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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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孩子是伴着莺月第一场雪来的，册封后好一段时间日子皆是安稳。随着申怡青小十月的日子越来越近，谁也不想在这种时候出了乱子。我刚巧抱着暖炉同一旁的秦年有一搭没一搭聊着，非河扣门走了进来：“娘娘，生了。”
　　起先还愣了几秒，等到人小姑娘轻攘了一把，这才反应过来。心里头属实还有些恍惚，却还是慌慌张张起了身，叫人备上老早选好的长命锁，乘上轿子便顶着融雪去了，没捎上一脸哀求的秦年，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儿家，那能到这些地方去，遂叫她留在宫中，自己消遣。
　　正是已近黄昏的时候，夕阳斜铺在宫道上，映得一条条相错繁杂的脚印越发清晰可见。雪天路滑，底下人自然不敢快走，我正打算催促着急迫些，一道略显清冷的声音便悠悠传来：“娘娘还是快些罢，省的又落下话柄给人嘲了去。”
　　撂开边上的帘子，才发现是那个素来不声不响的孟充仪。她声音本就细若蚊声，便是这样说话，也就只有我们二人之间才听得真切。似乎也不等我回答，加快走了几步，只留给我一个消瘦的背影在前头深深浅浅走着。
　　眸色暗了暗，吩咐加快脚力，不多时，轿子便稳稳当当停在了坤宁宫前。匆忙跳下车辙，边走边兀自脱下大氅，随手就递给一旁的小宫女，扶着在门槛处抖了抖鞋袜上未化的残雪，捧着刚热好的汤婆子便抬步走了进去。
　　里头已经聚满了人，都来的匆忙，难得的未施粉黛，倒是叫见惯了这些好争奇斗艳的我惊奇了一把。
　　前头几个小贵人见着没什么人在，还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拌起嘴来，也不知是抓点紧赶着抱谁的大腿。
　　见此情形，我未加掩饰地皱了皱眉。身后一直跟着的小临子见状，很是识相地清了清嗓子，便有小太监向里面招呼了声，这才安静下来。
　　暗暗笑了笑，这小临子现下倒成了众人见了都要给三分薄面的临公公。也就短短一年不到的时日，早已褪去了当初的稚气，着墨绿色长袍，当真有几分架势。平日不言苟笑，也就是棠儿清和几个面前还能说上几句俏皮话。
　　往最里头睨了一眼，那娴妃正是老神在在地端坐在哪个不识好歹的端上来的凳子上。见我来，这才不情不愿起了身。领着一众喊了句“贵妃万福。”
　　我哪能听不出她话中的不痛快，可毕竟稳婆侍女进进出出，里头那人还受着罪，我又怎好闹脾气上来。
　　“是小皇子！”
　　婢女话音刚落，婴儿嘹亮的啼哭声便充斥在房间内，不多时，便有嬷嬷抱着一金丝镶边的袄子走了出来，直直冲我行了礼。
　　环顾四方，梅宁熙怕见着心烦，便直言不舒服推脱过来，现下里，唯一能做主的不过只我一人耳。
　　就着抱起小皇子，偏头叫小临子再走一趟请姬宫笙过来，便哄着怀中小小正在啼哭的一团。
　　刚出生的小孩子正是通红皱皱巴巴的模样，叫人看着不免心生怜惜。有个官女子瞧着热闹凑上前看了一眼，小女儿家大抵未见过这样的婴孩，竟是惊呼了一声，直往后退了几步，面上的嫌恶却是怎么也遮不过去
　　一个眼刀过去，那人登时跪下：“臣妾失仪，还请娘娘恕罪！”
　　没有多加理会，无论如何，冒犯皇嗣，皆应当罚，小女子吓了一跳可以理解，但被我瞧见了，便不可作无视状。
　　转身，“便再次十大板子，莫在多议。”
　　众人见多说无益，便也都噤了声，直见着那粉裳小女在宫外惨呼愈发凄厉，这殿内的气氛也逐渐冷落下来。
　　表面里波澜不惊，我也急切地很。这姬宫笙真是心大，都是这样的时候了，还没见着影，好歹是一国王后生子，各中虽说有委屈情理，倒也不至于做得这般难堪。
　　于是又传外面一直守着的太医进去问脉，细细问了几句，开上几副安神补息的方子，这般来去几回，他明黄的身影才出现在众人面前。趁着无人注意，我龇牙咧嘴地瞪了他一眼，见他低眉笑了声，这才把孩子交与他托着。
　　众人无暇顾及我这头，听闻他一笑，哪里还管其他，便乌泱泱一齐跪下：“恭喜王上喜得皇子，福泽绵长。”
　　他也细细瞧了怀中小子一阵，这才又抱还给旁边早候着的奶娘，沉吟半晌：“便唤作宜臼就是。”
　　闻言，我心里一惊，与记忆中分毫不差的名字，瞧着那小小的娃娃，难以想象最后这小东西竟是历史车轮的重大转折处。
　　个个人精似的，一个二个又纷纷笑着庆贺一遍，做的滴水不漏。他又赐下好些东西，总归面子上是过得去的，于是这般如此，才算是忙完。
　　到底是本朝第一个皇子，怎么说弥月宴也是要好好操办的，算着彼时申怡青才刚出月子，我又方等贵妃之位，这凤印放谁那都不合适，索性对外称元贵妃协理六宫。上头顶着是她的名号，但这大大小小事，还是我循着掌事署的姑姑学着一手承办下来的。
　　头一次学这些，这些天下来，我才弄清楚这个中利益牵扯，不禁感慨后宫之事比起朝堂间明争暗斗容易不到哪去。成日就在书房中呆着，除却每日固定请安问脉之外，便是处理大小事宜，当真不是人干的活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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