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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径·存异
溪流小涧因着远离城内,水清冽的很。赶了一夜的路,还是没看到有哪住着人家,柳岸明便提议现在这水边补给一番,再做旁的奔走也不迟。
崔梨葭仔细想了想,也觉得有些道理,与其左顾右盼去寻找可能都不存在的住家,不如现在这水边歇息着,到底是赶了一晚上的路,实在也是累得很了。
柳岸明满是殷勤地收拾了一小块干净地儿在树荫下,头上就是叽叽喳喳叫的黄莺,崔梨葭坐着倒也觉得有那么几分惬意。
“这附近当是该没什么住家的了,偏僻得很。”柳岸明颇为感慨的在一旁叹道。
“官道之外的路,理应如此。”崔梨葭微合双目,不经意答道。
既是偷摸着去大无量寺,就不便于官道大摇大摆的“光顾”,暗走歪道偏路便是最好的选择。其中细碎关节崔梨葭凭着博陵崔氏的势力自然是能打通其中,从而运营得当。其实他柳岸明也可以,不过没这个必要,所以就没这么想过。
心下静谧了一会儿,像是有什么默契似的,都起了身。
“若是……”若是我是荣亲王府的嫡子是不是就能懂你了?柳岸明想这么问一问,有些时候他真的觉得崔梨葭这个人,虽然与自己定下了婚约,可还是太遥远了,中间不知道隔着什么千山万水,八分凶险。不过终究还是问不出口,“若是歇好了倒是可以考虑着赶路了。”
崔梨葭回应了一个笑,“我亦是这么个想法,考虑拾摞一下上路,耽搁了还是不太好。”
“也好。”柳岸明只能在心里叹着气,真说起来,这样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心寄明月而距离太远,不过是飞蛾扑火,落了个干干净净。
“洛公子在你府上可呆的习惯?”崔梨葭突然问起了洛华。
柳岸明闻言一愣,“昨日不是方才与你同入的宫,是否安好你该清楚的吧。”
柳岸明心里很通透,崔梨葭呆洛华不太一般,连母妃都对这个洛家遗孤带几分另待,自己终究可能连个不过数面的旁人都抵不过。
崔梨葭闻言却舒心了一番,“若为岸明哥哥你应诺一声,梨葭心里放才觉得放心,梨葭还是最信得过岸明哥哥你。”
驭马而行,就似乎刚刚说的话已成过去。颇为湿凉的路谁打在身上,有几分寒薄。
崔梨葭的真情实感本就是稀罕物,不奢求不强求方才是最好的做法。
实际上柳岸明没有说,以前这条路,是自己曾经与崔梨葭一同戏耍而走过的深林小径。故人已是忘了个干净,自己还从何处提及这种事儿呢?
日出日落,崔梨葭是一个不晓得疲惫的,在一整日的赶路,方得开朗。前面钟鸣声一幢幢,释迦摩尼既是被看作为佛之起源,印面前便是庞大的释迦摩尼佛像。
崔梨葭不信佛,不信神,可是在这种巨大的佛像面前也心存敬畏之心。
“信女只愿守家族平安,近有得罪也愿庇佑。”
逆流而上,自西十五里似是入了一块菜地。侧有桃花木数株,花开花落终有时,不过正值烂漫时。莺飞翠鸟啼鸣,沟渠交错于田地,甘香的花瓣落于期间风雨过后倒成了沃土的良剂。
这其中有好几户人家,又离着大无量寺有着十里开外之远,旁人也不会想得到其实这儿就是大无量寺的后山处。
大无量寺僧人自诩不问世事,不妄世俗,附庸风雅几分便假借这陶渊明之桃花源意境开辟了这块菜地,权当消遣作乐。当然,真要是对俗尘无牵无挂,便不会自称隐居桃源,真正的佛者是自苦难中亦是岿然不动的,而不是这样子躲在一方天地逃避现实。
柳岸明对这么个地方颇有些意外。每年至这大无量寺均是正门而入,倒是从未入及如此之深,颇为赞誉道,“僧人苦旅,似是不通人情世故,不过见了这鸡鸣食黍,便好似知晓了他们竟也是性情中人。”
崔梨葭心里冷笑,除却真的领悟佛法者,旁人性情中人倒也不假,但这种人是真的为了感知佛之真义?“人之七情六欲既是无法根绝怎么称得上六根清净?”崔梨葭倒也不是真的特别想与柳岸明深究什么,也并未说的通透,既非一路人,纵使只是一个王爷家的庶子,血里流的也是皇族的血,受的也是柳家人的栽培。
崔梨葭的面上并未流露出任何不悦,叹了叹气,说道,“只得委屈世子陪我一同从后门入寺了,到底堂而皇之登门入室,梨葭心里也是难受个紧。”
柳岸明皱眉,刚想反驳何必说成登堂入室这般难听,但思索一番,这种偷摸行径,真如她所言的“还愿”也不会是这种姿态,也就瞥过了头没说出口。
柳岸明究根还是不太欣赏崔梨葭的诸多行径的,他喜欢梨葭,可以接受梨葭但不是完全梨葭的心里。看着崔梨葭眉目含笑,不过二八年纪,却已心思沉着,岸明不解为何她博陵崔氏之女,理应顺风顺水,却全然不似旁的世家贵女,飘忽飘然,是一种雾里看花的距离感。
看起来就在自己的眼前,却从未真正站在自己身前。因为她的眼睛里看不到自己的倒影。
崔梨葭领着柳岸明至了一个小僧人面前,那小僧人见了人来不由一惊,警惕道,“何人?竟能踏足至我寺后山?”
