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娇

　　30.
　　许是急着赶路，他并未在褒国耽搁多久，待我回去叙叙旧打点完毕，第二日打清早起来便坐上了回宫的马车，我也自然被塞到了他的那一驾中。两人竟是相对无言。
　　我依旧是该吃吃该喝喝，仿佛没事人儿似的，只是我们都知道，分明不同了。
　　刻意避开他，我同那些宫女们偶尔调笑几句，乐得自在。他似乎也公事繁重，不常在车里待着，而是去另一驾中同臣下议事，到也算是难得见一面，这倒是叫我长舒口气，不然当真是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了。
　　……终是回到宫里，一切似乎都如往常般似的，仿佛我未曾逃走，姬宫笙也没有去褒国走那么一遭。只是在我小小的毓舒宫里头众人关切了一番，至此不记。
　　第二日，便传来了那孟婕妤封嫔充仪的消息，没有过多的震惊。我差非河帮着挑了些不重不轻的礼物送去，廖作庆贺。
　　这几日姬宫笙不常来，纵然是来了，也不过是我俩对坐无言，一问一答罢了。那件事情，就像一根刺儿似的，扎在我的心里头，每当有忘记之意，便生生发疼，直叫我喘不过气来。
　　他大抵也觉着无趣，听人说是更沉迷政务，成日里就在庆隆殿里待着，还在朝堂上大发了几次脾气，弄得身边的人儿人心惶惶。
　　不过我倒是听了些有意思的，那新继的孟充仪与皇后是走得近，偶尔到姬宫笙那走一遭，送送这个送送那个，倒也不算受宠得志，全然是个安分的。就单单是这样，还惹了梅宁熙不少的恨，听清和说，没少给她下绊子。
　　我不甚在意，那申宜青从来都是个有数的，心里头明堂堂的很，同她走得近，自然是有利益关系在的。只是我如今也没个人儿说话聊天，索性到她那儿走一遭，打探些口风，顺带着好生为自己规划规划，毕竟人在这吃人不眨眼的宫里，防着总是要安全些。
　　难得出去一趟，我没有乘轿，换了身清清爽爽的鹅黄色綄花锦月裙，不落俗气，不失气势。只带了非河随在后头，一路慢慢悠悠，倒也不觉劳累。我听闻这御花园里先皇为盛宠一时的皇贵妃在四海内寻了七七四十九种菊花，种到御花园里头，秋日里万花齐放，时人漫步其中，有如酒回梦醒。还特地绕路到那走了一遭，赏赏秋景。
　　许是这些日子里头姬宫笙实在是怒不可遏，一派热热闹闹的宫里竟是没什么人走动，偶尔遇见个奉了命走动的宫女太监，个个是谨言慎行，不肯多逗留一阵，直弄得这宫里少了些人味儿。
　　不经意撇撇嘴，我加快了脚步。等到报门的小太监回来请我进去，在门前理理衣袖，扬起一抹笑意，走进坤宁宫。
　　“皇后娘娘好兴致，”在屏风前逗留片刻，先问了一句，等到确定她听见了，才缓步走进去。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定睛一瞧，我连嘴角挂住的笑都僵住了去，“臣妾来的不是时候。”
　　缘是孟染溪同她在里头，不知说些什么，申宜青眉头紧锁，并未给她好脸色。
　　“淑妃妹妹此话怎讲？”她嗔了我一眼，打趣道：“分明是妹妹到我这坤宁宫走的不勤，还非非怪到我身上，姐姐我好生委屈。”
　　到底是美的，凤眸潋滟淡淡氤氲，唇角勾起一抹娆柔，端庄之余还带了丝娇俏可人。我滞了呼吸，饶是看过那么多美人，环肥燕瘦，各有各的特点，我还是最最喜欢她身上这股劲儿。
　　仔仔细细福了福身，“娘娘可莫要怪臣妾，这不是来了吗？”
　　朝她笑笑，我才转向搁在一旁的那位充仪，冲她点点头，心里暗暗给她打了个分。
　　有别于宫里其他女子，这倒是一个出淤泥而不染的美人。烟蓝色的长裙绣上几朵花样，不施粉黛，眉目淡然，独有一份清清冷冷的气质其中，让人讨厌不起来。
　　我这才坐下，关心一下申怡青的肚子里的小人儿，又顺道扯扯家常，一时间也算热闹。我还想在打听一下这孟妹妹的故事，谁道她倒是先起身回去了，倒是落下我再与申怡青二人坐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妹妹多走这一趟，怕不单单是来见我一面这么简单吧？”她挑挑眉，拂拂鬓角，眼中带了些揶揄神色。
　　“娘娘此话怎讲？”没有挑明来意，只是拿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不动声色斜眼看她。
　　“还是这样防备我，”她不在意笑笑，叹了口气，“你便是吃准了本宫的性子，整个宫里也不见得有人同你这般。”一手轻抚微微隆起的小腹，侧身不知同侍人说些什么，不一会儿，秋玉姑姑便领着小厮捎上几个点心上来。
　　“众人皆知本宫这儿的小食最是精致可口，你今朝倒是有口福。”向我使了个眼色，道过谢，我拿起一个流心酥慢慢品尝。
　　她支开所有人，喝了口茶，慢慢絮叨：“这些话，本宫说着，你便当个故事听，许多东西，上面那位能护你一世，不见得能护你一世。”指指上头，她眼神倏忽凌厉起来，定定看向我：“你可记住？”
　　我依然笑着，“臣妾受教了。”
　　“将军府里的女儿自幼万千宠爱，娇蛮无双。待到二八芳龄，世家贵族，竟是无人提亲。”盯着自己一双手，不知想些什么，好半晌，才又开口：“恰逢新君登基，这才不得已进了宫里。”
　　我心里估摸了个大概，一条脉络似乎逐渐清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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