩下那几个，只安排了洒扫，浣衣，裁缝，跑腿的粗活。
　　名册上，还有着每个人详细的记载，生平，祖籍，赏罚记录。这样来看，广白和芥子从小就是大夫人房里，跟着大房大小姐的，可是并不得重用，也只是做一些洒扫的粗活。竹沥、降香和决明都是四五年前被卖进来的，年份也不算短。君迁入府时间最短，才两年。此外，这几人都无重大过错，记录的都是些小罚小赏，只有君迁，在去年不知因什么挨了二十道板子。
　　“小姐，大夫人来了，说是来看看你。”连翘进来通报。
　　看来是我刚才那番话起了效果了。我倒还真没想到，这些人回报大夫人倒回得挺勤的。
　　“母亲，您怎么来了。”我上前去迎她。
　　“好孩子，受惊了吧，四房那几个娘们，下嘴就是不知道轻重，你多担待些。来，进屋说话。”她摸了摸我的头，亲密的搂着我。她身上浓重的脂粉味熏的我喘不过气来。
　　“咳咳咳。”那味道熏的我好像整个喉腔都堵住了一半，忍不住咳了几声。
　　“早听说你这孩子从小就身体弱，母亲啊一直是挂念着你的，本应早点去平城接你回来的，也少受点苦。”
　　虚伪！
　　“不打紧的母亲，在平城乡下，每天不过做点农活。反倒是来了京都，这么多人伺候我倒还不适应，每天总想干点活。”
　　她摸了摸我的手说道：“好孩子，奴才不听话，你就打，以后有什么困难，就来找母亲。”
　　她不断的在摸我的手，一定是在试探我的手是不是粗硬，有没有茧子。好在我当年在漠北的时候，拉弓，骑马，黄沙地里打滚，也从来不注意保养，手一直是粗粗的，几处还磨出了茧。
　　“你是个好孩子，下回叫个人来教教你京都的规矩礼仪，母亲还有家务事要处理，过几日再来看你。”
　　“母亲慢走，我也可喜欢母亲了。”
　　连翘故意将院门关得很响，“小姐，您刚来的时候我就跟您说了，大夫人在府里一向是嚣张跋扈，特别是对我们和二房，您可千万别信了她这副面貌。她总是这样，在外人那儿装的贤良淑德，她这说不定是想拉拢小姐呢，四房那么巴结她，她也没给着几个好脸色。”
　　“刚刚有谁出去过，母亲除了我还跟谁说过话？”我没回连翘的话。
　　“刚才吗，我们院子里一应东西都没有，竹沥和君迁是一起去库房领东西的，降香和决明也出去采买了，现在还没回来呢。大夫人除了您，也没跟旁人说话，怎么了小姐？
　　刚才给大夫人传话的人，此时一定在我院中，他不仅要看大夫人此时的态度，甚至下一步的指示，所以一定是竹沥和君迁之中的一个。
　　“连翘，竹沥和君迁是一同回来的吗。”
　　“是一同回来的，也是一同去的，小姐问这些做什么。”
　　“没事了，你去把竹沥叫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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