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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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嬷嬷被我将了一军，倒也不恼，依旧皮笑肉不笑的，到底是在宫里呆的久的老人，见过世面。
　　底下人见着如此，不免又想起上次的事，自然不依，只恨不得通通粘在我身上，好叫那太后老人家无处下手。
　　前头那位瞅我一眼，这才露出一丝难得的讽笑：“娘娘这是成了贵妃，身子金贵了不少，来我们慈宁宫走一遭，倒像是见了鬼似的。”言辞间句句狠辣，话术是修炼了十成十的份儿。
　　好歹是活了两世，我又如何容易被噎住，步伐一顿，顺着棍子上趟。
　　“姑姑说的是，姒北以为太后娘娘定是会好生教导的毕竟太后娘娘的慈悲心肠是天下皆知，哪能同姒北一届小女子斤斤计较。”
　　刻意咬重了后头的发音，我屏退了后头的那几个小尾巴，仰头抿着唇角笑了笑，盯着前头：“您说是吧？”
　　分明是笑意盈盈的模样，眉目之间却冷的可怖。
　　大抵没料到我的反击，那人明显一愣，又很是人精地垂下头去：“老奴僭越了。”
　　未曾理会她，我兀自蹁跹过去：“既是僭越，姑姑便自向她老人家请罪吧。”
　　没有耽搁多久，再走几步，我便站在了慈宁宫前。
　　示意宫门外的小太监喊了一声，等了声“进来”，理理衣衫，走了进去。
　　稳稳当当地行了个请安礼，这会儿她倒是没有为难我，还好心的叫人赐了座。
　　表面里风轻云淡的坐着，难有人看出我手心里晨间刚带的护甲早已在手心留下了几道红痕。
　　二人相对无言，我就是想破了脑袋，也难知道这位心思无常的成日里非寻我不痛快做甚，一天也不叫我安宁。
　　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她老人家一手撑着脑袋，双目未必，也不着急，舒舒服服地享受身后的侍人掌扇。
　　我真真是要气笑了，这后宫女子怕都不是成日锁在这朱墙里头闲的，竟是这样喜欢蹉跎时间来折磨人，各种心思可见一斑。
　　墙外栽着一株木芍药，红的颓唐，分明是正盛的模样，却隐隐透着些衰落的形势，倒是一下子吸引了我，叫我能心安理得地坐着与上头那位对峙了。
　　“元贵妃到时升的快，哀家走了十几年的路，你这厢倒是宠冠六宫了。”
　　那双凤眸突然睁开，冷得像是结了一层薄霜。
　　“终究是小国出来的，上不得台面，便也只有这点媚术可以使使了。”
　　身后一黄衫女官信步上前，恭顺依在她的脚边，那双白茹柔荑的小手正替他按揉着，当真是会享受的。
　　微微眯了眯眼，略带不悦地扫了那黄毛鸡一眼，难得有什么叫我这般气急。原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打消了去，我谅着她是老人家才尊重些，受着这些飞来气，她倒好，愈发倚老卖老起来。若是一个人也就罢了，区区四品女官，也想在我面前撒野，那我才是真正软弱到家了。
　　做主了气势，冷笑一声，我上前几步，偏头定定望向她：“太后娘娘这说的是什么话？姒北虽说受王上宠爱，可这宫里的女子，又有哪个不上网娘娘您的项背，一切自是向您学习，王上不在的时日，臣妾更是一刻都未敢松懈，实在是冤枉，又何来的媚术可以使呢？”
　　以帕子轻拭根本不存在的泪花，人比花娇，还啜泣几声。见着那黄毛鸡面色越发青黑，下一秒似乎就要站起来扑向我似的，却被上头那位拉住，一脸愤愤不平，那复方才的春风得意。
　　“哗啦——”一阵瓷器落地的声音传来，我这才后知后觉感到脚踝处一阵炙热，低头一看才发现几瓣茶叶还沾在裙角边，茶水浸湿的颜色还在蔓延。
　　“你姒北当真是翅膀硬了，好大的胆子！”
　　她挥袖站起，那只黄毛鸡被这突然的爆发一惊，来不及站起就被掀翻在地。竟是不敢呻吟，只咬着唇瓣忍着痛意一旁，还是身边的宫女好心将她扶到一旁聊作休息。
　　眼见着她要挥掌而来，我却是躲避不得，正打算生生受了这一掌，阖了眼，好半晌才发觉这应有的疼痛感并未到来。
　　蓦然睁眼，才发现一只手从我肩上跨来，紧紧握住了那只离我不到半尺之远的手掌。
　　“母亲是老糊涂了，意味着后宫都是您的所有物。”
　　轻轻一震，姜后边趔踞几步后退，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仰头回看他，我未曾错过那双墨瞳中一闪而过的慌乱，紧抿着唇，话中带着隐隐将要喷涌而出的怒气，一下子就叫我绷紧的力量尽数泄了去，稍一挪步，他便将我揽入怀中。
　　“孤来晚了，叫我们小北受尽这般委屈。”
　　刻意放轻了声调，这种时候，竟然还想着抽出时间安慰我来。
　　长了张嘴，还未等我说些什么，姜后更是气急：“王上是要为了这妖妇弑母了吗？我朝出了你这逆子，哀家如何去向先王交代！”
　　字字句句凄厉，仿若他姬宫笙当真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
　　我其实可以理解她对我这盛宠之下的不满，却如何也想不透这对亲母子之间怎能落得如此不死不休的关系，实是凉薄。
　　都到了这样剑拔弓张的时候，这些宫人哪敢久留，连带着那只黄毛鸡都半推半依地搀了出去，还带上了门。于是，这宫里便独独余了我们三人其中。
　　他拍了拍我的手，示意我稍稍退后，独自向前走去：“自父王晏驾，母亲垂帘听政三个年岁，孤当朝至今六岁有余，自问昼夜未有松懈，谨记先祖之智，躬勤俭德，洁身自好，实是不知如何忤逆先王。”
　　顿了顿，我依稀听见他似有若无叹了一口气：“母亲在庙中多年，却依旧未休养好心性，此真乃我朝之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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