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魔之我不杀生

　　天还是黑的，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辰，屋外满是刺骨的寒风。一个小小的少年早已翻身下床，摸着黑轻手轻脚收拾着包裹。

　　包裹很是简陋，里面只有一套换洗的衣服和一点点干粮。他计划着是要离家出走，只可惜这个家徒四壁的茅草屋里也没有什么能够带走的。

　　似有些遗憾，他将那小包裹背在身上，又回头看了眼这个自己一出生就居住着的连风雨都挡不住的草屋，拿起靠在墙边的锄头，然后毫无留恋地推开了门，只祈祷自己再也不要回到这个地方。

　　已经是初春的时节，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吹来的妖风。小男孩裹紧了身上的薄衣，扛着锄头就往东面奔。寒风迷了眼睛，一口一口直往喉咙里灌。好在这条路他打小就来来回回走，熟悉得闭着眼睛都能走完。

　　村东是一片耕地，这里的泥土颜色偏浅偏干，一看就是种不出什么好东西的。偏偏村里人都拿它当宝，这里也有小男孩自家宝贝的两亩田。他出门早，还没看到人。但是他们这帮泥腿子别说刮风了，天上下刀子也不能耽误种地。估摸破晓还没到，就会有人过来。小男孩深知自己村里人的习性，计算着时间不多，连忙绕到一棵老树前，举着锄头往上门凿出落脚处。

　　这是他早就计划好的，只有悄无声息地消失才能不引起大家的注意，为自己争取更多的逃跑时间。

　　村门口白天人来人往，夜里有人专门负责看守，他没法子冒失硬闯。思来想去就剩下一条翻墙的招，只可惜他们这个穷村子却是连墙都没有。

　　聪明的村民砍下树枝，干脆用火棘的藤蔓围成篱笆墙，谁看到那密密麻麻的小刺都得望而退步。这小刺疼还是在其次，主要是被扎到后还会连着滚进肉里，想要剔出去怎么都得血流不止。

　　兜兜转转，寻找薄弱口的小男孩才将主意打到这棵临近篱笆墙边的老树上。没有人知道这棵树的年岁，好像自小开始这棵树就长在这里，直到它再也没长出叶子，慢慢干涸，村里的人也没将它砍去。

　　这老树皮实在是太坚硬了。小男孩举着锄头发狠劲劈了两下也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但是他没有退路，只能扶着锄楔按着锄刃使劲往树皮上磨。他是爬树的一把好手，哪怕是就磨出一个豁口来，也能就着着力往上登。

　　也不知道这老树是什么品种，长得又高又直。直到近两米处才生出枝桠。小男孩好不容易才将树下的落脚处做好，又半挂在树上举着锄头企图向更高的枝干敲去。但是由于身子悬空使不上全力，折腾了好久也不见什么起色。

　　眼看着天色一点一点变亮，小男孩眼睛都急红了，咬着牙玩了命地跟那棵老树较劲。突然心头一跳，小男孩马上停下了动作，就这么半挂着一手搂着老树，一手握着锄头，静静听周围的响动。

　　耳边全是风的呼啸，但是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就是觉得这风里还夹杂着其他的响动，许是有村民已经走过来了。小男孩被这想法惊了下，一颗心脏都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他实在是不敢赌是不是自己多疑，只能抬头望了眼距离已经不太远的树杈，仿佛有天壤之别。

　　瞬间，他便放弃了那些树杈，继而发了狠，直接便往树上攀。只见他身体猛然弓起，两腿用力蹬在他敲出的最后那条缺口上，便又往前进了几分。并未停歇，他的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停滞了几秒，右臂抡起锄头往老树上狠狠一插，随后双手称住锄柄，用力一甩，直接朝篱笆墙处落去。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刚落到地上，便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慢慢靠近，后面还跟着铁犁拖地的声音。小男孩也顾不上其他，连忙往旁边的草堆里一趴。果然是来人了。

　　透过草堆的缝隙去看，来的人是住在河落的李老头。这个年岁的人，已经没有太多的觉来睡，还不如早起溜溜弯，看看自家的田。小男孩抿了抿唇，直到李老头晃悠悠拖着铁犁走到他家的田里，才蜷着身子向远处退去。

　　这里的草稞子深的能藏下两个大汉，但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小男孩一直退到一块巨石后面避风，才赶紧查看自己的伤势。刚才越过那篱笆墙太过勉强，他的左肩不慎碰到火棘才落了地，现在已是高高肿起。刚才趴在草堆里便就疼痛难忍，连带左臂都不能用力，真是出师不利。

　　小男孩随手摘了几把附近的狗尾草塞在嘴巴，一边快速咀嚼一边偷偷地打量了几眼那把还插在老树上的锄头，万幸的是位置还算比较隐蔽，再加上也没有多少村民会往那篱笆墙休息，估计一时半会没人会发现。这么想着便放下了一半的心，咬紧牙关将表面能摘的刺都拔掉。

　　狗尾巴草具有消肿止痛的功效，是农间顶顶好的药草。眼下天色不早，也没有办法连肉里的小刺一块剔除，只能先撕下一片布条草草包扎，将嚼烂的狗尾巴草敷在左肩处，便就顺着草稞子一直向下。