既是自诩“桃源”,那必当为不为人知之处,如今却有着两个俗家人士站在面前,当然惊讶。
那小僧人拿着耕犁,静驻在田地之上,仔细寻味了一番站在面前的二人。这男子贵不可言,似是一方人物,而女子却是侍女打扮,不过眉眼虽说并非绝美,却有种摄人心魄的震撼力,像古老悠泉,似是望久了,就会溺毙其中!
明明眉眼带笑,却是深藏诡惑。不过这只是一瞬间,揉了下眼睛,那种难受的感觉就不在了。
崔梨葭带着和善的笑,走上前,拿出了一块牌子,询问道,“小师傅,我与少爷并无恶意。”将这块牌子递给了这个小僧人,拍了拍手,便又接着道,“只是在数年前,我们少爷曾在此为母寻药求草时,偶遇惠安大师,为我们少爷有救命之恩,并且予了我们少爷这块牌子,道言我们少爷是为之有缘之人,若有一日老夫人病愈,便可拿着牌子来再寻惠安大师以还愿。只是近日来,我们也知这大无量寺不同旁的佛寺,皇帝君临定然戒备森严,只是我们少爷不敢有负与惠安大师之诺,惠安大师曾道,'若是有日不便,后山桃源而入更为恰当妥帖'。”
这话说的倒是让这个小僧人颇感意外,不过仔细想想,挑不出个什么大毛病。这牌子不假,惠安祖师伯医术高超也不假。不过小僧人疑虑的是,惠安祖师伯常年鲜少出现在众人面前,竟会对这萍水相逢的人给予救治,倒也是一件比较稀奇的事。不过祖师伯长辈之事并非他一个晚辈可以妄加评判。这后山桃源与大无量寺正门相距甚远,若非真正的有缘人,怎么会想着从这儿来进大无量寺?
“二位施主,惠安祖师伯是我们大无量寺高僧,小僧无法清楚他是否有时间与你们二位一见,不过既是曾与惠安祖师伯有约,小僧也不便阻挠。只是如今正值清明将至,大殿实在是不便二位祭拜。”小僧人沉吟片刻,又道,“惠安祖师伯一般不问世事,常年在静心阁自己修行,就在书阁之后。”
说道“书阁”,小僧人还是犹豫了一下。书阁藏着的都是他们寺院的重要书籍,实在不适合让外人进入。只不过想来有有人看守外加正常的外人也不会对这种佛法书有个什么真的兴趣,也就没什么所谓了。
“谢过小师傅的提醒,”柳岸明上前揖了一礼,姿态风流。
“祖师伯的有缘人,亦是我们寺的有缘人,倒是让二位施主跋山涉水反而是我们寺的怠慢,还请海涵。不过恕我多嘴一问,公子贵气凛然,恐怕身份来历大有来历吧?这个时间点来,其实还是不太好的。”
崔梨葭挡在柳岸明面前只是笑道,“身份之说,在佛祖面前,怎么会有个高下之分?既是与惠安大师有缘,我们公子看重佛缘才是真正的心有佛祖。身份,是世人强加的虚名而已。”
崔梨葭这话说着虽是带着笑容,却让小僧人自感惭愧,道,“小僧修习却从未参透这层领悟,着实是羞愧难当。”他看向柳岸明的眼神里更是有了几份崇敬。
只是一个小女子就有这般深沉的领悟,这公子必然不是池中之物。有高僧暗道这钴柳王朝恐怕是将有一场大变,这么一看,倒是不假了。
只是他并没有把目光放在隐匿一旁的崔梨葭身上,若是看向崔梨葭身上,必然就会发现,在崔梨葭眼里的一种戾气正在弥漫。
这种戾气,让柳岸明更觉咫尺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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