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瘟疫
“我从没想过,你会像师兄他们那样不作为,小师妹,不,容寒璧。”
最后这三个咬牙切齿的字一吐露,对面的容寒璧身形一颤,眼中脆弱微不可见的一闪而过,随即重新化为冷漠。
“我也从没想过,你居然是这么想师兄他们的。”
“难道我不该这么想么,我们这些同门,哪个不是在某一行数一数二,为何不愿意付出那么一些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的动作?”
奉明像只困兽般走着来回。
“我在边境时,看到因为指挥失误而命丧敌手的同伴时,就会想为何最善谋略的大师兄不在?我看到那些因战火导致各色病症伤残之人时,就会想为何最善医药的小师妹不在?”
他说到这里,伸出双手看着自己掌心,沉默片刻,忽的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奉明没能看到容寒璧似是往前走了一步,继续抓着自己头发道:
“我看到那些被敌军重重围困的战友时,就会恨我,恨我这个最善武艺之人,为什么已经在这里了,却还是救不了他们!”
“……”
容寒璧冰彻入骨的神色莫名一缓,却又不想让奉明看到,只得微微侧头,淡淡道:
“若如你所说,那师父修为通天,为何你不要求师父也去尽一尽你那所谓的责任呢。”
奉明闻言脸色顿时一僵,他干咳一声。
“我不敢。”
倒是实诚。
容寒璧眼中闪过丝笑意,又瞬间烟消云散。
她似是有些不耐烦这样扯皮,神色淡淡的看了一眼那对母子,见那名采荧的妇人已然被吓成了一只鹌鹑,而那名叫乔跃的小鬼头却眼睛晶亮的看着这边的争锋,不由眉心微挑,随之又转回头看向奉明。
“我此生最厌旁人逼我,尤其是这事还是我绝不做的事,我不会看的。”
这话一出,略微轻松下来的气氛顿时又焦灼起来,不过奉明发怒之后也觉自己这般对自己小师妹太过失礼,语气虽僵硬却也缓和了些。
“我知你不亲手救人的规矩,也知这规矩的缘由,你因一桩旧事心魔缠身,这规矩就是为了压制你的心魔,可对?”
容寒璧眼睫微垂。
“你既知为何还要逼我。”
奉明说完这话也理清了这话的意思。
心魔缠身对于他们这种修道人来说有多危险,他是清楚的,可这又与自己的执念相对,但若强逼,自家小师妹这本就不知能活几天的身体……重重纠结下,他已然失了强硬之心,然他却又不愿认输,只好强作嘴硬道:
“我不逼你,我只问你,若是他日你心上之人也倒在你面前,唯你出手才能活命,难道你也不救?”
容寒璧本该轻描淡写的承认下来的,却不知为何心中闪过一个长身鹤立的人影,这让她顿了一顿,才微微蹙眉点头。
“心魔一日不去,谁都不救。”
奉明没看出容寒璧的一瞬失神,他满心觉得自己小师妹这般的冷情人,绝不可能喜欢上什么人,说这话也不过是给自己一个台阶而已。
“好,既如此,只希望你不要忘记你所言。”
奉明放下狠话,甩袖转身走了几步,脚步一顿,又回身干巴巴道:
“我送采荧和小跃回去,会把门口的人遣散的。”
说罢,他快步走出,有这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
容寒璧对采荧母子的行礼回之以点头,听着踩踏楼梯的声音消失后,她转至窗前,看着渐行渐远的三人,神色复杂的微叹了口气。
一道硬板的男声突然从内阁响起。
“还算有救。”
容寒璧没有为之诧异,她朝书柜后出现的高大男子点了点头。
“大师兄。”
那男子大步走至容寒璧身边,大掌拍拍自家小师妹的头顶,坚毅的脸上依旧透着“我是大师兄”的领袖风范。
此人正是奉正。
他也同样看着逐渐消失的三人,捏捏眉心。
“这倒是让我头疼了。”
容寒璧由奉正摸了一下头顶后便偏头避开,闻言有了些笑意。
“大师兄是不是这样想的,若是奉明师兄无药可救最好,正好直接用强硬手段带他回山闭关,可如今奉明师兄看起来并非无法回头之人,就得费些心思引导他回头了,所以头痛,对么?”
奉正哈哈大笑一声,正想顺手在拍拍自家小师妹手感良好的头顶,却被避了过去,他也不尴尬,极其自然的摸了摸自己的头顶。
“方才奉明可是有句话说错了,我可称不上最善谋略之人,至少这里不就站了个与我相差无异的人?”
“大师兄说笑了。”
容寒璧摇摇头,“这算不上什么谋略,真到了需统筹谋划的焦急时刻,便唯有大师兄能游刃有余——”
了字停在喉间,容寒璧蹙眉看向奉正,而奉正也同样脸色凝重,片刻,他看了眼归云山的方向。
“我原本还在想,奉明的事虽说严重,却远不至于让我下山,让小师妹你出手绰绰有余,但其他的师弟也可处理啊,为何要特意罚你下山呢?如今看来,师父另有它意啊。”
什么事需要统筹谋划?又是在焦急时刻?又需要最善医毒的小师妹下山?