　　妖风愈演愈烈，也辨别不出到底是打哪刮来的，只知道沿着那小路一会儿逆风走的格外艰难，一会又顺风都快将人带飞。小男孩拄着顺手拾起的木枝用来开路，坑坑洼洼地往前奔，也顾不得满头是汗。再有一会天色就全亮了，只恨不得变出一双翅膀赶紧飞出这片野地。

　　他也想像余槐村村民那般，有机会可以前去青云宗拜师求仙。若是寻不到，哪怕出去见见世面也好。

　　余淮村村东。

　　天还未亮这里就已经聚集了大量的村民，和以往的兴高采烈不同，此时每个人的脸上都极其凝重。只要是上了年纪的村民一打眼就看得出等下肯定会有大雨落下。如此恶劣的天气进山是凶多吉少，但是这山还不得不上。

　　从山脚通到山顶青云宗的路线他王老五再怎么门清，只要这雨一下，之前做的路线标记不仅全都会冲垮，而且山上的景色也会随着雨势发生变化，想要再重走一遍是难上加难。于是这件事的性质到这就完全变了样，从尽力让自家孩子得到成仙长生不老到尽力让自己和孩子一起找死。

　　村里人心知肚明的事情，王老五也一清二楚。他就攥着包裹坐在不远处的一块大青石板上，瞪着天上眼睛都快急红了。他出身不好，家里世代打猎。这行当危险不说，也赚不来几钱银子，连带着妻子孩子经常是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

　　所以为了能多赚那三两银子，这进山的路线他藏着谁都没告。余槐村也是一样。毕竟是得道成仙的路子，这搁谁都得藏着掖着，也只是跟着村里的汉子们象征性地修葺了一下山路，最多就只修到山中。虽然后面他又悄悄上了两次山重新完善路线，但只要这大雨一下，还能留多少标记谁都不知道。那山路崎岖地形复杂，但凭记忆力就能到山头他真的是没有底气。

　　日出。余淮村的村民基本上都到齐了。村民大多嗓门大，平时闲聊都像吵架。现在大家一块说，就是再大的妖风也镇不住。大多数的村民都在担心这天气状况万一上山发生不测怎么办，拽着村长在纠结到底上不上，那架势好像就是，只要上了山自己的娃就能成仙。

　　村长此时就是个和稀泥的角色。他有威信，为村民实心办事，村民也拿他当主心骨。但是再怎么主心骨也决定不了旁人生死攸关的大事。一村之长这么重大的事他肯定也是陪着一起去，但是这话不能说，只得不断跟大家摆事实讲道理，这么大风的天跟人说话楞是出了一身的汗。

　　眼看着太阳就快出来，大家都在等他一句话说上不上山的时候，更是急得抓耳挠腮。正左顾右盼突地眼睛一亮，看到坐在不远处青石板上的王老五，赶快将他招了来。王老五闭了闭眼，站起身走到村长的旁边。他本生得五大三粗，此时绷直身子，眼睛一瞪，看着像要打架。

　　村民难得都默了声。

　　“乡亲们，今天这山我会上。”王老五直接开口道，他嗓门洪亮，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他说话。

　　“我儿子王小宝大家都知道。他今年九岁，再有两年也就该跟我一样进山打猎了。我王老五家里世代打猎。我祖父因为猎一头大猫不慎跌进山崖丢了命，我父亲因为中了蛇毒没钱治也去了。我自己不提，也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要是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干，我第一件事就是让小宝不做猎户。”

　　“这次上山是个机遇，可能让小宝就真的不用再做猎户了，我怎么可能会因为一场雨就放弃。我没文化，不识字也不会说话，我就知道一句富贵险中求。这山上的记号十分重要，我得在雨水没把它们全冲走之前就登上去，所以现在时间非常重要。如果还有愿意跟我一起上山的乡亲们，一个人头三两银子，到我这交好，迅速整顿我们立刻出发。”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蓝布袋子。

　　村民们嗫嚅着看看四旁都没动，统一将视线对准了村长。村长擦擦脑门子上的汗，径自拿出三两银子放进小蓝布袋子里，“我家大龙去，这是他自己的意思。那青云山头谁都没有去过，出去见见世面也好。”

　　旁的村民看到村长表态思索了一番，稀稀拉拉也有几人将银子放进布袋里。村长心软，看着自己的村民这么纠结，便也坚定和稀泥的决心宽慰大家，“其实大家也不用觉得犹豫，若是这次觉得不妥当的话等下次还是可以的。”

　　下次？

　　这话不提还好，一提村民马上就反应过来。这还有一层竞争的意味在啊。鬼知道那青云宗什么时候才会收弟子，还不如这次趁着人多一起。

　　不行，得去，不然萝卜不是白吃了？想起前段日子吃萝卜的心酸，也不管进山危不危险，连忙老实地把钱交了。有人带头，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当着大家的面，都是你情我愿的事，也出不了什么幺蛾子。不一会，王老五一行人就已经确认好人数，再三跟着众人保证好照顾孩子们的安全，便就启程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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