师兄妹两个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这个意思。
凭着默契,奉正拍拍容寒璧的肩头。
“我去查。”
容寒璧知道自己性格与身子骨,也不逞强,想了想之后,她自袖中取出一瓶。
“吃了它,即使中招也有缓冲之时,但……”
奉正倒出药丸没有迟疑的吞了下去,听到容寒璧的未尽之语时,安抚性的对她笑道:
“大师兄不会出事,不会让你为难的。”
他瞧着自家小师妹眸子仍有些黯淡,奉正眼珠一转,带出调侃的笑。
“毕竟小师妹连心上人都不救,大师兄可不敢与你的心上人争锋,只好自己看好自己的小命了。”
容寒璧闻言略微无奈道:
“……大师兄。”
奉正大笑着快步离开。
容寒璧再次目送奉正离开后,再次在窗前沉思起方才的疑问来,可脚边传来的一阵毛茸茸的暖意让她垂眸看去,在见到自己小猫正圆睁着眼对自己歪头卖萌时,冰凝的脸上缓和了些。
附身将小猫抱起,她眉心微蹙,将原本打算抱至怀里的动作改为将它放置窗沿边,这才点点它的鼻头。
“最近不太平,你莫要乱跑。”
瞧着那小猫喵喵喵似得在回应她一般后,容寒璧神色莫名的看了它一眼。
最后她一手抚上小猫的背脊,目光远眺向远方继续思索起来。
“喵……”不要停……
谢玦刚眯着眼这样自语罢,又忽的闭了嘴,暗道一句温柔乡误人后,继续享受着心上人的抚摸,眼中却也开始有了思索之色。
刚才这里所有的对话他都听到了。
在奉明说出那些看起来有道理实则满满都是威逼之意的话时,他为之恼火。
在说出那“心上人救还是不救”的对话中,他有些不知该作何心情,却还是将这话记在了心里。
而最后奉正出现,兄妹俩针对自己来由的对话出现后,他唯有满心凝重。
山石道人的厉害他知道,而山石道人教出的徒弟绝非等闲之辈的道理,他也知道,所以他更为这些话担心。
而谢玦说到底,阅历远比不问世事的奉正高深,他思索片刻,心中已然有了一个答案。
瘟疫。
“瘟疫。”
嗯?谢玦半是惊讶半是赞叹的看向容寒璧,见她以指敲窗,脸上满是笃定的神情,不由心中喜意更深。
不愧是他的心上人。
谢玦这般想着,眼前一黑,他昏了过去,再次睁眼时,出现了寒枫正略微焦急的脸。
见他醒来,寒枫急忙跪地,来不及说恕罪,只极快的道:
“汇州太守失职,令淮河水坝坍塌,又恐降罪隐瞒不报,如今流民已然行至京城外才被知晓。”
谢玦纵使有了心理准备,也被这消息惊了一瞬,随后他噌的坐起,速度穿衣时还不忘询问。
“那几个地方被波及了?”
“汇州四周的州郡皆有流民出没,但往京城方向的最多,目前大部队应该行至昌州了。”
谢玦系带的手忽的一顿,他猛的抬头看向昌州方向。
归云山,就在昌州与汇州交界处。
似是还觉得谢玦不够担心,寒枫低着头又放出了个大炸弹。
“因流民最多,汇州,已有疫情出没。”
终于对上了,然谢玦并没有任何愉快之意,他看着汇州的方向,深深的吸了口气,随即甩袖冷声道:
“进宫!”
……
“流民?”
容寒璧听着奉正带回来的消息,脸上反而有了些尘埃落定的意味,这让奉正挑眉道:
“小师妹,你猜到了?”
“大师兄明知故问,你走后我思来想去,唯有瘟疫这桩事故,需要你我二人一同出手,而瘟疫又非平白出现,唯有天灾或人祸,流民这个答案,再合适不过了。”
奉正也没开玩笑的心情,他叹了口气。
“归云镇随是在汇州昌州交界处,但身居深山,不必多加担心,汇州郡城才是需要担心的地方,师父这一出,明显就是想让我们往人堆里跑。”
容寒璧闻言侧身望向奉正。
“大师兄一贯秉承师父的出世之道,如今作何想法?”
“作何想法?”
奉正笑了笑,“我出生起就在被师父捡回归云山,每天面对的都是些花虫鸟兽,再好看都看腻了。不下山,不过是想侍奉在师父身边,如今他这般,想必也明白我的心思。”
“况师父也常说,未曾入世怎谈出世,总要见见才好。”
容寒璧勾了勾唇。“所以呢?”
“所以——”
奉正从袖中取出一长筒物件,容寒璧一眼就看出这是用来传唤同门的焰信,不由眉心微挑。
她看着奉正毫不犹豫的拉开焰信,看着火红的焰信在飞向高空,在空中形成个极大极亮的符号,看着奉正抬头面带笑意道:
“所以就干脆让师兄弟们都下山,让他们选择自己要走的路。”
奉正看向刚刚回来的奉明,见他看着焰信一脸震惊,招手让他过来。
“让你看看什么叫做人各有志,强求不来。”
容寒璧带了些笑意,与两位师兄并肩而立,目光悠远道:
“也正好看看,这红尘人间。”
插入书签
这个结尾感觉都能结局了哈哈哈哈哈哈,开玩笑的,flag已经立下,别忘了我们的真香文案,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